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的小说题材新颖、形式多变,常爱以瑰丽的想象力来承载人物和情节,颇能给人以耳目一新感。《不存在的人》中,主人公后半生在海上漂流,生命的最后一刻又在海上消失;《A面B面》以一台录音机串起了故事里的所有人物,酒吧老板将戒指藏在录音机里,原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不料被不知情的妹妹卖掉,“我”从酒吧买了这台旧录音机,又稀里糊涂地将它丢失;《妄湖水怪》分两章,第一章的叙述者是小女孩,她父亲一生都在寻找拖走母亲的水怪,最终只在湖底找到母亲的一只鞋子,第二章是以男青年的视角展开,男青年的前女友找到他,希望他扮演水怪来吓退自己的现任男友,为了演得逼真,前女友还准备往水里扔一只鞋子。前后两章相互映衬,互为表里。同样,小说《她在模仿一只鸟》也胜在想象力,疯疯颠颠的姥姥认为自己是一只鸟,终日攀爬于各种树上,最终变成鸟儿飞得无影无踪。小说如果到此处戛然而止就显得单薄了,在第二段出现了一只鹦鹉,“我”觉它很像我的姥姥,便把它买了下来。小说的最后一段,这只鹦鹉再次出现,它在笼中很不安分,时而蹬刨笼底,时而啄击笼壁。这只鹦鹉的出现再次强调了人的异化,也给这篇小说增添了厚度和质感。
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高于生活的部分需要用想象力来填充,靠思想来升华。莫言在复旦大学创意写作班上演讲时曾说:有一年,很多作家在一块儿开会,给中国当代文学挑毛病。有人说我们的文学缺血性,有人说缺思想,有人说缺文化,我觉得还是更缺乏想象力。平时常有作者对我说,这件事就是真人真事,一点都没有掺假。要知道,真人真事才没意思呢,那是照搬生活,不叫小说,它缺乏艺术应有的轻盈、意蕴和美感。好在李浩然的想象力是不拘一格的,是天马行空的,这也是他的作品常给读者惊喜的一个原因。
《她在模仿一只鸟》是一篇写人的异化的小说。在古今中外的文学长廊里,不乏异曲同工的作品:蒲松龄的《促织》中,孩子变成了蟋蟀;卡夫卡的《变形记》中,格里高尔变成了甲壳虫;布鲁诺·舒尔茨笔下的父亲总是在变来变去,变成鸟,变成蟑螂,变成螃蟹。《她在模仿一只鸟》有别于经典的地方则是写了两个人的异化,在小说的结尾,母亲得了老年痴呆,她总是臆想着自己是一条鱼。此类作品中,人的肉身被社会挤压,精神被现实禁锢,对俗世无法摆脱,对自由充满向往,人似乎只有异化成动物才能逃离。在李浩然的笔下,常见人物挣扎的动作与痕迹,《她在模仿一只鸟》中的姥姥在现实、情感以及自己心灵之间挣扎,《不存在的人》中的主人公在红尘俗世与精神世界之间挣扎。
其实,作家写作也是一个于纸上挣扎的过程,人物的命运在笔下沉沉浮浮,作家的心灵几经锤炼与搓打,才能逐渐从浮躁走向沉静,从禁锢迈向超脱。经过生活的淘漉,李浩然的作品已摆脱了单薄与燥气,有了丰富和沉稳,相信以后在这条道路上,他会走得更加坚定与从容。
(吴苹,80后。作品散见《小说选刊》《红岩》《西部》《四川文学》《安徽文学》《山东文学》《滇池》等,并多次入选年度选本。短篇《大鸟》《丢失的哪吒》入选2019年度、2020年度“城市文学排行榜”。)
编辑:耿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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