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上海吗?喜欢上海的理由又是什么?
沪上漫画家用一个公益展览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2021年岁末,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上海市动漫行业协会主办的“喜欢上海的理由——漫画艺术大展”在上海美协创作中心·马利美术馆开幕。这里原本是“马利颜料”的生产车间,中国的第一支水彩颜料、第一支油画颜料、第一支蜡笔……全都出产于此。现在,这里则变成了一个艺术展览空间,电影《爱情神话》中,老白在“外滩十八号”开的画展,就是在这里取景的——对于“喜欢上海”,展陈空间本身似乎就构成了一条理由。
说回漫画艺术大展。展览对标了国际上通行的“大漫画”概念,既有传统漫画,又有动画、动漫、绘本、插画、连环画、当代艺术等参与,不同品种的“混搭”带来的艺术多样性,让整个展览异彩纷呈:166件(组)国内投稿作品、28件(组)海外作品,以及丰子恺、张乐平、张光宇等18位海上漫画家前辈的代表作品荟萃一堂,看似各抒己见、各领风骚,却又在“上海”这个主题之下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这里展现的数百个‘喜欢上海的理由’,是艺术家们通过上海的历史与现在、城区与乡野、社区与商圈、硬件与软件、动态与静态等视角,从魔都风貌、海派文化、社会生活、建设成就、科技发展、未来愿景中寻找并发掘出的,各自喜欢上海的理由,”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主席、漫画家郑辛遥说,“我们希望通过艺术家们别具一格的观察记录创作,让观众能够在漫画的小天地、小细节、小角度中感受到一个不一样的大场景、大世界、大上海,从而发现更多的上海值得被喜欢的理由。通过讲好漫画里的中国故事,向世界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
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虽然之前也有过预期,这个基于上海的主题和“大漫画”概念的展览应该会在本地专业圈内形成比较好的反响,但市民观众、漫画爱好者们的反响之积极热烈却大大超出了漫画家们的设想。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这是我现在最大的感受。”上海市美术家协会漫画动漫艺术委员会主任、漫画家孙绍波是此次漫画艺术大展的策展人。展览开幕后,他特地留意统计过入场观众的人数,“基本上到周末,每天的观众都在五六百人左右”,而且很多是“全家总动员”,有三口之家一起的,更有三代同堂一道的,“我在朋友圈里也分享过,我碰到的年龄最大的观众90岁,最小的才5个月”。原定两个月的展期又延长了半个月,沪上漫画家们的公益导赏也一再“加场”——直到措手不及的疫情再度为这座城市按下暂缓键。
但生活和艺术不会因此停止。今天我们想跟大家聊聊的,正是这个漫画艺术大展背后的人和事:关于漫画人,关于他们笔下的这座城市,也关于漫画艺术自己。
用漫画写一封给上海的情书
在漫画艺术展的展厅里,我们透过画笔埋下的伏线,知道了这样几个藏在作品背后的上海故事。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叫孙明德,加拿大人,来中国15年了,原本是个外交官。卸任之后,他选择留在了上海,并投身漫画创作。孙明德在嘉定南翔檀园有一间工作室,创作之余,他也会在那里向周边的孩子传授绘画技巧。孙明德总说自己“中文不好”,可言谈间,这个本名Samuel Porteous的加拿大人无疑已是一个生动的“上海人”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孙绍波认识了孙明德,两人很快成为朋友。为“喜欢上海的理由——漫画艺术大展”遴选作品的时候,孙绍波选中了孙明德的一组《上海街景》,此外,又从孙明德以老上海为背景创作的连环漫画中选择了一组画面展出,孙绍波觉得,“两组作品都展现了他眼中的上海特质”。
