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吉亚电影
在格鲁吉亚电影已变成持续的绘画
沉郁油彩中绵延的静默
尼克·皮罗斯马尼
他只是虚构了一场醉
用半块奶酪、一小杯葡萄酒
……废墟般的村庄
石头房子,木头房子,瓦片房子
山坡与旷野的寂寞
第比利斯走不到尽头的
鹅卵石街巷……是时间本身
流逝、凝固和倒逝本身
枯黄、萧瑟的草地上
奶牛和绵羊,石头般默不作声
那种哀伤,如同牺牲了头颅
尼克·皮罗斯马尼
他取缔故事,虚构一个
可以寄寓其中的废弃的楼梯间
虚构饥饿的胃、快要衰竭的肝
虚构葡萄园里奔跑的天真
浓须男人用双脚踩烂桶里的葡萄……
然后,进入蒙昧、幽暗的酿造
如在先人墓穴虚构一个上帝
——笔触即祈祷,即颤栗
他发现自己已跻身黑暗童话
一缕不易觉察的光里
在格鲁吉亚,黑色画布上
一只沉甸甸的红石榴
也回到了中世纪……
注:尼克·皮罗斯马尼(1862—1918),格鲁吉亚原始主义画家,善于在黑色画布上作画。一生贫困潦倒,死于营养不良和肝衰竭,死后崛起并成名。
格蕾琴——仿卡夫卡《青年的小说》
格蕾琴住在小说的至深之处我从四面八方,一次又一次
跌跌撞撞,向她奔去……
“格蕾琴,最亲爱的格蕾琴!”
我呼唤着,喃喃自语着
穿过南方的稻田、桑园、桃林
这句情话,像闪电的偷袭
击退海带般纠缠不休的长句
重获蜃楼里绿洲亲戚的自由
我奋笔疾书,用一部书信体小说
打捞至深处、至诚处的她
当我写信时,窗帘就垂挂下来
星野也缓缓四合——
不是颤栗的文字,而是
所有的力量:安宁,在维护我
透过灌木丛,像透过上海滩窗户
我恍若维特的影子看见了她
忽然,她像月光般清晰显现
忽然,她变成一只我抱回的甜瓜
忽然,她太近,近得无法看见……
爱情作为歌德的白日梦已被打败
一句诗却脱颖而出,大获全胜
但,那只是属于诗的小小荣耀
“格蕾琴,最亲爱的格蕾琴!”
我呼唤着,喃喃自语着
然后陷入语言的哑巴拜物教
如死去般穿行于书页间
穿行于长眠的《希佩里昂》杂志
哀悼的现象学——夜读阿甘本
从人到无人混沌的失序恐惧
臣服于一种非物质性
崖壁,忍耐的极限运动
不见高处,解构极限
一篇悼词波澜壮阔……
片刻,借助于神父的颤畏
抵达心理学的幽暗深处
——绳索的反转在哪里?
如果今天打捞的海带
变成了一个死结
罗马已远——
哀悼的现象学
冰火交加,雨雪霏霏
如沙,落进茫茫沙海
废物,弃之浩瀚废墟
论诗(虚构)
斯蒂文斯虚构一只田纳西的坛子坛子在山上,四周的荒野向它涌来
好像它统领了四面八方……
三十年前,在巴音郭楞的开都河畔
我像熊谷守一①那样观察一只蚂蚁
与它共度一个初夏阳光下的午后
三十年后,当我试图虚构它、追忆它
四周的风景——我全部的虚构素材
已分崩、离析、四散……
如同,“他的弹奏涣散了……”②
注:①熊谷守一(1880—1977),日本当代画家,西洋画代表人物。其人生的最后二三十年在千早町的一处宅院度过,足不出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被誉为日本“最早的宅男”和“蛰居族画家”。
②引诗出自里尔克《最后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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