单从数量上说,当代诗词创作的繁盛,自有诗史以来实属空前。然则当前天文数字的诗词作品,总体质量究竟如何呢?这恐怕也是一个没有太大悬念因而也毋庸直接回答的问题。
但这的确是一个实质性的问题,是一个扼住当代诗词命运喉咙的重大问题,针对这个问题的破解之道,约而言之,不外以下几个方面:
一、当代诗词创研者,要真正具备明确的文学史、诗歌史意识,明确前人、他人都写过什么,写到什么程度,当代诗词家如何避免与前人、他人重复雷同,甚至是低层次的重复雷同,进而彻底避免无意义的盲目写作。当代诗词家要明确认识到,自己是居于大河下游的“晚生”的人,在李白、杜甫写过诗,柳永、苏轼填过词之后,“晚生”的人还怎样写诗填词,怎样向大师学习,取法乎上,并且力图有所超越突破,趋近王道。
二、要有明确的文体盛衰意识。五四白话诗文兴起之后,旧体的表现力受言文分离的制约,已经较难完满充分地表达现当代人的生活生存、情感思想、意识潜意识。因此,要正视并尊重新诗,要有向新诗学习的诚意。新诗不仅有语言层面的优势,更有吸纳转化世界文学、哲学、文化的优势,旧体的资源主要是本国的古典传统,局限性不言自明。
三、尝试“破体”写作。“早生”的作者,当一种文体方兴,主要致力于“成体”;但“晚生”的我辈,当“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之时,要想度越前修,自出新意,求生之路恐怕就是“破体”写作了。不断地让诗词与各种文体建立“互文性”关系,不断地让诗词与各种文体兼容互渗,不断地通过破体写作建设新体、创生新美,是当代诗词获得成功的有效途径。
四、真正具备现代意识。这是文化立场、情感态度和价值观念层面的问题。如何清醒认识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潮流所向,大势所趋,真正确立主体意识、独立意识、反思意识和批判意识,无疑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五、努力创作真诗,拒绝伪饰。真善美的排序,真是第一位的,离开了真,善美将无从谈起。儒家提出“修辞立其诚”,道家认为“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强调的都是真实的问题。文学史上的大诗人,如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陆游等,他们的作品都是指向生存的本质,都是为时代立言的。当代诗词作者应该力戒趋奉应景、谀辞阿世的习惯,摒弃小机灵、小趣味、小清新、小结裹,真正忠实于时代、生活和历史,忠实于自己的切身感受,写出生存的真痛痒、真歌哭,写出一个时代的本质真实。
六、相对的数量与绝对的质量。创作需要天赋,而天才总是极少数,杰出和优秀的也不会太多。剩余的庞大数量,无论作者还是作品,除了自娱自抒和诗词文化的功能,基本上没有文学史和诗歌史意义,其终极价值可以忽略不计。
七、提升创作难度,抬高批评标准。姜白石云“难处见作者”,马拉美说“不难的就等于零”。当代旧体诗词病在出手太易,写作太多,熟俗凡近,陈陈相因。一些自谓名家者,作品往往疑似口号、打油。这种状况必须改变,批评家在严肃的学术语境中,一定要秉持标准,严守尺度,敢说真话。
八、天才的作者写出天才的作品,天才的作品需要天才的读者。或者倒过来说,只有天才的读者,才能够识别天才的作品。当代诗词理论批评家,当代诗词研究者,一定要下大力气努力提升自己,使自己真正具备敏锐准确的审美鉴赏力,具备“真赏”的眼光,成为汰尽凡庸的天才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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