“我喜欢摩登的上海,但是我也可以说摩登这个词来源于老上海,对不对?这是一个真的上海的词。”老上海和摩登上海都是孙明德喜欢的上海,他把前者称为上海的“1.0版本”。而眼下的上海则是她的2.0版本,是与“已经发展的西方国家”彼此碰撞的、“发展的中国”的上海。
“应该安排她的关系,和西方的国家,对不对?上海真的是中国的窗户。”孙明德说。
某种意义上,孙明德关于上海的描绘与他的中文用词一样,混杂着陌生的熟悉与熟悉的陌生。他的《上海街景》组图,一幅是上海的新老建筑,一幅是他眼中的上海的悠闲生活,一幅则通过一面玻璃展现一种交汇:人与景、新与旧、快与慢……“(画上)有两个人在(骑)摩托车,一个人查他的手机。有别人在他的车里面。有一个女人在路上查她的手机,又穿过这个(红绿)灯,穿过这个(路边的)广告。我觉得这是很兴奋,很有意思的。”孙明德说。这是他喜欢上海的理由:“在上海能看到整个中国。”
第二个故事来自37 岁的法国插画家露西·古雅德(Lucie Guyard)。她在一家法国设计公司的驻沪办事处工作,画画是她“一直很喜欢”的副业。此次参展的两幅作品《老弄堂》和《逍遥》,相对一般概念里的传统漫画,更偏向插画风格,正是此次漫画艺术展着意推动的多元融合“大漫画”的范畴。
孙明德《上海街景》组图
露西·古雅德《老弄堂》
露西在上海也已经生活了10年之久。她的家在乌鲁木齐路五原路,她画的是自己的上海生活。“弄堂里挂着各家洗好的衣服,看起来有点乱,但其实很放松,很真实,很活泼,很鲜艳……那就应该是生活本来的样子。”露西的英文里带着浓厚的法国口音,透露着她原本的来处。事实上,刚到上海的时候,露西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她会长久停留的地方,也许只是两三年,随后就会像候鸟一样,飞回自己的故乡。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里的氛围、这里的感受、这里的文化、这里的人们。”上海的一切都与故乡如此不同——毋庸讳言,和很多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异乡人一样,这些不同构成了她描绘上海的起点。露西笔下的上海,是戴着口罩扎着马尾在蓝天白云下骑车徜徉在黄浦江畔的逍遥,也是穿着“睏衣睏裤”荡过挂满“万国旗”的老弄堂里的潇洒。
“这里的人们并不在意把自己的衣服挂在外面,在法国没有人这么做。所以我想把关注点聚焦于此,因为那体现了我们之间的文化的差异。”谈及《老弄堂》的创作初衷,露西这样说。她觉得巴黎的街头,人们总很用力地追求精致之美,而上海的市井,则有着随遇而安的烟火气息,让人“很轻松”。
而这也构成了露西喜欢上海的理由。在这样的市井烟火里,她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好朋友,遇到了自己的丈夫,然后有了宝宝。2014年,露西出版了她的第一部插画作品集,汇编了她在中国的生活故事,随后又在2016年、2021年推出了第二本和第三本。“我人生的很多重要进程都与上海有关,所以某种程度上我很感激上海。”上海与巴黎如此不同,可她却成为了露西“生命的一部分”。
英国画家斯蒂芬·曼博森勾勒的《梦中上海》、哈萨克斯坦画家艾达别克描绘的《上海,耶!》、印度画家乔普拉绘制的《这是最新旅游目的地!》、乌克兰画家卡赞尼夫斯基创作的《上海大师赛起飞!》 ……每一幅这样的作品背后,或许都可以找到一个独特的“上海故事”,或者说得更浪漫一些,每一幅漫画作品,其实都是创作者写给上海这座城市的一封情书——让自己融入上海的生活,将上海融入自己的创作,如果要为这些作品与故事的找一个解读的关键词,那或许就是“融合”。
扩而充之,“大漫画”之大,不也就在这“融合”二字吗。就像郑辛遥在漫画艺术大展序言中特别强调的,画法的融合、地区的融合、国家的融合、经典的融合,以不同文化背景,从不同观察视角,用不同漫画语言,去表现同一个主题——上海漫画曾经是中国漫画的代名词,漫画艺术大展的举办和对“大漫画”概念的推动,“既是创新的融合,也是传统的回归”。
艾达别克《上海,耶!》
乔普拉《这是最新旅游目的地!》
历史选择了漫画,漫画选择了上海
