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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泰华诗人曾心小诗的艺术魅力

时间:2023/11/9 作者: 华文文学 热度: 16907
周萍

  摘要:泰华小诗,以六行规格示众,感情纯正,构思多元,笔下佛心禅意浓郁,经由“小诗磨坊”十年精磨,终成气候,致使冷却了近百年的“五四”冰心、宗白华们的小诗时代再度回归大众视野。对于这种独特诗体的关注,在于诗人们生命轨迹的独特。承载着泰中文化融会贯通的深邃隽永,使乡愁落叶、玩味禅悟也能呈现意境恬远的艺术魅力。曾心是泰华“小诗磨坊”的重要诗人,执着于诗的意境追求,使其意象空间的延伸让小诗更具有包容性和创造性。

  关键词:泰华诗人;曾心;六行小诗;艺术魅力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677(2017)2-0097-06

  纵观泰华小诗磨坊里的小诗,你会惊喜地发现,每一首诗都试图打开异样的门户来窥视人的心灵,使其透过艺术呈现完美。这些小诗“清雅”而“纯正”,没有因短小而失去张力,又充满意象美学,如同“苍穹的星星,林中的黄鹂,海里的珊瑚”,令人耳目一新。原因在于,这里的诗人是一群远离政治干扰且又忧患人类终极关怀的使者,是肩负和秉承人类灵魂与世界的对话、自觉追求高境界、表达理想的代言人,无论物欲蒙尘让人眼花缭乱的市场经济,抑或文学边缘化失去以往应有品质的诗意生活,但诗人们倾心诗歌创作的专注,就是他们永不放弃中国古典诗歌传统的信仰。因此,厘清诗人运思的脉络,揭示诗作呈现艺术美的心灵奉献,探寻小诗的精、巧、美特质所孕育的“奇迹”色彩,体现小诗营造的艺术感染力和表现力的完美统一,以飨读者且示教于大方,将很有必要。

  一、生命的厚度:时间意象、

  空间意象相互交替

  但凡有责任感的诗人,总是会随着时代的脉动呼吸,接受现实生活的考验,用真情实感抒发对社会、人生的见解与思考,展现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等唇齿相依的生命力。然而,现实往往是冰冷和无情的,书写现实又拒绝成为现实的工具,诗人就只能以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意象世界展现生存空间,扑捉富有意象思维的内容,呈现富有生命质感的抒情。

  曾心的诗作大多是观察社会人生以及自己心路历程的再现,无论是思考国运民生,还是揭示个人的生存百态,都能给人以心灵震撼和超越现实的历史叩问。然而,现实中有很多无奈,诗人的心路历程又各不相同,在这个连忧伤都会论重量的物欲时代,能为心中那一点点不灭的“火焰”而要“燃烧”自己、书写“大我”,就心须使其诗作有令人敬仰的精神深度和生命厚度。

  美国的现实主义诗人史蒂文生认为:“现实不是外表的景致,而是仰俯其间的生命。”这其中的要旨,曾心和小诗磨坊的诗人们甚为谙熟。为了追求高格境界,和给人以精神愉悦以及丰富无比的情致联想,让读者透过现实的有限而渗入无限,情感超越感性而融入宇宙精神之中,他们有些诗作采用了时间意象和空间意象的交替,来完成揭示与诉求,为艺术审美的极致表达进行补充和完善。如诗人林焕章先生的《释放我的马》:“甲午马年/我心中养了一甲子的/千万匹骏马,今天/都把他们释放出来——。”诗中的“我”是时代的隐喻,以养了“千万匹骏马”的想象空间在“一甲子”的时间隧道中凝固,成为诗人对于台湾现实环境、不容乐观而感怀与惆怅的时代诠释。“甲午”是时间概念,但它不是静止的,因为有了“一甲子”的轮回,有了时间和空间的交替,随着“释放出来”让小诗的生命感抒情意象凸显。诗人杨玲女士的《洒脱》:“情也淡淡 爱也轻轻/让人生死相思//流量太多/你越不过拥挤的人群/我只能携一抹流云/洒脱一笑。”诗中的“我”无疑是“网络”的隐喻,任凭天涯海角,抑或方寸咫尺,无论是情人、朋友抑或亲人、故友,只有在网络世界,彼此间没有距离,不去山盟海誓,却胜似生死相依。诗人以“一抹流云”的“潇洒”,让无限的网络空间,在“拥挤的人群”中凝固,完成其情感的慰藉和寄托。

