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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与“洋”有关的人和事

时间:2023/11/9 作者: 上海采风月刊 热度: 14081
■ 庄大伟

  老底子,外地人评价上海人的缺点,除了精明、小气、怕老婆之外的,还有一条,就是有点“崇洋媚外”。真的吗?让我想想——

带“洋”字的物事

啥叫“物事”?上海人讲的物事,就是普通话里的东西、物品。那些年勿少物事,上海人都欢喜在前面加个“洋”字。譬如:洋房、洋伞、洋布、洋线团、洋籼米、洋娃娃、洋蜡烛、洋山芋、洋泡泡……甚至一枚小小的钉子,也叫做洋钉。如今阿拉这代上海人,只要一拍脑袋,还能报出一大串带“洋”字的物事,可谓印象深刻。

  “洋”字,在清朝和民国辰光是指西方的意思。据史料记载,1840年《南京条约》第一次被迫开放的五大通商口岸有厦门、广州、福州、宁波、上海。西洋各国开始向中国大批量输入、推销西洋机器制品,时称洋货。钟表、玻璃制品、毛织品等进口货,老百姓们就习惯在那些货色前面加个“洋”字,以资区别,比如洋油、洋蜡烛……后来连在生活中顶顶重要的钞票,在上海人嘴巴里也变成了“洋钿”。至今,阿拉小辰光小贩们“三分洋钿买一包,五分买两包”的叫卖声,仍能萦绕耳边。听到伐?三分钱也被称作三分“洋钿”。

  其实在阿拉上海人的日常生活里,叫外国名字的物事造造反反(很多的意思),譬如:沙发、沙拉、咖啡、培根、汉堡、布丁、巧克力、马赛克、水门汀、司必灵锁……多伐?

  不过阿拉小辰光想买进口货,也勿大容易,市场上真正卖进口货的商店勿多,除了华侨商店会卖一些进口货(而且要凭侨汇券),只有去“淮国旧”(当年坐落在淮海路上颇有知名度的国营旧货商店),才能淘到一些旧社会遗留下来的进口货,比如无线电、留声机、皮大衣、老K皮鞋……

  爹爹蛮欢喜淘旧货个,他曾经在“淮国旧”淘到过一只勿会走的进口手表,价钿也勿便宜。姆妈心疼得很,一定要他去退掉,为此吵了好几天。爹爹脾气有点犟,为了能使这只进口手表走起来,专门去买了一套修表工具,记得其中有一只可以卡在眼眶里的放大镜,蛮好白相个。有一段辰光,爹爹下班一回到家,就趴在台灯下修那只手表,拆拆装装,七修八修的,后来手表的指针居然会走了。当然手表走的辰光是勿准个(偷笑)。不过爹爹仍旧交关开心,“出客辰光戴戴这只进口表,还是蛮扎台型个”。

  我过去有个同事,她老公是国际海员。她老公每趟出海回来,总会带回来一些外国货,电视机呀、录音机呀、冰箱呀,她讲起来得意洋洋,炫耀得很。阿拉在分享她喜悦的同时,常常能分到这位国际海员带来的进口巧克力、糖果、曲奇之类的食品,女同志则会分到一些玻璃丝袜、丝绸巾之类的物事。那些年在老百姓眼里,进口货吃香。后来只要凡是标明“出口转内销”的商品,也会变得吃香起来。个别商家唯利是图,勿少商品都贴上“外贸商品”“出口转内销”之类的标签,弄得老百姓真假莫辨,搞也搞勿清爽。顺带便再讲一句,在阿拉上海人眼里,并勿是所有的进口货都吃香的,比如当年的伊拉克蜜枣、古巴砂糖、阿尔巴尼亚香烟等,就卖得交关便宜。

  日脚过得蛮快,到了改革开放年代,进口货慢慢多了起来。那些年,外烟、洋酒首当其冲,什么万宝路、健牌、人头马、XO……现在好了,有些人干脆连喝水也要进口的,依云、普娜、贝加尔湖……算是炫富?有这个必要吗?