中国漫画诞生在上海,中国漫画界的诸多“第一”都与上海息息相关。中国最早的以“漫画”一词称呼绘画,就出现在1904年3月27日的上海《警钟日报》上,该报首次开辟了“时事漫画”专栏。1918年9月,中国第一份专业漫画期刊《上海泼克》在沪创刊;1926年12月,中国第一个漫画家团体“漫画会”在沪宣布成立;1936年11月4日,中国漫画史上首次全国性漫画展“第一届全国漫画展览会”在沪开幕;1937年春,首个全国性漫画家组织,中华全国漫画作家协会在上海成立。中国漫画史上的标志性漫画形象,如王先生、三毛、蜜蜂小姐、牛鼻子等,也都诞生在上海。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云集了中国主要的漫画家,一批重要的漫画报刊也都以上海为基地编辑出版并发行至全国。毫不夸张地说,上海为中国漫画创造了丰富而精彩的文化财富,而漫画也成为了上海这座城市独特且重要的文化资源。
在“喜欢上海的理由——漫画艺术大展”现场,我们见到了这样一些名字和他们的作品:丰子恺、万籁鸣、丁悚、张乐平、张光宇、叶浅予、张文元、蔡振华、华君武、特伟、丁聪、乐小英、米谷、贺友直、阿达、王树忱、詹同、杜建国……郑辛遥在展览序言中表示,这是“历史上海派漫画大家第一次融合在一起集中展示”。其中,万籁鸣的立体主义风格人体画更是首次公开与观众见面。
“老一代漫画家构思、构图、色彩、造型、技巧样样都好,最可贵是每个人都有很强的标识,他们以真感情、真本事赢得真名声——流芳至今。”郑辛遥觉得展厅墙上的这些镜框就好像一面又一面的镜子,照着自己,找出距离。
新闻报业的发达,让上海成为了中国漫画的一座大码头。“现代中国漫画的成长是和报纸分不开的。”著名漫画家华君武曾在文章中这样写道。“30年代我到上海上学,当时一些有影响的报纸、各种漫画刊物,使上海成为一个培养漫画作者的中心”,而华君武自己,正是被上海的报纸上刊登的那许多老前辈的作品所吸引、所启蒙、所引领,最终走上了漫画创作的道路。
到了1980年代,漫画在上海掀起了又一个高潮,其中,1982年复刊的《新民晚报》功不可没。当时的社长赵超构听说“美影三剑客”徐景达(阿达)、王树忱、詹同渲(詹同)想办漫画刊物,立刻找到了浙江老乡、“三毛之父”张乐平。1985年8月,《新民晚报》第一个子报《漫画世界》画刊正式创刊,张乐平、特伟分任正副主编,“美影三剑客”以及叶冈、田遨、杜建国、徐克仁等担任编委,编辑部就在《新民晚报》九江路旧址的电话机房隔壁。
痴迷漫画的小青年郑辛遥,是编辑部为此特招的唯一的“专职编辑”。
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
梁白波的《蜜蜂小姐》
郑辛遥最早是在电报局工作的。听说复刊《新民晚报》招美术编辑,他就毛遂自荐,把画投给了当时晚报的美术摄影部主任乐小英。“现在回想起来,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人家肯定是招有经验的,怎么会招没有经验的?”那次应聘也确实没能成功,可他却在几个月后,“成功”接到了乐小英的电话,说要把作品还给他,并欢迎他来晚报投稿。“乐老师对我很客气的,基本上我投稿三四张里会刊登一张,还另外想办法补贴我,比如找我去画当时的专栏《蔷薇花下》。”从郑辛遥工作的电报局到当时晚报所在的九江路,隔着两条马路,说远不远,说近还不够近。当年他的工资大约80块钱,稿费却能有300块。郑辛遥于是一咬牙,向电报局的领导提出停薪留职,他想专心画漫画。
“外面比我画得好的人很多,我的人生转折点是阿达老师给的。”《新民晚报》筹备《漫画世界》需要编辑,阿达便把年轻的郑辛遥推荐给了张乐平和特伟。“画得单位也没了”的郑辛遥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梦想的春天。因为生命中的这些伯乐,他终于如愿以偿,从一个业余爱好者成长为专业漫画家。
当时的《漫画世界》可谓是上海漫画的“梦之队”。首任主编张乐平去世后,长居北京的著名漫画家华君武应邀接下了张老的棒,成为《漫画世界》的第二任主编。华君武又拉来了丁聪……“漫画世界”不断壮大,画家贺友直就是在华君武的鼓励下,画出了记忆中的“三百六十行”,并发表在《漫画世界》上。
