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新

　　摘要：诗人陈国正是越南华文文学的一位德高望重的作家，他在文学创作、文学编辑、文学传播和文学新人培养等方面，对越南华文文学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对其进行研究，可以使我们对越南华文现代诗的创作概况和对越南华文文学的发展有进一步的了解。

　　关键词：越南华文文学；陈国正；诗人；贡献

　　中图分类号：I0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677（2014）4-0086-0

　　越南华文文学是世界华文文学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越南华文文学在其发展的历史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其中既有社会环境的原因，也有经济条件的原因，最为关键的还在于作家是否有对“缪斯”的执着与追求。在这个意义上，探讨一个作家对越华文学所作的贡献就显得尤为重要。在越南华文文坛中，被称为“越华诗坛双壁”①之一的陈国正可算得上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诗人，之所以如此定论，在于其对越华文学所作的四个方面的贡献。

　　一、文学创作上的贡献

　　陈国正在越华文学创作上的贡献主要是现代诗的创作，有学者指出，陈国正在越华诗坛中更服膺“现代主义”。②陈国正从20世纪60年代至今，始终把现代诗创作作为一种对审美艺术的追求，但在20世纪70年代越南南方的战争中，陈国正曾一度与现代诗“失散”，在那些战争阴霾的日子里，现代诗的创作难以为继。后来他在诗篇《说从前》中道出了这一段战争的阴霾：“枪林弹雨烽火焚城/戊申年的永隆/我看见一叶被擦伤的云彩飘过”。③永隆是作者的故乡，位于胡志明市二百多公里之外，是越南南部西区的一个省会。从“枪林弹雨烽火焚城”中，我们看到了战争造成的家园破败，“一叶被擦伤的云彩飘过”更是道出了战争给诗人带来的心灵上的创伤。20世纪70年代中叶，越南虽然实现了国家统一，越南南方得到解放，但越南当时正处在艰难的转型时期，陈国正为生活所困，因而与现代诗一再疏离。直至20世纪90年代初，越南南方唯一的官办华文报刊《西贡解放日报》开辟了文艺副刊“桂冠文艺”发表华文作品后，他对“缪斯”的追求才得以再次强烈升温，进入了现代诗的创作繁荣期。时至今日，陈国正已有50多年现代诗的创作历程，留下了几百首现代诗的瑰宝，2011年出版了个人首部现代诗集《梦的碎片》，为越华文学的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陈国正创作的现代诗有着鲜明的特点：一是篇幅短。陈国正的诗歌大多属于短诗，他的现代诗集《梦的碎片》第一辑就是以“微型小诗”为题，共有140多首短诗，其中最短的只有一行。尽管如此，在这些微型小诗中，却有着许多新颖清奇的意象，让人读后深感韵味无穷。与陈国正同时代的著名诗人刀飞（李志成），也是以现代诗创作而闻名于越华文坛，他的现代诗集《岁月》中的诗篇，就没有陈国正的微型小诗篇幅短。诗人王耀东指出，“诗这种东西它的内涵不是用篇幅去决定的，古往今来，有些诗写得很短，却永远是隐含和品味俱佳的上品。”④陈国正的微型小诗就是这样的“上品”，如《下弦月》：“夜云把它割开半块/慢慢/下酒”，⑤短短的12个字，道出了作者对岁月的“品味”。二是地域文化特色鲜明。陈国正的现代诗创作扎根于越南南方的文化土壤，所以在他的笔下，永隆的沧桑、胡志明市的街道、南方战争的风云、大勒的山城，甚至寺院、墓碑、街灯，等等，都被抹上了浓厚的越南南方的地域文化色彩，饶有深意，如《胡志明市的交通灯》：“瞟来情意绵绵的/秋波/居然很多人不心醉神迷”，⑥这里，诗人用拟人化的手法描摹出胡志明市的灯景。也难怪，诗人生于斯长于斯，在越华南方诗坛奋笔耕耘五十多年，那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有着其浓得化不开的情怀，他在诗集的自序中说：“我得感恩这块蕉风椰雨，鱼肥米香的乡土孕育了我的成长也算是成就了我的今天。”三是艺术上追求审美意蕴。陈国正的现代诗创作注重诗的张力，注重艺术的蕴藉，注重审美的品格，注重给人感官的享受。为此，他把古典诗的情景交融、意境蕴藉与现代诗新颖清奇的意象、大胆独特的想象等表现手法融为一体，表现出一种独特的艺术韵味，如《乡音》（之二）：“一碟色香味俱全/加上半盏热泪腾腾/端出/六十年后才可品尝/原汁原味/甜滋滋的老家/高要/乡音”。⑦广东高要是陈国正的祖籍，2006年他回到高要与亲属相聚，听到盈耳亲切的乡音，有感而发写下此诗。在诗中，陈国正把中国古典诗那种情景相生的意境运用于现代诗中，从听到“原汁原味”的“乡音”，到“热泪腾腾”的情感抒发，再到“色香味俱全”的“品尝”，作者的“乡音”被赋予了情感内涵的画面，使之充满灵性，情趣盎然，这是其一。其二，他注重诗歌的造景美。一条小路、一块石头、一棵垂柳、一张钞票、一片弦月，他都用自己的心中之悟，去营造自己独特的神奇诗景，诗人大胆独特的想象力，由此可见一斑，如《垂柳》；“甘心/任风摇曳/为贪图一时安逸/居然弯腰躬身/再无心/向上”。⑧这里，陈国正以“垂柳”的景象揭示某些人的人格低下，其人生哲理耐人寻味。其三，他注重诗篇的意境深。无论是季节的随想、清明的断章、雨后的即景，还是中国的巡礼、香港的印象、欧洲的游览，或是窗前的独坐、偶然的相遇、诗友的悼念，等等，他都能通过眼前之物写出心灵之境，如《梦的碎片》：“一块蓝/一块红/一块紫/还有黑的色调//浓浓淡淡/脱落时都被泪漂白/睁睁看着是无色/碎片”。⑨陈国正的“梦”是对现代诗的执着与追求，充满着斑斓的色彩，但无情的岁月却把“梦”碾成了“碎片”，这里的诗境，源于他个人的心境与感受，意境的深邃，读后令人感慨万千。