围观外宾

再讲讲外国人。

  在我印象中,20世纪50年代初,马路上还能看到一些外国人,比如穿黑袍戴三角帽的外国修女、削刀磨剪刀的白俄、看门的印度阿三,后来慢慢的就看大勿到外国人了。有辰光难板(偶然)在马路上看到一两个高鼻头蓝眼睛的外国人,阿拉小朋友们觉得稀奇得不得了,就会围上去指指点点。老师晓得了就批评阿拉:你们尾随、围观外国人,对人家指指点点,这样很不礼貌,记牢!覅去围观外宾!这句话,还正儿八经地写入了阿拉学校的“学生守则”里:“不要尾随围观外宾”。

  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辰光,班级里转来了一个蓝眼睛高鼻头的苏联小朋友,说是临时“借读”的。这个苏联小朋友的父母是苏联专家,他的名字叫“米德罗维奇……”有一长串名字,记也记不住。后来才晓得,苏联人的名字包括名、父称、姓三个部分,所以比较长。不过阿拉班级里的同学都叫他黄毛。我喜欢下象棋,经常在弄堂里看老头下象棋,慢慢地也学到了些套路。黄毛也喜欢下象棋,我跟他交过手,没想到他的“棋艺”还可以。于是我们俩放学以后,就会在教室里摆下战局,杀上几盘。由于我们的鏖战经常都会遭到值日生的干扰(每天的值日生都要负责打扫教室卫生,然后锁好教室门),很扫兴,于是我干脆邀请黄毛到我家去下棋,很快我俩就成了好朋友。不过好景不长,中苏关系勿好了,爹爹怕多事体,就叫我覅再把黄毛带到家里来了。再后来黄毛告诉我,他要跟他父母回国去了,他说他会给我写信的。黄毛回国好几个号头(月)之后,我才收到他寄来的一封信。我想给他回信,可发觉信封右下角黄毛的通信地址,已经被墨汁涂掉了,怎么也看不清楚。很多年之后我才晓得,信封上的地址是爹爹涂掉的。爹爹讲,要是侬跟苏联人通信,弄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可吃勿消。

  1960年代初,马路上基本上看大勿到高鼻头蓝眼睛的外国人了,老师也就勿再提醒阿拉“覅去围观外宾”了。记得阿拉学校里接到一个派学生去“接待外宾”的任务,大家稀奇得勿得了。学校里规定,必须挑选品学兼优的学生,一次一个学校只挑选五六个好学生去“接待外宾”。在阿拉学生仔眼里,这是桩交关扎台型的事体。我自以为自己也算属于“品学兼优”范围的(我评到过好几趟“三好学生”),可是这种“接待外宾”的任务,一趟也没有轮到过。而隔壁班级的小胖囡(我勿晓得她叫啥名字),每趟都轮到她。后来有消息传来,她妈妈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怪勿得。小胖囡面孔圆嘟嘟,人长得还算蛮可爱,就是平时总喜欢噘着小嘴,一副“欠伊多还伊少”的样子。好在听她班级里同学讲,自从小胖囡接受“接待外宾”任务以后,开始“面孔笑嘻嘻”了,看大勿到那副“欠伊多还伊少”的表情了。好白相个,“接待外宾”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过也有同学不以为然地讲,啥“接待外宾”啊,就是跑到机场,在人群里挥舞鲜花,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原来如此,我想起新闻纪录片里经常看到的场面,于是也就不为没有轮到“接待外宾”而嫉妒、沮丧了。

  那些年,阿拉学生仔接触外国人的机会很少。了解外国人的生活,境外的风土人情,主要还是通过看外国电影、外国小说。记得阿拉小辰光看得最多的是苏联电影,像《攻克柏林》《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夏伯阳》,而《出水芙蓉》等西方影片则是凤毛麟角。后来连苏联电影也禁放了,只有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朝鲜几个国家的电影,翻来覆去就是《宁死不屈》《多瑙河之波》《卖花姑娘》这么几部。在我的中学时代,图书馆里能借到的翻译小说,基本上也都是苏联的长篇小说,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童年三部曲》《青年近卫军》《叶尔绍夫兄弟》等。

  记得在我念初一下学期辰光,教阿拉班级的英语老师生小囡去了,来了个代课老师,姓张。张老师的中国话讲起来磕磕巴巴的,同学们都在嘀咕,他教的英语语音会标准吗?不过这种担心很快就消失了,张老师中文语音不准,可讲起英语来却是相当流利,发音也好听。虽然他只教过阿拉一个学期的英语,可是我对他的印象还是交关深刻,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他的音容笑貌。张老师平时喜欢穿的衣服比较花,条纹的、格子的、花点子的,而且色彩艳丽。要晓得在当时人们一片灰蓝色的服饰世界里,他那些花里巴拉的服装相当显眼,应该说算是“奇装异服”(那时候是个贬义词)吧。不过也覅大惊小怪,教导主任介绍过,张老师是位归国华侨,来自印度尼西亚。

