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上午,饶巧拎着两小袋豆子准备出门。换鞋的时候,两位妈——妈和婆婆追到门口,一位要她再多领点儿“工作”回来,一位要她一定当面把工资结清,把钱放好,别让贼看见,也别半路掉了。饶巧连声答应,她让两位妈都好好坐到客厅里,要听话,认真看电视,等她回来,给她讲电视里演了什么。她说她交了“工作”,再领了“工作”就马上回来。
两位妈在门内,如同两个小女孩,对她既有依赖不舍,也有期待她出去把“工作”换成工资,再把即将换成工资的“工作”领回来的热切。
饶巧在两位妈的目送下出了门。她把门反锁上,又不放心地试了试,待确定锁好后,这才往楼下走。家门内,还传来妈和婆婆一声高过一声的叮嘱。
饶巧到了楼下,先是去了自家小房,把两小袋豆子放到了里面。
两小袋豆子,一袋是红豆,一袋是绿豆。她相信红豆袋子里,不会有一粒绿豆,而绿豆袋子里,也绝不会有一粒红豆。妈和婆婆“工作”都很认真,也很负责。
锁了小房门,饶巧骑着自行车去了菜市场。她买了妈的最爱豆腐和核桃,买了婆婆的最爱韭菜和瓜子,又匆匆买了鸡蛋、虾和肉馅。她想中午包饺子,韭菜鸡蛋鲜虾馅,再清炒个豆腐。时间不早了,饶巧骑上自行车,急忙往回赶。
到了自家楼下,饶巧放好自行车,又去了小房,摊开一块大布,把一小袋红豆倒在了上面,又把一小袋绿豆倒在上面。即时,红豆和绿豆如同分别后再见面的好姐妹,它们热烈欢快地拥在了一起。
饶巧蹲在地上,用两只手把红豆和绿豆使劲往一起搅和,直到它们彻底混合到一起。饶巧把混合了的红豆绿豆又重新装进袋子里。一个袋子装不下,还是分了两个袋子。
她拎着两袋豆子出了小房门,又把自行车上大袋小袋的食材都带着上了楼。
和以往一样,饶巧才用钥匙打开家门,两位妈已经站在门旁等她了。她们伸手来接饶巧手里的东西,饶巧忙闪身,说,不用换手了,我自己来。她从两位妈的中间穿过去,先把手里提的两个装豆子的袋子放到客厅,再把所有的食材放到了厨房。回到客厅坐下,饶巧倒了一大杯水,大口喝起来。出门时走得急,她连口水都没顾得喝,现在真是渴了。
妈问,你走的时候怎么把豆子放小房里了?
婆婆说,你放小房里,也没见你拿出来。你是空手走的。怎么不带着豆子呢?
饶巧一愣,下意识地问,我,我没拿着豆子吗?你们在哪里看见的?
婆婆有些小得意,说,你走后,我们在阳台上看见的。
妈见不得婆婆嘚瑟,急忙说,你出门,我们都会到阳台上看你,看见你把豆子拎进了小房,空手锁的小房门。你回来,又去小房拿了这两个袋子出来的。
饶巧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回来,妈和婆婆都会已守在门口了。看来,她每次出门,妈和婆婆都是在阳台上看她等她的。她心里有些自责,无法想象自己出门后的这段时间,两位妈一直站在阳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区门口,会是什么样子。
婆婆用手指着地上的两个袋子问,你怎么没有去交“工作”呢?耽误了时间,不是会让人家说咱不守信用吗?你这孩子。
妈说婆婆,别说我闺女,我闺女把豆子带回来她高兴。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你管。
婆婆不高兴了,说,她是我儿媳,我愿意管,我偏管。
饶巧眼见俩妈吵起来,慌忙起身,水杯里的水洒到了地上。妈用手指着地上的一滩水,指责着婆婆,看看,看看,你要是让我闺女摔倒,我跟你没完。
婆婆毫不示弱,说,你能把我怎么样?这是我儿子家。
妈妈急了,绕过饶巧,伸手就要推搡婆婆,说,这是我闺女家。
婆婆摇晃着满头白发的脑袋说,我儿子家,我儿子家。
妈妈也学着婆婆的样子,摇晃着满头白发的脑袋说,我闺女家,我闺女家。
饶巧伸出胳膊,一只挽一位妈,成心小声说,嘘,咱都小点儿声,别让邻居们听到,邻居们听到了咱家吵吵,会笑话咱的。
妈第一个妥协,冲婆婆小声说,好吧,要不是看在我闺女面子上,我可不饶你。
婆婆火气也消得快,同样小声说,哼,我也就是看在我儿媳的份上,不和你吵了。
饶巧把两位妈安顿到沙发上,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水,放到面前。又把刚买回的瓜子和核桃装到盘子里。她拎起两个装豆子的袋子,临时编了个谎,说,我还没有给送去呢。出门那会儿,在楼道里接到公司的电话,让快中午时再送。
婆婆问,为什么要让快中午时再送?