　　总的来说，陈国正的现代诗创作，是在寻求一种美的定位。他认为一首好的现代诗不可固定一个意义，必须有多层次的内涵，让人产生联想，给人想象空间又能激起读者思考。陈国正认为，要达到这种美的定位，创作者必须要有生活的积累与洞察，要有文学的修养与创造，要有诗的审美意蕴。正如他在诗集的自序中所说：“只要不时自我检视，自我严格要求，不断探索才可去改诗的老化来提升诗的艺术素质，增值审美价值，总有一天会听到掌声，希望可得以肯定。”

　　二、文学编辑上的贡献

　　诗人陈国正在20世纪90年代至今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先后负责执行编辑了散文集《越华散文选》（2000）、现代诗集《西贡河上的诗叶》（2006）、华文杂志《越华文学艺术》（1997年创刊，2007年因经费而停刊，共出版了23期，从第五期开始任执行编辑）、华文季刊《越南华文文学》（2008年7月创刊，从第六期开始任执行编辑）。

　　在越南华文文坛上，从事华文文学期刊的编辑工作是非常艰辛的，因为这是一种无利可图的义务之举，文学编辑除了义务出力外，还要不时地筹措经费。陈国正在给笔者的信件中道出了越华文学编辑的艰难：“季刊的文学杂志就一定靠‘有心人赞助才可以‘生存，否则必‘夭折，就以我所主编过的《越华文学艺术》特刊就靠‘华文文学会赞助，侥幸办了23期就停刊，目前《越南华文文学》也靠华商或投资公司赞助。在此情况下，如果我们编委同仁不站出来‘奔跑，越华文学哪来发展与繁荣？对你们外界来说，就一无所知了。”这种为越华文学前途致力的办刊精神，实在是难能可贵，令人佩服。尽管困难重重，但越华文学编辑不改出版心愿，面对一些负面的困难，他们仍能微笑承受并释然逐一解决，无非一心只为越华文学走向文学的新天地而作贡献。陈国正指出，编辑出版《越南华文文学》季刊的初衷，“除了传承民族文学艺术基因，给新生代汲取一些在成长过程中带来健康的母体文学细胞养分之外，也由于本土华文文学的创作仍处于低荡现象，有力度的作品仍式微，我们不想越华文坛处处青苔而着力激励华文创作和阅读兴趣，继而强化作者、读者、编者间互动功能，强化作者素质，藉此，力求提升本土华文文学的艺术个性、审美价值，尤其提升本土华文现代诗的艺术品位，以祈肯定本土华文文学的成就，再藉此逐步融入越南本土的文学主流。”⑩在越华文学编辑的共同努力下，《越南华文文学》现在已然成为越南唯一一本定期出版的具有国际影响的华文文学刊物。