  也许张老师感觉到自己的服饰过于与众不同,他开始穿起了西装,一天换一根不同色调的领带。他留着长长的头发,梳着肯尼迪式的大包头,身上还喷着有点刺鼻的香水。一清老早,他就来校园里拉梵婀玲(小提琴),拉的都是东南亚乐曲,蛮好听个。他喜欢嘎讪胡讲戏话,放学以后总会有一批女生上他的办公室,说是去请教英语,其实就是为了跟他聊天,听他讲一些发生在国外的稀奇古怪的故事。阿拉男同学背地里都说这个英语老师老“花”个(当然不仅指他的衣服“花”),不过教导主任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换上别的老师,恐怕早就亮“黄牌”了。

  又记起小辰光的一桩事体。有一年热天放暑假辰光,有一天居委会的阿姨妈妈突然一家家地敲门,讲是第二天有外国人要到阿拉弄堂里来拍纪录片,要大家覅拿破衣裳晾出去,小巴腊子出门覅赤膊,覅乱吐痰乱掼垃圾……“总之一句话,覅坍中国人的台”。居民们都连连点头,并且把居委会大妈的闲话,原封勿动地转达给阿拉小巴腊子。第二天一清老早,弄堂里的小巴腊子就开始出来东张西望,等待着外国人的出现。等到吃中饭辰光,还不见外国人出现,正当大家失望的辰光,居委会的阿姨妈妈来了,讲是刚才外国人已经在对面弄堂里拍过片子了,“现在外国人已经走了,警报解除,恢复正常”。想想那个辰光,真有趣!

爹爹教我打领带

20世纪80年代初,来上海的外国人逐渐多了起来。西方人,高鼻头蓝眼睛,一眼就能认得出来。而日本人、韩国人虽然面孔跟阿拉中国人一样,但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也能分辨出来。至于东南亚人,除了服饰,一看他们的肤色,也能分辨个八九不离十。据说那段辰光,学校里的老师又开始提醒学生仔们“覅围观外宾”,思想品德课本上又把“不要尾随围观外宾”的条文给补上了。不过这种提醒很快就失去实际意义。为啥?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外国人越来越多了。老古话讲,“熟视无睹”,看得多了,也就勿稀奇了,也就用勿着提醒那些小巴腊子“覅围观外宾”了。

  老底子老百姓都怕沾上“海外关系”,弄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可不得了。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思路变了,勿少人家开始“挖掘”海外关系,“远开八只脚”的亲眷朋友都开始联系起来,搭上一点关系,就可以办签证出国呀。那辰光出国迷、洋打工勿少,外国领事馆门口一度人头济济,排起一字长蛇阵,就像是在商店门口排队抢购便宜货一样闹猛。

  记得小辰光,家里大衣橱里挂着爹爹好几套西装,印象中各式各样的领带特别多。爹爹出门总要挑上一根领带,就像是换一身行头一样。后来,看大勿到爹爹穿西装了(马路上穿西装的人也越来越少)。记忆中可惜的是一根根漂亮的领带,被爹爹剪开来扎拖把。“因为以后不会再穿西装,留着这些领带也没有用了,废物利用嘛”。说这话时爹爹有点伤感。没想到廿多年后,街上又流行起“西装+领带”。有段辰光,男人家穿西装成风。出门一律西装、领带、皮鞋。有些会议通知上还特别注明“着正装”,对于男人来讲,正装就是西装,似乎别无选择。

  记得当年阿拉单位里曾经给大家每人做一套西装,还专门请来了上海滩有名的“培罗蒙”裁缝师傅,上门来量尺寸。本来塌肩胛的人,两边被肩垫一垫,立刻变得有腔调起来。不过也有人穿上西装,人变得有点僵手僵脚,连头颈也是僵哈哈,走起路来扛着肩胛,好像路也勿大会走了。这是说的笑话。

  我穿西装,勿会打领带,虽然对着镜子打,打来打去就打成了戴红领巾的样子。于是爹爹教我打领带,一二三四的步骤。他又给我讲了勿少穿西装的ABC,比如要注意内衣的搭配呀,西装的标准穿法是西装里面直接穿着衬衫,而衬衫里向是勿穿棉纺或毛织的背心、内衣。在西装上衣之内,原则上不允许穿毛衫的。如果在冬天实在冷,也只能穿一件薄型“V”领的单色羊毛衫。又比如,单排二粒的西装,扣子全部不扣表示随意、轻松;扣上面一粒,表示郑重;全扣表示无知。起身站立时,西装上衣的纽扣应当系上,以示郑重其事。就座之后,西装上衣的纽扣则要解开,以防其走样……