饶巧继续编,说,会计出去办事了,得快中午才能回去。我要是去早了领不到现钱,得打欠条。我就没去。
妈不喜欢婆婆多嘴多舌,说,人家让快中午时去也是为咱好。去早了领张欠条有什么用!闺女,到点儿了你快去吧。家里你放心,我才懒得搭理“事儿精”呢。我不跟她吵了。
“事儿精”是妈给婆婆起的绰号。每每在她对婆婆有意见时,就会叫出来。
婆婆自是不喜欢妈给她起的这个绰号,立马反击,你“講道理”,讲的各种道儿,都给堵上了,成没理了。
“讲道理”是婆婆生气时叫妈的绰号。显然她的这个“讲道理”是反义。
饶巧说,你们这里吵来吵去,还想让我出门吗?我出不了门,交不上豆子,人家会罚咱钱的。
一听会被“罚钱”,婆婆第一个服输,她赶忙拉着妈的手说,老妹妹,你看看我这张破嘴,又数落你了。我错了,咱俩和好吧。巧啊,你赶紧去。去晚了,人家扣咱钱,咱不是白干了吗。
妈也趁势拉着婆婆的手说,老姐姐,咱不用和好,咱本来就好着呢。闺女,你快去吧。咱辛辛苦苦干的,可不能让人家扣了咱的工资。
饶巧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拎着两袋豆子出了家门。
二
饶巧62岁,不是小年纪了,可是在两位妈跟前,她还是孩子。她不能老,也不敢老。她必须不老。
妈92岁。记忆有时好得出奇,小时候的事记得一清二楚,谁曾借了她一根针没有还,她都说得上来时间、地点和姓甚名谁。可有时候,明明刚吃过饭,却说饶巧不给她做饭吃,这死丫头算是白养了。
婆婆94岁。明白起来,知道饶巧是她儿媳。不明白起来,就把饶巧当娘。她有时拉着饶巧的手,哭哭啼啼,娘啊,你说我这命咋就这么苦呢,嫁个男人,没过两年就死了。留下个孩子,怎么还不到五十就没了呢。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剜我的心,割我身上的肉啊。娘啊,我命苦我认了,可儿媳、孙子少了家里的顶梁柱,他们怎么过啊……
唉,这个少了顶梁柱的家,饶巧就是两位妈的天,两位妈的全部。
饶巧出门,其实也是担心俩妈在家里会干架的。她每次出门前都给她们备足“工作”或零食,就是为了分散她们的注意力。婆婆喜欢剥瓜子,她两只手都不大中用了,剥得很费力。剥了她也不吃,装到一个袋子里。饶巧问过,妈,您不吃留着做什么?婆婆说,俺儿爱吃,给俺儿留着。饶巧就再也无言。也再没有问过。
婆婆唯一的儿子,饶巧的老公,已去世十多年了。婆婆想儿子,给儿子剥他生前最爱吃的瓜子仁,也是一种思念的方式吧。
婆婆把剥好的瓜子仁,有时喂了猫,说猫是她的儿子,有时撒到窗外的阳台上喂了鸟,说鸟是她的儿子。饶巧知道,这是婆婆又犯病了。
妈喜欢凿核桃,也不是她自己爱吃,是她的闺女爱吃。明白时,妈就捧着已经凿好的核桃仁给饶巧吃,说,闺女你吃,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那时候咱家穷啊,哪里买得起,你看别人家小孩吃,馋得哭啊。饶巧真不记得小时候看别人家小孩吃核桃仁馋得哭这事了,她就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喜欢吃核桃仁,都闻不得那味儿。可是无奈,饶巧还是被妈一次次强塞核桃仁,还非要看着她吃下去。饶巧不得不吃。还要表现出很爱吃,吃不够的样子。只有这样,妈看着才高兴。妈糊涂时,会把核桃仁藏起来,有时藏的地方她都忘了,时间长了就会坏掉。