　　在文学编辑上，陈国正怀着对越华文学的一份责任，希望能提高刊物的档次。但由于越南本土作者老中一辈有限（约70人），尤其写古体诗的老一辈对现代诗还未认同，而能追上现代诗的脚步又不多，另一些对现代诗创作的手法还拘泥于过去的旧框子未能突破，诗欠缺张力，欠缺时代品格，散文则欠缺语言艺术性。而年轻一辈很多也由于文化水平所限，吸收能力较慢，只有少数能接轨，脱颖而出。因而，作为刊物的执行编辑，在众多来稿中选稿标准如何把握就颇费心机，正如越华诗人刀飞对“风笛诗社”主编的建言：“在众多来稿中选稿角度要拿稳分寸，过松：则品劣质差，给人印象平庸低俗，过紧：则曲高和寡，给人感觉无所适从。”{11}这也正是越华文学编辑的两难之处。可以这样说，因为有了像陈国正这样一群文学编辑对越华文学紧紧拥抱的“有心人”，越华文学才能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得以勃兴和发展。

　　三、文学传播上的贡献

　　诗人陈国正一直致力于推广或传播越南华文文学。首先，他主张文学季刊《越南华文文学》多接纳世界任何地域的华文文学作品以作交流，让国外的诗人作家也看到本土文学的崛起和发展而起互动作用。正是有了这样的胸怀，《越南华文文学》打破了“门户之见”，每期都吸纳来自不同国家的优质稿件，使之成为一份国际性的华文文学期刊。《越南华文文学》“并不拘泥于本土文学资源的挖掘，而大胆接纳的是国际华人的华文文学，不但美国、中国大陆，还有西欧、东南亚的作家诗人都出现在现在这本刊物上，给人感觉是它的高水准，高端位和它的国际性。它打破了国界地域，打破了传统中的局限性，给人一种大视野，大展望。说明华文文学的国际性，它给人带来的资讯，是一种站起来的气息。”{12}其次，相互寄赠刊物以传播越华文学。陈国正常把《越南华文文学》和前些年编撰的《越华文学艺术季刊》、诗选、散文选等寄赠给各刊物编辑部和国外朋友，这是一种各国文学之间的交流，为的是让世界了解越华文学，也是为了让越华文学走向世界。再次，通过参加学术研讨会传播越华文学。陈国正曾于越南南方解放后20年的1995年，组成越南华文代表团前往新加坡参加第二届世界华文作家大会以及新加坡主办的亚洲华文作家大会，会后作者以“参加新加坡世华研讨大会”为题，创作了三首诗歌，记录了与会的各国华文文学交流状况。

　　值得一提的是，陈国正为了纠正越华文学在传播过程中的“以讹传讹”，还专门撰文予以申明。越南华文文学自20世纪40年代开创与发展，至今已有70多年的历史，其中越南华文现代诗的创作，也有了几十年的发展历史。在此期间，有不少论者写过文章论述越华诗坛的发展演变，但有些文章在论述越华文学的发展时多有疏漏之处。鉴于此，一群居留越南故土的众现代诗人经过集体商讨，授意诗人陈国正以今日越华诗坛“当事人”的身份出来说话。为此，陈国正撰写了《谈越华诗坛三十年来的嬗递》一文，他在文中指出，胡国贤的《不接亦相接的青黄——从〈桂冠文艺〉看越华新诗近貌》、陶里的《越南华文文学的发展、扩散及现状》和陈铭华的《关于越华诗坛和诗人的几个问题——与胡国贤先生商榷》这“三篇文章内容所指涉都有关越华诗坛三十多年来的演变过程，每篇都有疏漏之处，因为三位作者中，胡国贤是外地人，陶里远于数十年前已去国，陈铭华则在越华新诗蓬勃发展的六十年代中期时，他还未及弱冠”，陈国正认为，“越南本土的现代诗人总比身在外地或曾经自越南‘外放的某些年轻诗人说得确凿和有据有力，因为我们大多都曾经面对此间诗坛一切的嬗递演变（计自1962年至今的近貌），能够掌握，希望外界对越华诗坛多一点认识与了解，也能把握三十多年来越华诗坛的动态供作参考，不要再‘以讹传讹。”{13}为此陈国正在文章中简略地回顾了自20世纪60年代初期到90年代中期越华诗坛的发展历程：从受“五四”白话诗的影响到受台湾现代诗的影响、从华文诗社的成立到华文刊物的创办、从华文诗人的数量到华文诗选的出版，作了一个大致的勾勒，以正视听。由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越华文学在陈国正等众多作家的精心呵护和共同努力下，将会朝着更健康的方向发展，为越来越多的世人所了解，也会开出更灿烂的花朵，结出更美好的硕果。