  当然,空间意象不是一般的审美知觉现象,它是为精神所渴望的精神世界真实,如何让自己的视觉形态(诗人所看到、甚至意识到会被威胁生命的环境)与空间意象审美在同构中达到合理、合情甚至合乎詩人目的性的需求,显然是考验诗人与现实对话的一种能力。

  曾心的诗大多有着生命的厚度,如:“诗人/在荒野的深夜/有一盏孤灯/燃烧成诗行/惨烈地自焚/凝聚成一颗透明的舍利子。”——《诗人啊》。这应该是泰华诗人的现实处境,读后给人心灵刺痛与震撼。尽管诗人不受政治环境的干扰,可以诗意地经营着属于自己的一亩诗田,但生存环境与生活压力的改变,经济社会文学被边缘化的事实,总会给诗人的心境与创作带来烦恼。但诗人们以诗会友、以诗明志、以诗立人的魅力,显然已经给出答案:诗是生命的召唤,是人类文明走向的灯塔,是清除凡夫俗子心灵尘埃的利器。因此诗人不会孤独,正如曾心的《三人行》:“三人/醉倒在诗的路上/一人写了满足/一人写了感恩/另一人画了一幅心中神往的诗神。”诗中构成景观各异的视觉空间,在诗人的“醉倒”、“满足”以及“感恩”中得以升华,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接受,或者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赞同,审美价值的意象追求早已为诗人的高品格、高境界铸下永恒。

  我们知道,时间和空间都是抽象概念,是存在的基本属性,两者的区别在于,时间是表达事物生灭的排序,而空间则表达的是事物生灭的范围,时间的内涵无尽永前,空间的内涵无界永在。这一点在曾心的小诗中有精彩的展示。

  如曾心的《火柴》:

  “自有电灯后/我的名字渐渐被淡忘了/名字是过眼烟云/我不在乎/怕只怕/保不住那点火种。”

  这首诗的特色在于:小中含大,借近忧远。从字面上看,电灯和名字没有什么关联,但从时间和空间上看,电灯可以标志着一个时代的开始与结束,而名字也可以标志着时空的转换与更迭,无论时代如何飞速发展地变化,从油灯到电灯,由农耕文明到现代化的电气文明;时空如何使华人转变为华裔,汉语言更迭到泰语言,“火种”这一汉语言的意象,永远是时间凝固的代名词,在诗人的心中永驻。况且从积极的意义讲,“火”象征着爱的力量,表现生命力,足以传达出诗人对于汉民族文化能生生不息、代代相传、全世界开花结果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坚定信念。

  再如《叶的感恩》:

  “从绿到黄/随风飘荡/总离不开母体/即使被风带走/也要落在树根上。”

  落叶归根,这是游子心结,是中华儿女心系故土的永恒话题。让诗人以一片“树叶”的具象化——游子,且魂牵梦绕使人感动。从“绿”到“黄”显然是季节的更替、年轮的变化、时代的兴衰,都是时间意象。随“风”飘荡,“风”就成了时间的化身、时代影子,而且即使“被风带走”,使“叶”离开了母体,风本是无形的,将其有形化,出现了人为的痕迹,成为带给人世沧桑的隐喻。但最终落在“树根”上,“树根”便成为了时间意象的凝滞状态,使诗的首尾对应。这首诗短短五句,意象纷呈,情深意切,营造的空间意象让时间都有了轮廓,回味无穷,真是好诗。可见诗人的意象审美艺术创造,功底之深。

