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纳新《河朔访古记》载:“真定路府学尊经阁下,有刘法《墨史图》石刻,及杨秘监《邦基画》,及金诸贤诗也。旧在墨史堂,今龛阁壁云。”元真定路治所即今河北省正定,而现存明清时期正定地方志均无对这些石刻的记载,那么这些重要的金代石刻去了哪里?
2015年7月,正定南城门修缮施工中于瓮城外墙墙基处发现一方石刻。此石刻长97厘米、宽36.5厘米、厚15厘米,正面阴刻行书31行。前22行字体较大,后面9行字体明显缩小。所刻内容只余中间一部分,首尾均缺,与之相衔接的内容应在其他石刻上,但尚未发现。现移录如下:
“……宗。玄圭月魄出灰她,龙角断裂犀文重。真香有异陋入麝,天质自贵羞淦龙。世人贵耳贱所见,无乃尚白玄嘲雄。”溢美之词无以言表。其后9行小字为跋语,虽不完整,但从中可捕捉到关于此石刻的一些历史信息。跋语为:“道人刘法,携所作墨,不远万里再见余于上都。盖前此者,与古相埒,而今遂过之。余怪而问其明,则曰:‘法之癖于墨也,久矣。勤求古法,博采旧方,而亦遍师后学,历试互校,皆不能无少病。而其为病者,皆外物也。退而师其成心,殆有得焉。於是谢诸法,屏余药,忘古今,自斟酌。独以其煤之英和胶之明,无欠无余,其虚其徐,锻之丸之,渗于灰池。干兮若骨,渥兮若漆,如石之坚,如木之轻,如犀……。”
入宋以后,由于君王重文治,赏墨、好墨逐渐成为文人们的嗜好。墨工与文人之间也随之往来密切。从该石刻诗文和跋语可知,墨工刘法携精研之墨不远万里赴上都请诗文作者品鉴,是作者挥毫赋诗的缘起。作者在论墨、赏墨、研墨、挥毫的雅趣中,也不由地抒发了对人生的感慨。
墨,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文房四宝之一,制墨是我国历史悠久的传统工艺。古代河北地区曾是书画用墨的主产地之一,其制墨工艺前承魏晋,后启明清,对中国制墨工艺的流传和发展产生过很大影响。唐代以前,中国著名的制墨地区主要分布在山西和陕西境内。自唐末以降,中国产墨的地区以河北易水、真定两地最盛,名声也最高。宋金两代尤以真定为显著。金代刘法即为真定墨艺的著名传承者。元人陆友著《墨史》三卷,较全面地记载了魏晋至宋金之间的诸多制墨名家。其中金代墨工仅记刘法、杨文秀二人。《墨史》中对刘法有如下记载:“刘法,字彦矩。常山人。善博物。自制墨数品,铭日‘栖神岩造,佳品也。”文中虽未提及刘法生卒年月,但按刘法制墨工序画《墨史图》的杨邦基系金代书画家,夭眷年进士,卒于大定二十一年(1181年),据此推测,刘法应为金中前期之人。
元代著名学者、诗人虞集对刘法的墨艺亦评价颇高。他在赠朱万初的一首诗文跋语中写道:“万初即以墨显,得真定刘法石刻墨法,以为刘之精艺深心尽在于此,必无误后世。因覃思而得之。”虞集好友朱万初系元代墨工代表人物,虞集认为,朱万初成功的原因,是在得到真定刘法墨艺真传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精研勤思,完成了一次南北制墨技艺的融合。
石刻跋语中刘法的自述更是详细道出了其成功的要诀,该石刻的再现无疑补充了史书记载的不足。
而關于诗文和跋语的作者,从仅存文字中难以确认。但从《河朔访古记》及石刻内容分析,作者为金代贤士,时在上都为官。上都,系古代对京都的通称。此处应指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东南)。刘法携所作墨,不远万里赴上都与之相见,说明此人与墨工刘法应系故交,或为正定人,也或与正定相关,且具较高的文化素养和对墨品的品鉴力。
据《河朔访古记》载,金元时期于正定府学内专设墨史堂,陈金代画家杨邦基画刘法《墨史图》及金代诸贤诗石刻。可见,刘法在当时制墨界的地位和影响,从中亦可管窥当时地方政府对墨文化的重视。
然而,这些石刻自元纳新《河朔访古记》对此进行记载后就不知所踪。六百多年后却在正定南城墙墙基处发现其中一方。那正定城中心府文庙的石刻为何会出现在南城门瓮城墙基处呢?这是因为:正定府学“由宋历元荐罹兵燹,殿堂门庑悉皆颓圮。”或因,明正统十四年正定城墙拓建过程中需大量石料,遂多方搜集,将一些碑刻、塔铭、经幢、石刻等用于其中。原墨史堂其它石刻亦有可能被挪用作了城墙基石。
正定府文庙墨史堂陈放的金代石刻的再现,不仅解开了正定府文庙墨史堂金代刻石的去向之谜,也可补充墨史著作中关于金代真定墨工刘法的内容。
编辑:刘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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