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峰

　　近日诗坛捷报频传，佳讯不断。清明甫过，山东人民出版社和北京远集坊便携手推出《三贤集》出版座谈会。三贤者，刘征、沈鹏、周笃文也。三老虽年过耄耋，须眉皓然，但精神矍铄，天真依旧。人所共知，三老皆当今文坛之泰山北斗，耆宿大贤，无一不在各自领域执一时之牛耳。刘征老于教育、杂文、诗歌、书法等皆成就卓著，德高望隆；沈鹏老于书坛开宗立派，于诗坛一样超群拔萃；笃文老毕生浸淫诗骚，学识渊雅，博古通今。三贤聚首，星光闪烁；三贤联袂，风华绝代。今日《三贤集》之付梓，已成一时之逸响。而借着《三贤集》横空出世之东风，其门下诸子亦鱼贯而出，飒爽亮相。大有桃李门墙，青蓝冰火之势。

　　观《三贤集》卷后所附三老门下弟子十人之作，便可见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之晖光；亦可见绳其祖武，递火传薪之厚望也。十子者，李树喜、蔡世平、宋唯源、陈平、黄君、陈洪武、张继、高昌、莫真宝、徐晋如也。十子又各有优长，各具体貌；欹嵚历落，自成一家。树喜文笔恣肆，构思精巧。俯仰之际，哲思涌动。如“欲知百姓事，请下一层楼”（《题鹳雀楼》）、“华夏正须凛冽气，西风切莫象春风”（《西风》）、“可怜范公千古句，不在人心在酒楼”（《岳阳楼感怀》）等等皆锋发韵流，一针见血，能予人深省，启人心智。世平清新流动，明白如话。所作以词见长，能于人们不经意处翻空出奇，标新创异。如“我问蓝天欢喜燕，这南来北往风流客，这情字，如何写”（《贺新郞·梅魂兰魄》）、“乡思梦里深宵绿，知是南仑夜色肥”（《鹧鸪天·夜宿影珠书屋》）、“夜深常见西窗月，又碰蛙声又碰荷”（《鹧鸪天·观荷》）等等皆独出手眼，不拘一格。能新人耳目，出人意料。唯源则文采风流，倜傥不羁，具王摩诘“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神韵。如“危崖短松霜露下，涛声一片随奔马”（《蝶恋花·海上明月》）、“颠倒池中无边水，有鸥从”（《摊破浣溪沙·登大观楼》）、“此处春云如扇，都被山风吹断”（《谒金门·访南昭太和城宫殿遗址》）等等。写来潇洒自如，淡定从容，令人有飘然出世之感。陈平所作俊深沉着，意境悠远。读之则新雅自然，一气浑成。如“画心随拙直，真意远尘寰”（《新正至太湖南点园咏梅一》）、“此间如太古，清梦到林逋”（《新正至太湖南点园咏梅二》）、“觅古勾留求活本，太行漫谷共相寻”（《上已写生有记》）诸诗，皆给人雄深雅健，渊放湛然之体会。黄君诗则有笔致老辣，沉稳练达之风神。令人一唱三叹，余味绵长，如“浮云何事天边积，不见文光射斗牛”（《登滕王阁有感》）、“寄语涛头诗兴客，洪波天外是农桑”（《步韵答吴震启先生》）、“白骨堆前花又发，远游来客不知谁”（《登长城偏关头》）等诗皆感慨深沉，显得见识周到，寄寓辽阔。

　　洪武词则多羁旅伤怀、鉴古观今之作。无论江山社稷，秋风晚照皆能动其幽思，触其清怀。如“休怅望，且低吟沉唱，历史如风”（《沁园春·雁门怀古》）、“东归不肯，英雄肝胆清烈”（《念奴娇·垓下悲歌》）、“人是万年松雪，心是前身明月，坦荡俱澄清”（《水调歌头·望月有怀》）等等。字里今愁，行间古恨；流年往事，四时悲兴，俱在其中也。张继诗读来气吞湖海，一泻千里。品之则激情澎湃，心潮起伏。如“行舟有志凭江阔，滴水多情任石坚”（《创作有感》）、“脱俗何须言避世，思齐岂可不勤身”（《游目骋怀》）、“屡破乌蒙险，何惊大渡横”（《纪念长征胜利八十周年》）等作品中皆能见到其豪迈而不失稳健之书家本色与军人风采。高昌，温文儒雅，和蔼可亲，其诗清新明丽，晓畅质朴。用人如其诗形容之一点也不为过。如“名于朗月卿云上，人在清秋爽气中”（《周笃文老师诗词论丛研讨会》）、“某些情节来心底，偶尔回眸猛一惊”（《送立东入藏用齐佳韵》）、“举首依然那轮月，伤心最是一低头”（《江油留句》）等作品均可见高昌融新诗之手法语境于古体诗之创作，且屡出新意，亲切动人。真宝兄以文学博士之身考究文理，仰屋著书。但偶涉诗坛，便出手不凡，好句迭出。试读其“如坐春风里，来看天雨花”（《秋访巴陵》）、“蝴蝶梦回春酒醒，江南可是鳜鱼肥”（《壬辰暮春杂诗选一》）、“红尘阅尽沧桑事，休向深宵独自哀”（《鹧鸪天》）等诗。即有学者之温良恭俭，又有诗人之摇曳多姿。可见其笔花之灿烂，诗学之恢富。晋如年齿最幼，但出道甚早，昔日曾以辩风犀利名闻遐迩。近读其作倍觉文情郁勃，落笔清空。如“流枕端溪水，吟追太古声”（《题不徂砚并示世萍女弟》）、“怜他新荔子，红映翠眉头”（《雨》）、“我是北周开府，平生合住江南”（《清平乐》）等。诸作皆逸态横生，天朗气清。中间运典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读来有唐宋余韵，令人咀嚼不尽。

　　赏十子之作已如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暗香疏影，满眼缤纷。有高山险峻，大壑幽深；亦有沧海空阔，涧水铮淙。或如盘弓硬朗，能射雕翎；或如柳叶轻柔，可醉春风。千姿百态，不一而足。恰如东坡居士所言：“至于诗亦然，苏李之天成，曹刘之自得，陶谢之超然，盖亦至也。”（《书黄子思诗集后》）今十子之修为虽不能说已上追李杜，下比苏黄，但也自成风骨，卓然于世。其诗文书版可善存于楼阁，可备置于几案，可赏可鉴，可品可读。惟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艺无止境，靡所底止。明人张岱亦云：“学海无边，书囊无底。”（《〈廉书〉小序》）故有待于十子开拓之境依然深广，有待于十子耕牧之所依然多艰。而十子之鹏翼征程自然亦不可限量也。承蒙诗院同仁雅意，嘱撰斯文，以续美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