  从美学的角度讲,空间不是现实,而是理想的东西,但诗人竟然将无界的空间创造出有情有相、可感可视的形象,为他的想象力提供依据,以此来完成他赋予生命厚重的承诺。即使是活生生的现实情景,诗人也在为美的意象、为美的意向寻找机会。

  比如曾心的一首《窗外》:

  “雾霾笼罩曼谷/心事如一锅浆糊/打开窗户/飘来如潮的哨声/突然一声爆响/惊见有人中弹倒下。”

  还有《哨声》:

  “弓在被窝里/突然想起示威的斗士/单薄衣睡街头 冰冷饭/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痛了官场的‘伤/吹瘦了荒诞的岁月。”

  这两首诗是对2014年曼谷数百万人吹着哨子游行示威的情景描述。这是现实存在的真实,而不是虚构。虽然“雾霾”和“哨声”也是视觉与听觉上的真实,但已经隐喻着空间意象的恶化,因此诗人的心情犹如“浆糊”一般沉重难熬,希望能“打开窗户”迎来生机,却不料是“死亡”在降臨。可见“哨声”对于诗人身心的影响是巨大的。从“斗士”“睡街头”穿“薄衣”吃“冷饭”到官场的“伤”,似乎都在受“吹”的折磨、警告,最终以一个“瘦”字亮出诗眼:丑,也可以寓意美。因为以丑为美这是中国传统美学观念中的一种审美倾向,如闻一多的《死水》、李金发的《微雨》、《有感》等,不乏有对“死亡”“魔鬼”“残羹”“垃圾”等等丑陋怪异意象的营造,为的是变腐朽为神奇的那种超然物外的陶醉。而曾心的这两首诗,显然是诗人和谐美感的诉求与城市偶发事件产生的矛盾心理,而这些矛盾的根源在于“官场的‘伤。”这种“伤”是不会给人以视觉和感觉以美感的,只会充满“死亡”和“血腥”的心理压力,况且这又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的结果。正如英国的美学家克莱夫·贝尔所说的“文明人也不是先天的,而是人为的”一样,关键在于诗中充满对于现实本质结构的否定,会给我们以表象中警醒什么的提示,这才是审美的意义。

  二、心灵的奉献:动态意象、

  静态意象浑然一体

  诗歌的意象美,往往都是诗人心灵奉献的结果。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回归田园:采菊东篱下;李白在逆境中不失进取:直挂云帆济沧海;杜甫登泰山极顶,感慨万千:会当凌绝顶等等。古代诗人这种高贵心灵、博大胸怀,是借助对现实社会、人生价值认识的情感融入,营造诗歌意象纷呈,最终落笔惊魂,达到“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的极致境界,因而才会震撼历代读者的心世代传诵。小诗磨坊里的诗,尽管与“极致”还有距离,但诗人们主体精神的张扬,和丰富想象力的构思以及热爱生活的情感投入,应该和古代诗人是同出一辙的。首先小诗在彰显心与物的沟通,情与景的融合,以及主观与客观相互感发的关系处理上,做到了情与景浑然一体,物与心互为照应,故而营造出物我两合、动静相融的审美意境天地,给人以美的启迪与享受。如今石先生的小诗《官》:“乌纱帽下/张大的/两个口//一个吐/一个吞。”精练、深刻、生动、首尾对应,是这首诗的特色。诗中一个“吐”和一个“吞”字,把整个诗魂点亮:贪官显形。岭南人先生的小诗《雪人》:“精雕细刻/一尊美人如玉/太阳一出/一滩湿漉漉的/浊水。”精致、浪漫、回味无穷,是这首诗的特色。而画龙点睛的题目“雪人”便道出诗眼:动与静、美与丑的瞬间转换规律。这和刘勰的《文心雕龙·物色》篇中“随物宛转”、“与心徘徊”为意象随其物而宛转,又因其宛转而不至于使诗粘滞是相吻合的,足以说明,诗人的艺术灵感和创作冲动,是随着大自然生机的赋予,又融入诗人的感情色彩在“与心徘徊”中得到的心灵净化与灵魂涤荡,从而使杰作、佳作在不经意间横空问世。