漫画艺术大展现场,贺友直的《三百六十行》让很多90后、00后观众感到新奇。剃头、扦脚、收旧货、画铅照、卖刨凝花……这些耳熟能详,或久已尘封在旧上海历史中的老行当,通过画家生动的画面、幽默的文风,以白描的手法得以再现,是艺术,也是史料。贺友直曾在作品后记中说:“这里的画,先是发表于《漫画世界》的,因为我原来是吃连环画饭的,跑到漫画世界里去混饭,所以君武同志戏称我是‘起义将领’。”贺友直本人也是一有空就往编辑部跑,他一去,编辑部里就欢声笑语一片。贺友直的女儿贺小珠回忆,父亲经常收到报社寄来的稿费汇款单,收到后并不即取,总要攒到厚厚一摞才一道领出来,还得意地对她说:“你知道吗?晚报给我开的是最高的稿费,800块一幅。”漫画家们的个性同他们的作品一样生动可爱。
“我觉得是历史选择了漫画,漫画选择了上海。”站在父辈们的作品跟前,漫画家张文元的儿子张伟德十分感慨地说。
上海是有漫画基因和漫画情结的。孙绍波记得很清楚,漫画艺术大展开幕那天早上,展厅还没正式开门迎客,忙忙碌碌间,只见他在《新民晚报》的同事赵玥领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进来,那人身上背着一个大帆布袋。“我一下子没弄清他是作者还是观众,直到他从帆布兜里拿出一叠他的画。细细一看是临摹我在晚报上的作品。”
交流后才知道,这位年过八旬的老者是一位聋哑人,靠着一张写着地址的小纸头一路摸索,与赵玥在地铁站偶然相遇,于是结伴行至漫画艺术大展现场。他是漫画的忠实爱好者,大帆布袋里满满当当装着的,是他心爱的画板和他临摹的各位漫画家的各类漫画作品。
华君武作品
贺友直作品
这是让孙绍波很感动的一位观众,但绝不是唯一一位。“老实说,美术馆不在城市中心位置,交通并不那么方便。但就像你看到的,很多老人家都来了,也有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一起来的。许多学画的小朋友,听完导览漫画家的介绍后,就趴在或坐在地上,临摹自己喜欢的作品。”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孙绍波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暖意。“有这么多孩子热爱漫画,中国漫画未来可期。”
大形式大跨界大格局,打造新时代的大漫画
上海漫画,凭借报纸等平面媒体的巨大传播力,历经了1930年代的启蒙活跃,创造了1950年代、1980年代的创作高峰,也因当下媒体平台的嬗变与时代风尚的变迁,遭遇了青黄不接的窘境。今天的我们怎么理解漫画?我们能用漫画为这座城市做些什么?趁着漫画艺术大展举办的契机,这些关乎上海漫画发展的话题,也在漫画的创作者、漫画发展的亲历者,以及漫画相关产业的从业者之间被一次又一次地谈论。
“复杂的简单化、简单的哲学化、哲学的美学化。”上海美协漫画动漫艺委会副主任、漫画家赵为群借用乔布斯设计苹果手机的理念来表达他对漫画特质的理解。在他看来,这种层层递进的创造理念,也正是漫画的构思方向,也与当下社会的生活方式相契合。
“其他画种都是以材质命名,例如油画、水墨画、水粉画、版画乃至蜡笔画等,唯有漫画的核心是‘幽默的思想,非凡的创意’。”这正是漫画最大的特色所在。手法上创意为王,形式上包罗万象,如此配置让漫画这个“非一般”画种天然地拥有了传播力,充满着当代性。
事实上,百年前的中国画家们,也正是借助了漫画这一传播有力的艺术语汇,从画室走向社会,在新闻报纸构成的平面阵地上,掀起了现代思想与革命的浪潮。从“九一八”事变到“七七”事变的6年间,仅上海一地就先后出版了6种报纸漫画副刊,32种专业漫画期刊。1936年,张光宇创办的《上海漫画》与鲁少飞主持的《时代漫画》共同发起筹办了以抗日救亡为主题的第一届全国漫画展览会。此后,全国数百位漫画家汇聚成了一股热血力量,以笔为枪,冲在了抗日宣传的前线。漫画家阿达的儿子徐畅说,老一辈漫画家的心中都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面对社会现象,有调侃也有批判,“父亲经常讲,一幅漫画,一目了然,胜过千言万语”。
直到今天也依然如此。2020年那个特殊的小年夜,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上午发出创作抗疫漫画的倡议,下午4点就开始陆陆续续收到画家们通过网络递交的作品——漫画创作的实效性与传播性,恐怕是其他艺术样式无法比拟的,作为全国首个提出征集创作鼓舞人心的抗疫漫画作品的城市,上海也依然是中国漫画界的“排头兵”。
张光宇设计的玉皇大帝