饶巧把两位妈当孩子,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人上了年纪,就得当孩子哄着,宠着。家里两个卧室,原来是俩妈一间,她自己一间。随着两位妈年纪越来越大,她跟俩妈住到了一间卧室。老人好起夜,一有动静,她好起来照顾她们。
一位妈不消停,两位妈更是闹腾。有段时间,饶巧每天早上醒来都不睁眼,闭着眼绞尽脑汁地想今天给俩妈找什么“工作”,编什么样的谎言。显然不能老让她们剥瓜子、凿核桃。她趁俩妈午休,到小房里翻出一大捆陈年旧报纸,拎到楼上,谎说给俩妈找了个工作——按报纸上的日期有序整理好。整理好了,人家会给工资。两位妈是不可能错过这个挣钱机会的,她们一位识字,一位不识字。识字的查报纸日期,不识字的把查好日期的报纸往一起整理。她们分工明确,紧密配合,一丝不苟。饶巧把俩妈整理好的报纸用自行车驮着,去了废品回收站卖掉,回家给俩妈开工资。俩妈拿着钱,欣喜得像小孩子手舞足蹈,连饭都多吃了好几口。要不是饶巧担心她们吃撑,再多加半碗米饭也挡不住。
其实饶巧也不知道俩妈到底喜不喜欢钱。她曾借过年过节,或者俩妈生日时给钱,俩人都不要。她们说,我们要钱做什么?都这么大年纪了,吃穿费用都是你供,我们根本就花不着钱。可说是她们自己挣的工资,她们拿着钱时的那份兴奋和喜悦,又是真的喜欢钱。由此,饶巧也是明白了,俩妈只喜欢她们靠自己双手挣的钱。
俩妈有追求,饶巧当然要配合。她就天天变着法儿给俩妈找“工作”干,干了“工作”,立马给开工资。俩妈在对于挣工资一事上,相当团结一致,有时还能互相帮助。
婆婆放钱的地方很隐蔽,在一只很旧的鞋子里。婆婆拿起那只旧鞋子闻闻,说,连我自己都嫌臭,小偷更不会偷了。妈放钱的地方在枕头下,她说,天天枕着钱睡,踏实。
饶巧有个儿子,大学在南方上的,毕业后留校了。饶巧一个人照顾着两位年过九旬的老人,要是两位妈神志清醒的时候,能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做个伴,就是两位老人有一位神志不清醒闹腾,她也身感疲惫,两位一起闹腾,更是力不从心。
无意间,饶巧在网上看到,一个人把红豆和绿豆混合在一起,再把它们分选开。如此一次次重复,这个过程,竟治愈了他的病。
于是饶巧去超市买了五斤红豆,五斤绿豆。在小房里的那块布上,她把红豆和绿豆混合在一起,装进袋子,拎回了家。
她跟两位妈说,这是她从粮食公司领的工作,只要把红豆和绿豆分选开,就能挣四百元钱,你们二老一人二百。两位妈见又有工作可以挣钱了,自是摩拳擦掌,也不迷糊了,也不相互挑事吵架了,她们精诚合作,相互配合。婆婆手使不上劲,妈可以啊,妈是主力,婆婆是助理。她们一丝不苟,认真负责。
如此一来,饶巧身心倒轻松了不少。
三
饶巧拎着两袋豆子来到楼下,走至小区院中,她不由扭头朝自家阳台上望,果真看到两张贴在窗上的脸,妈和婆婆都在看她。饶巧赶紧朝她们摆摆手,把两袋豆子放到自行车后架上,用手拍平整,使其不至于掉下来,她骑着自行车出了小区门口。
饶巧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出了小区,拐了个弯,她下了自行车,又下意识地扭回头朝自家窗口的方向看,自家窗口被别的楼挡住了,她想妈和婆婆肯定也看不到她了,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坐在路边,掐着时间,她想等过半个来小時就回家。