  曾心是小诗磨坊的发起人之一。早在上世纪末,他的微型小说创作就十分引人注目,《蓝眼睛》微型小说集的出版,奠定了曾心在泰华文坛的地位。新世纪以来的10年间,曾心在中国大陆的影响剧增,他的微型小说《三个指头》以及《三愣》等都先后被选入高中语文教材试题,作为典型例文在辽宁、广东等多省市开始应用。2015年,他的微型小说《捐躯》又被选入全国普通高考语文试卷,试想“在中国大陆高手如林的微型小说文坛”,这是一个多么令人自豪的荣耀!可是,作为对泰华文坛上有着杰出贡献的曾心先生,并没有以此满足,停止他在华文文坛跋涉的脚步,如今又倾心于小诗上的艺术探索,为他的艺术生涯再添色彩。可以说这是中国文化的诗性意识长期影响曾心思维方式的结果,加上曾心先生对于中国古诗词的精通与钟爱,深深懂得诗是艺术浓缩的精华,是人心灵的窗口,要将诗写好,必须将诗情根植于民族文化之中,用“心”突破“物”的存在意义,使心灵深处的内在本质得以提升。因此,我们在他的小诗中惊奇地发现,他出乎寻常的想象特质,把我们带入一个超越具体物象之外的艺术空间,一点不亚于他小说创作中对于现实的敏感洞察与犀利批判的生动。而且诗中营造的意象世界,既寄托着他个人极其丰富的思想情感,又凝聚、释放着时代的精神火花,能调动读者的无限遐想,同时运用动态意象与静态意象,让诗施展魅力,发挥情与景、心与物浑然一体、妙合无痕的诗意美感。

  我们来看曾心的一首《石的惊觉》:

  “仰卧/见天边的水滴/点点落在身上/不知不觉地睡去/千年醒来/惊觉自己竟成了湖泊。”

  石头,自古以来为文人雅士所欣赏,欣赏其天然的奇异、奇趣和与天地并生的古意,欣赏其蕴涵的审美价值与艺术价值的无限,因此,古典文学中有女娲炼五色石以补天的神话传说;有《红楼梦》以“石头通灵”开篇的文学巨著;有宋诗人米芾以石头自称“石兄”甚至“石丈人”。同时,石头圆润而不失执着,方正而不失变通,还坚硬沉默、不虚张声势、不夸夸其谈的本质特征,又往往会被诗人用来形容一种人格精神。

  曾心的这首“石的惊觉”先是以拟人化手法,赋予“石头”鲜活的生命体征,让其“睡去”而后“醒来”,并且还能“惊觉”。将“石头”的生命体温,和生命姿态,在静态意象“睡”和动态意象“醒”中呈现,意味着承载历史文化的积淀与思考人类生存意义的理念,在诗人深广的生命体验和顿悟中展现人格精神:艰苦求存,顽强不息,经得起“滴水穿石”的考验,容得下兴衰际遇、悲欢离合的更迭,这些君子应有的品德修养,中华民族精神都在诗人的精神深度得以体现。而且,诗人还运用了“通感”手法,把读者从动、静意象的联想中调动起来,使石头的生命化意象出现视觉“见”天边的水滴,和触觉“落”在身上,以及惊讶发现自己成为“湖泊”的灵动与鲜活,因此,冰冷坚硬的“石头”也就有了心灵律动,经得起心灵涤荡的考验,发生了巨大变化也就不足为奇了。这首诗中多种意象的组合运用,体现出艺术美的最大张力,以及诗人丰富的想象和创造力,令人折服。钱钟书先生在谈论“通感”时说:“在日常经验里,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往往可以彼此打动或交通,眼、耳、舌、鼻、身各个器官能领域可以不分界线,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体质。”显然,曾心深谙其中奥妙。