　　四、文学新人培养的贡献

　　诗人陈国正不但在文学创作与文学编辑以及文学传播方面作出贡献，而且还在培养文学新人方面尽心尽力，他特意培养了好些学棣，著名的有青年诗人曾广健和蔡忠等，他们业已成为越华文学的新锐诗人，是越华诗坛颇有盛名的后起之秀，他们凭着自己的执着与才华，在越华现代诗创作中奋发有为，分别出版了个人现代诗集《美的岁月》和《摇响明天》。

　　陈国正对曾广健的培养是要求其写诗求精不求多，而且要严格和有责任地对待自己的作品。曾广健曾说正是有了诗人陈国正“一直不离不弃的提携，默默栽培我写诗写文，还有待人接物的处世之道，实在获益匪浅，所以，今天我能够出版这本诗集”。{14}陈国正对蔡忠的培养是新诗表现手法或技巧的传授，或代之修改，润色其习作。在他的悉心栽培下，蔡忠从对诗略知一二，开始找到边缘，喜见绿洲，再到汲取诗的花蜜，扑鼻芳香：“是你，带我步入世外桃源欣赏茁壮成长的诗。/是你，牵我引进千娇百媚收割芬芳四溢的文。”{15}对于自己培养的学生所取得的成就，诗人陈国正难掩其喜悦之情，他在曾广健的诗集《美的岁月》代序中说：“曾广健是我特意培训几个学棣中最肯努力、最虚心学习，又不断创作，从创作中不断超越自我，又不因工作繁忙而放弃走上这条文学道路。”在蔡忠的诗集《摇响明天》的代序中，他认为：“蔡忠在当今越华新诗领域的新生代中是较有潜质的其中一个年轻诗作者。”在肯定他们取得成就的同时，陈国正还不忘对他们寄予希望。他希望曾广健在诗的道路上，在多元的创作格局中发挥自己优势，建立起自己独特的风格，自己的位置，深信在适宜的气候和土壤下，在不懈的努力下肯定是越华诗坛的一朵新奇葩，在越华诗坛展翅起飞，迎向世界华文诗坛无疆界冲刺。他希望蔡忠要继续努力，尤其要多虚心学习，不断揣摩，不断创作，就一定很快会有所扩展和突破，构筑自己诗的殿堂。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陈国正作为《越南华文文学》的执行编辑，设置了“学生习作”专栏，发表越南各华文中心学生的佳作，目的是让青少年营造健康的创作园圃与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更多世界华文文学和吸取其精粹文化以提高越南华文文学水准，这也算是培养文学新人的一个重要举措吧。

　　①② 胡国贤：《不接亦相接的青黄——从〈桂冠文艺〉看越华新诗近貌》，载1993年12月12日《华侨日报》。

　　③⑤⑥⑦⑧⑨ [越南]陈国正：《梦的碎片》，越南文化文艺出版社2011版，第18页；第22页；第22页；第46页；第10页；第59页。

　　④ 王耀东：《奇思异彩诗境中：越南陈国正诗集〈梦的碎片〉序》，陈国正《梦的碎片》，越南文化文艺出版社2011版。

　　⑩ [越南]陈国正：《创刊一周年着墨》，《越南华文文学》2009年7月号刊，第4页。

　　{11} [越南]刀飞：《风笛诗社的燃烧岁月》，《越南华文文学》2011年10月号刊，第34页。

　　{12} 王耀东：《越南华文文学走向成熟的新视觉：贺〈越南华文文学〉创刊一周年》，《越南华文文学》2009年7月号刊，第7页。

　　{13} [越南]陈国正：《谈越华诗坛三十年来的嬗递》，《华文文学》1998年第3期，第27页。

　　{14} [越南]曾广健：《美的岁月·自序》，越南文化文艺出版社2011版。

　　{15} [越南]蔡忠：《摇响明天·自序》，越南世界出版社2011版。

　　（责任编辑：黄洁玲）

　　Abstract： Chen Guozheng， a venerable writer in the realm of Vietnamese Chinese literature， has made great contributions in literary creation， edition， dissemination and the cultivation of literary talents. Research on this poet will enhance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general situation of modern Chinese-language poetry in Vietnam and of the development of Vietnamese Chinese literature.

　　Key words： Vietnamese Chinese literature， Chen Guozheng， poet， contribu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