饶巧当年大学毕业,被安排到一个很不错的单位。本该60岁退休的她,因为要照顾两位妈,55岁就退了。她退休时,两位妈身体都还可以,她偶尔外出办事的空儿,一位给她蒸大馒头,另一位给她炖大鱼,或者烩白菜粉条豆腐。两位妈在比赛厨艺的同时,自然也忘不了斗嘴。她若在家,两位妈会推她做“法官”。她若不在家,两位妈会将斗嘴进行到她回来,再推她做“法官”。
俩妈谁都得罪不起,她在她们中间,换着花样逗她们开心。天气好的时候,饶巧会领着两位妈在楼下散步,晒太阳。她一手牵一位,到小区花坛边,会装作不认识花的种类,让两人讲给她听。妈懂,婆婆不懂。妈给她讲,婆婆也会给她讲。妈讲“西”,婆婆定跟上“东”。
四季更替,饶巧给两位妈买了换季衣服,这位妈不喜欢款式,吵吵着要亲自去换。那位妈不喜欢花型,嚷嚷着也要自己去挑。饶巧只好开着自己那辆小汽车,拉着俩妈去商场换衣服。俩妈看半天,最终都要求退货。这一点上,她们战线倒是统一,说她们只喜欢在街边市场上买的。那样的衣服她们穿着才不别扭,舒服。
饶巧无奈,又开着车拉着她们在马路边上转,退了商场几百块一件的衣服,最终买了街边二三十元一套的。俩妈抱着衣服开心得不撒把。
人上了年纪,有钱难得买个开心。饶巧不缺钱,她退休工资并不少,儿子心疼她,按月给她打钱,让她雇个保姆,一起照顾奶奶和姥姥。饶巧请过保姆,不过被俩妈合伙给赶走了,饶巧也就作罢。
坐在路边,饶巧一次次看时间。无事可做,时间如此的难熬。她常休息不好,半夜不是起来扶婆婆去洗手间,就是扶妈去洗手间。一夜她要起来三四次。习惯后,即便婆婆和妈半夜不起来,她也会醒,醒了就睡不着。
饶巧又看时间,这时手机正好有来电,她忙接听,里面传来小区门卫师傅的声音,饶大姐,你在哪里,你家老人摔倒了。我刚打了120,救护车马上就到。
饶巧脑子一蒙,飞身骑上自行车,两分钟就到了小区里。
婆婆躺在小區院子的地上,妈在一旁急得直哭。见到饶巧,妈忙上前说,你走了后,我们就开门出来了。在院里,你婆婆没看好路,摔倒了。
婆婆躺在地上,神志清醒,她抬着头,身子不能动。饶巧坐到地上,把婆婆的脑袋放到自己腿上。她安抚着婆婆,妈您别动,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还好,婆婆经过医生治疗,身体没有大碍,但需要住院几天。婆婆拉着她的手说,巧啊,在我床底下的那只旧鞋子里,有我挣的钱,你拿来,给我请个护工吧。家里你妈年纪也大了,离不开人。我原本想把那钱攒着,给你留着。唉,这没有帮上你的忙,却又给你添了乱。
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饶巧给婆婆请了护工,日夜照顾。她回到家里,妈正趴在阳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朝外张望。见到突然站到身边的饶巧,妈吃了一惊,说,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医院里你婆婆谁照顾?你快回去,她那里离不开人。
饶巧说,医院那里我给请了护工,医生说没有事,过几天就可以回来了。您一直在这里?快回屋躺会儿歇歇吧。
妈说,你们走后,我就一直在这儿,不错眼珠地看着,怎么会没有看到你回来呢?