  再看一首《老柳》:

  “长大了/越看越清楚/天空比不上土地/越老越把头低下/吻自己的根/吻養育的土地。”

  “老柳”作为题目,显然是隐者的代称。这和晋代诗人陶渊明的“五柳先生”如出一辙。陶渊明这位忘怀得失、以诗酒自娱的隐士,淡薄名利,归隐田园“衔觞赋诗,以乐其志”的大诗人,就连唐代的王维也非常敬仰。王维在他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中有:“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负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两个人不在一个朝代,个性也不甚相同,却能通过诗歌穿越时空,在寒山、秋水、落日、孤烟等一系列富有季节特征所构成的山水田园中相遇,王维还以“五柳”自况,可见他多么仰慕陶渊明。

  曾心的“老柳”无疑受此启发,将“柳”这一景物作为欣赏对象,作为他情感的附着物,抒发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厚,越发对于自己民族“根”的眷恋和养育自己的“土地”的钟爱情感,并以树的静态意象“吻”和树的动态意象“看”,诠释自己难以释怀的家国情怀。诗中虽没有讲述在那一片天空下或谁的土地上,但有“老柳”的隐喻在“根”的意象上的延伸,显然是诗人对于中华民族血脉意识的再现,又在“柳”与“留”二音相谐的陪衬下,以一个“吻”字,体现了诗人在看到柳树时的复杂心情,是宁静中表现出千丝万缕的不宁静。这的确是诗人的心灵挣扎,是诗人在更高层次上思考生命源于“根”和“土地”的意义,但都在随着“吻根”所产生的画面感中得到升华,再一次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诗人对于生命存在的自觉性,随“吻”的瞬间产生了永恒。

  还有《钓相思》:

  “坐在桥边垂钓/钓到一颗相思/痴痴再守候/空钓到白头/原来的那颗红豆/再也咀嚼不出滋味。”

  这是一幅既清晰而又含蓄的爱情诗篇,“红豆”爱情意象鲜明,但“空钓”意境含蓄,既然已经“钓到一颗相思”却又“空钓到白头”,诗中没有说明“钓到”却又“空钓”的理由,但一个“再”字将前后的意境连贯,铺陈的情境就显现出来:如果不能专注爱情一味地挑三拣四,最终的结果就是“空钓”白头,一无所获。这首诗在处理动态意象——“垂钓”和静态意象——“红豆”时,让动、静交相辉映,又以“相思”牵引着,最容易使读者走进爱情悲剧意象的误区:仿佛一位多情的女子,在痴痴等候她的白马王子,结果等到“白头”也没能等到。这是一种固有的爱情诗的模式,然而让诗人曾心赋予了它并外溢中的构思,有了主观情感含不尽之意在言外的回味设置,随着“钓”与“思”相对应,“痴”与“白头”相吻合,顿时折射出爱情醉人甜蜜却也有苦涩味道的反思意味,最终让诗的“写景”坐在桥边和“造景”钓到一颗相思,都染上了“我”的色彩,产生出心灵活动的轨迹,给予“无滋味”胜似“有滋味”的劝诫,意味着爱情诗还可以以“讽刺”“劝诫”来描写,很有深意。

  三、趣味的嫁衣:符号意象、

  情绪意象并驾齐驱

  意象作为诗歌结构的重要元素,体现着诗歌生命的基本结构内核,是诗的灵魂与生命的符号,也是富有暗示力的情智符号。这是因为诗人在把各种自然景象、生命现象、以及文化内涵赋予真善美的价值色彩时,使其成为象征人类生命意象的趣味符号,如观赏花草云雨,体验人际关系,欣赏艺术作品等等,从中发现与自身特点相似,并吸收自身旨趣,以调动自身潜能,满足自身精神需求或理想观念所赋予的手段,再与对象化的价值联想、体验认知产生互动,从而改进自身的情智意素质,也改善对世界日渐完满的认识,完成诗歌为世人提供的审美享受功能。