  介许多(这么多)规矩,我一听,烦也烦煞了。现在农民工穿着西装拌水泥勿稀奇个,而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穿西装算是时尚的打扮。那些年,单位里的男同事上班都习惯穿西装。我忽然感觉,好像西装是单位里发给职工带有福利性质的劳防用品。记得当年出访前都会发一笔服装费,有时单位里又会统一去做西装。翻看那辰光出访的照片,一帮子人穿着同一种式样、同一种颜色、同一种条纹的西装,洋勿洋腔勿腔,看上去勿要太“巴”(土)哦。以至于到现在我都不欢喜西装,能勿穿的场合就勿穿,挂在衣橱里的西装和领带,跟爹爹当年挂的一样多。

好婆吓出心脏病

现在勿少喜欢赶时髦的上海人,还过起了“洋节”,什么圣诞节呀,情人节呀,愚人节呀,感恩节呀,万圣节呀……讲到万圣节,我突然想起一桩吓人倒怪的事体。

  西方的万圣节,大家叫它“鬼节”。外国人传来的风俗,说是到了万圣节那天,小孩们装扮成各种鬼怪去敲别人家的房门讨糖果吃,讨勿到糖果就捣蛋。这倒是蛮好白相个。有一年万圣节,住在我家楼上的苏州好婆,半夜里醒转来刚睁开眼睛,突然发觉房门口站着一个戴骷髅面具的人。老好婆啥地方晓得万圣节不万圣节,更不知道小孩会扮鬼讨糖果吃的外国风俗。她孙子从邻居隔壁家讨到糖果,兴冲冲地回来,忘记摘脱骷髅面具了。老太辣末生头(突然之间)看到一只死人骷髅头,吓得尖叫一声,当场心脏病发作,倒地昏了过去。要勿是我听到楼上动静,连忙上楼,发现情况不妙立刻拨打120,那事体就大了!救命车把老太送到医院里去急救,还好,人总算抢救过来了。事体过后,苏州好婆的儿子把他的儿子杀杀搏搏(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打得小赤佬像杀猪猡一样。邻舍隔壁没有一个出来劝一下的,大家都晓得发生的事体,都感到这种小赤佬,应该吃生活。

  圣诞节是年轻人特别喜欢过的洋节。这一天到西餐馆去吃大菜,价钿大得来吓人。阿拉老年人不想去轧闹猛,可是人家年轻人欢喜呀,管侬啥事呢?当然青菜萝卜,各人喜爱。不过大家也要晓得,阿拉国家圣诞节是勿会放假个(除非碰到双休日),而春节必定放假。

  现在再回到文章开头讲到的“带‘洋’字的物事”。记得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这种带“洋”字的“物事”,就又多了起来。比如那些年造出来的房子,开发商都喜欢给它们取个洋名,比如罗马公寓、鹿特丹公寓、里昂花园、瑞士花园……一溜洋名;侬要是进了外资企业或者合资企业,公司总要求每个员工都要取个洋名字,怪里怪气个。我有几个朋友在那些公司里工作,弄得寻起人来也交关吃力;而大街上打着洋名的商店招牌,又纷纷出现,什么马克西姆餐厅、意大利餐馆、福尔摩斯、香榭丽舍、埃菲尔……多得勿得了。其实在经济全球化、中国经济持续繁荣的当下,贪洋求怪的名字不仅无助于提升知名度,反而是一种缺乏文化自信的媚俗表现,并不可取。

  那些年,赶时髦的人吃西餐,“老克勒”们讲起吃西餐的礼仪也是一套一套个,什么“嘴巴里的东西一定要一口吃完,不能咬一半拿出来,等下接着咬”之类的,规矩也是勿少。街头弄边的西餐厅、居酒屋、东南亚菜馆也多了起来,有的老板还专门请来高鼻头蓝眼睛的老外当厨师,并且经常出现在大堂、包房里,以示其洋餐之“正宗”。

  想当年亲戚朋友中也有勿少出国“淘金”的,各种离奇的故事也听得勿少。当时大家都眼热得勿得了,勿少人跃跃欲试,都想去“洋插队”。后来看到,其实外国人到中国来打工的也勿少,从大菜师傅到各类辅导班的外教,甚至是幼儿园的保育员。出国的人多了,才晓得人家发达国家也有乞丐,也有小偷和强盗(并且喜欢用枪),也有乱穿马路、乱扔垃圾、插队、吵架谩骂乃至拔拳头的。如今出国旅游,早已是家常便饭。我有一位朋友去过94个国家旅游,他不无遗憾地讲:“要不是发生新冠疫情,我早就白相过100个国家了。”

  现在马路上碰到高鼻头蓝眼睛的外国人,啥人也勿会大惊小怪,小朋友也勿会去指指点点,尾随围观外宾了。那些年,老师叫阿拉“覅去围观外宾”的提醒,老早就翻篇了。今非昔比,变化真勿小。世界本来就是个地球村,待疫情过后,大家照样可以来来往往,继续去周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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