饶巧说,看您哭得眼睛都红了。我骑自行车快,没准你擦眼的空儿,我就过来了。
妈说,那也有可能。
由于一直在医院里忙婆婆的事,饶巧回来都已是半下午了,她赶紧去厨房给妈做饭。妈说她不饿,让饶巧先歇歇。
饶巧把饭菜做好,端上餐桌。妈把一个用布裹着的小包拿给她,说,巧啊,这是妈的工资,都在这里了,你婆婆住院,这也是个坎儿啊,你拿着救急。
时至今日,饶巧才明白婆婆和妈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工作,喜欢自己挣工资了。
饶巧又开始说谎了。她说她的单位里有规定,只要是本单位职工的家属住院,单位都会给报销一切费用。
妈闻听,立马高兴,眉梢都带了喜气,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平静,说,你都退休了,不给人家工作了,咱再要人家那份钱,心里能安吗。巧啊,咱还是自己出吧。我这些都给你,足够了。
妈的钱,总共不足两千元。她心想,今后妈和婆婆再工作,得给她们加工资了。
婆婆旧鞋里的钱,应该和妈一样多。饶巧没有去动婆婆的旧鞋。
一周后,婆婆出院回来。三个人欢欢喜喜地吃了午饭,碗筷还没有收拾呢,婆婆就提议,让饶巧下午赶紧去粮食公司领红豆绿豆来分选。她以为她存在旧鞋里的那些钱都已给了在医院照顾她的护工,她如今分文没有了,她要急着挣钱。
妈也附和,巧,你现在就去吧。我来收拾洗碗。
那两小袋混合在一起的豆子在小房里放着。饶巧担心她现在出门再被俩妈从阳台上看到,就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了。等下午那里上班了我就去。
饶巧收拾完碗筷,见俩妈都躺在床上睡着了,悄悄出了家门。上次就是出门忘了反锁,婆婆和妈才打开家门出去的。这次,她可不能再疏忽。再三确认,家门已反锁,她下了楼,想到小房里去拿那两袋混装的豆子。
才到院中,饶巧一抬头,正见自家阳台的窗内,妈和婆婆在看她。她一惊,可是她也不想再用自行车驮着那两小袋豆子出小区门口了。她暗自思忖,自己该编个什么样的谎儿呢?
从小房里取了两小袋豆子,快拎到家门口时,饶巧突然想起,在婆婆摔倒住院那天,自己不就是“去”粮食公司交过“工作”,又领了新“工作”的吗,这个事不用再编什么说辞了。
不过她还是又想到了另一个谎儿:告诉俩妈,说上次她们选好的那豆子,粮食公司领导给予了表扬,还给涨了工资,发了六百块钱,妈和婆婆一人三百。
饶巧不能给妈和婆婆一下子涨太多工资。毕竟妈和婆婆有时是很清醒很明白的。很清醒很明白的妈和婆婆,涨太多工资,她们就会看破饶巧跟她们说的谎。
一想到新谎言马上要无缝对接,饶巧掏出钥匙,放心地开了家门。
(孙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青年文学》《青年作家》《雨花》《厦门文学》《草原》等。)
编辑: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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