  观察小诗磨坊里的诗歌,艺术的符号活动深深扎根于他们审美的意象世界,并以其个性化的趣味显示和操作传达依托。这里文字本身就是语言符号的载体不在讨论之列,就其诗人的审美构思与情趣爱好血肉相连,并通过形象化的几何符号传达出符号意象体验,寄托诗人的人格理想情怀并与之气通,这在美学家胡经之的《文艺美学》中叫“显现性符号”,因其浓烈的意象色彩和情绪性,故而有一种意味形式传达着诗人审美体验化的结果。

  比如曾心的《啄木鸟》:

  “趴在老树干/闲啄日影/日影啄成黑洞/嘻!叼出一条‘S”。

  诗中有诗人在岁月里辛勤耕耘、雕铸心痕的意象。“S”是虫的形体,却有跋涉曲折的隐喻,尽管日影成黑洞,却也叼出“东西”,表示有意义、有收获、有成就的象征。

  再看《行人道》:

  “小步 大步/慢步 快步/踏着城市的烦恼/踏着生活的躁动/来回走动着/一个个又长又瘦的‘!号”。

  都市生活的异质化和多元化,城市的发展与变化,都让诗人的情感心弦跟着城市的步伐一起脉动,有时会在繁华的面纱下找不到自我,有时会因为狭小的‘容身所感到压抑,有时会为城市紧张的生活节奏而感到疲乏厌倦等等,这些城市现象带给诗人情绪和心绪的焦虑,以“!”号的意象来加以掩饰,意在加重阐述诗人的城市现代化情结。

  还有《三个标点》:

  “从瑶池取圣水/打个‘?/从山上瓢泉水/打个‘。/从心灵舀净水/打个‘!”。

  瑶池是古代神话传说中昆仑山上西王母颐养生息之居所的池名,远在九天之外,从中取圣水自然是臆想,所以诗人以“?”号质疑,意在舍近求远往往会脱离实际,走向虚无。而要从山上瓢泉水倒不如从心灵舀净水,显然是心灵慰藉的隐喻。如果“水”成为诗人审美体验的意象,那么“?”号就是对自我意识的审视,“。”号是追求过程的肯定,“!”号就是终极关怀的目的。意在传达出一种独特环境下,诗人对于如何求生存的复杂心理与清醒认识。

  当然,对于泰华诗人,怀乡情绪营造的意象世界寻寻觅觅,虽然落地生根已经让他们走出身份认同感的焦虑,但文化记忆和乡土情结,是刻在诗人心底的烙印,永远无法消失。如博夫先生的:“星星在窃窃私语/弯月送来原始的宁静”——《追忆》和“筛一筛记忆中的永恒/你成了我的信仰//我在季节里等你——《永恒》”,无尽的故国情思,魂牵梦绕无法释怀。

  而曾心的《横渡》:“梦中的彼岸/有座迷人的诗岛//在河岸修炼/做成一朵浮云//横渡/剩余的岁月。”以及《童年》、《那棵椰树》等诗歌,都是对于“梦”的意象构筑,虽然梦是短暂而虚幻的,但往往会成为诗人乡愁情绪的寄托。曾心的“横渡”是对于中国文化情结上的无止境探索,以至于“渐入晚唐,诗也臻于至境,从心所欲不逾矩了。”这是个性发展的最高境界,正如学者诗人毛翰教授所言:“一位诗人,其一生的历程,也像是一部唐诗,从初唐的绮靡,盛唐的雄壮,到中晚唐的柔弱安恬,曾心先生的诗,似已近乎第四境了。”这是对曾心先生诗歌探索的肯定,更是对于泰华诗人锲而不舍精神的褒扬。