另一方面,上海漫画的浮沉,也促使大家开始了思考。“当年的漫画怎样捕捉住了媒体时代到来?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漫画从一开始就是紧紧依托媒体、占用媒体,而画展则是它最后扩大影响的方式,这是漫画不同于其他画种的地方。它紧跟着时代生活的节奏,感受人间烟火,源源不断地带来新的创作,甚至有的时候走到了社会的前头。”张伟德说。同为漫画家后裔的丁小一也有一样的想法。漫画家丁悚是他的祖父,漫画家丁聪是他的父亲,他的家庭见证了纸媒时代中国漫画的辉煌,“由于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媒体角色也发生了变化,可能今天的漫画也要适当作出一些改变”。
大漫画,这是漫画家们给出的回答。今天的漫画应该是大形式、大概念,它可以也应该与各类艺术形式和媒体形式融合,从而成就大跨界,开拓大格局。
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20世纪60年代起由动画片《大闹天宫》开启中国动画黄金时代,当时美影厂的动画导演,首先都是著名漫画家。特伟,创作了《骄傲的将军》《小蝌蚪找妈妈》《金猴降妖》的特伟是漫画家;创作了《三个和尚》的阿达是漫画家;创作了《天书奇谭》的王树忱也是漫画家。
阿达作品《三个和尚》
“你看王树忱在《天书奇谭》里设计的三个狐妖形象,每一个走路的姿势、状态都不同,这就不是单纯画画的线条思维,而是漫画塑造人物、反映个性的戏剧化思维。”孙绍波说。“中国动画学派”之所以如此成功,与创作者骨子里的“漫画思维”是分不开的。漫画所追求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本身就是一种编剧思维。
郑辛遥作品《建筑可阅读》
上海美协漫画动漫艺委会副主任、漫画家邹勤也是搞动画出身,对他有提携之恩、被他视作终身恩师的漫画大师詹同更是上海美影厂“三剑客”之一的中坚人物。詹同的动画电影《猪八戒吃西瓜》《真假李逵》在国际上获过奖,漫画作品《摆平》《百鬼斩尽、独留此精》等也都是中国漫画史上的经典之作。“实际上,很多漫画家本身都是多面手,”邹勤说,“张光宇曾经在英美烟草公司广告部任职7年,是个广告高手、装饰艺术家。他还开办印刷厂、办漫画杂志等。制作《大闹天宫》时,他担任美术设计,导演请的是万籁鸣。”
国际上更是如此。比利时漫画家埃尔热创作的“丁丁”就是连环画,埃尔热自己也在漫画创作之余兼做广告设计。法国安格雷姆国际漫画节、美国纽约国际动漫博览会等也早就打通了边界,连环画、插画、动画,乃至小丑表演等趣味戏剧都被纳入“大漫画”的囊中。
2021年,上海市美术家协会成立了漫画动漫艺术委员会,如何让传统漫画更好地与现代审美接轨是新成立的漫画动漫艺委会重点思考的问题之一。此番携手上海市动漫行业协会举办漫画艺术大展,正是他们的一次“代际融合”尝试——上海美协漫画动漫艺委会里团结着一批对中国漫画发展知根知底的“白发人”,而动漫行业协会汇集的则是以年轻人为主体的动漫公司,代表着中国漫画未来发展的“有生力量”。传统漫画家有创作能力,会独立构思;新的漫画家,比如动漫作者、插画作者有良好的基本功,但是在漫画构思、作品思想性上可能尚有欠缺。“我们希望通过这样一个展览,把‘大漫画’队列充分地凝聚在一起,融合在一道,造就上海漫画的新活力、新势力、新形象。”郑辛遥说。
上海市动漫行业协会秘书长张炜也表示,漫画的发展与媒体的发展密不可分。平面媒体的兴盛孕育了一大批漫画家。广播电视普及后,动画开始兴盛。而今互联网的崛起使得新的创作形式又加入了进来,年轻人也以他们的方式积极适应着新的创作环境。“我们也希望通过这次活动,让年轻后辈和前辈在一个平台里面形成衔接。我们希望展现一下年轻人的努力和尝试,也希望能够延续前辈们的成果与精神。”
漫画家的特长就是表达对社会对生活的看法。上海是什么样的,上海的漫画又是什么样的,通过这个漫画艺术大展,漫画家用心给出了自己真诚的作答——漫画本身就是他们喜欢上海的理由。
“用幽默和智慧讲好上海故事,画好新时代的大漫画。”郑辛遥在展览序言的最后这样写道。“喜欢上海,一定还有更多的理由”,同样的,关于上海漫画的未来,也一定还会有更多积极的尝试,更多精彩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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