  四、结束语

  意象世界,虽然是想象力升华的产物,但它包涵诗人的理想、境界、情、爱心以及博识卓见之观念智慧等,还有对于社会生活的深度观察和与时俱进的精神,这些无疑都是诗人思想情感和人格高洁隽永的再现。尽管传统文化中“诗言志”引领诗人的创作思想,但“有境界,自成高格”能为诗的生命留下永恒,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但凡优秀诗作的标准,应该包涵三个层面:第一是诗歌以自身所渗透的诚挚而纯真的感情,足以引起人们在某些方面的顿悟和共鸣,即得到读者的审美认同。第二能让读者从诗中激起深入阅读的兴趣,并从心灵深处产生某种震撼,强烈地将读者长期积淀和沉潜的感情唤醒,从而获得更高层面上的首肯和赞许。第三,经反复回味与咀嚼后,读者会在不知不觉中得到心灵的净化,刹那间与诗人的生命体验融合,回忆与渴求能与诗人一样的生命形态与历史回声。

  曾心和小诗磨坊里的诗友们,每个人都有着对于生命体验的不同感受,写出来的诗都带有自己的不同体温和体会,但他们用自己的体温凝练出精粹的文字,用民族文化难以割舍的情思澄明意象的本质,再注入个性鲜明的心灵浇灌,使诗的思想与情感趋于成熟,成为有根基的,果实饱满的,为亲人、故土、爱情、理想送上游刃有余且令人刮目相看的詩作大餐,这充分说明泰华诗人挑战自我与挑战诗意的能力是成功的。在此,我们希望他们的创作永远充满活力,今后应注重新鲜血液的培植,永远保持未知探索的状态,让泰华文学的明天更富有艺术冲击力,为世界华文文学的诗学贡献做出最大努力。

  参考文献:

  1. 曾心的小诗集,卷一至卷八。

  2. 丁峻:《美的意象生成与符号显示》,《甘肃社会科学》1992年4期。

  3. 毛翰:《毛翰·序言》2015年4月于华侨大学。

  4. 吕进:《八仙过海·2010年《小诗磨坊》序》。

  5. 喻大翔:《小诗磨坊·第九集序》2015年5月于上海。

  6. 陶保玺:《且听石头长处的动地歌吟》,《淮南师范学院学报》2004年6期。

  7. 曾心、计红芳:《泰华文学严冬中一枝独秀的小诗》,《华文文学》2011年第6期。

  8. 露侃如、牟世金:《刘勰和文心雕龙》,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9. 李金发:《论中国现代意象诗学的发生》,《人文杂志》2008年第4期。

  10. 钱钟书:《七缀集·通感》,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版。

  (责任编辑:黄洁玲)

  On the Artistic Attraction of the Short Poems

  by Zeng Xin, a Thai-Chinese Poet

  Zhou Ping

  Abstract: Short Thai-Chinese poems, displayed in 6 lines, pure in emotion, pluralistic in conception and rich with Buddhist meaning, have now formed a climate of their own in its own right after the fine work by the Mill for Short Poetry for a decade, so that the Age of Short Poetry, cultivated by the likes of Bing Xin and Zong Baihua for nearly a century since the May 4th, is now reclaiming the vision of the masses. Attention to this unique poetic style lies in the fact that the traces of the poetslives are unique as they bear the profundity of the interconnectedness between Chinese and Thai cultures, with the result that nostalgia caused by the fall of a leaf or the play with a Zen Buddhist revelation would reveal the artistic attraction of the poetic mood. As an important Thai-Chinese poet of the Mill for Short Poetry, Zeng Xin pursues the mood of poetry by extending the space of poetic imagery in order that short poems contain more and are more creative.

  Keywords: Thai-Chinese poets, Zeng Xin, 6-line short poems, artistic attr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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