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尼亚境内常年积雪的乞力马扎罗山,号称“非洲脊梁”。山顶的雪峰是赤道上的奇观。那皑皑白雪,在阳光照射下,发出神秘的光环。高高的雪线,平静而温柔,锐利而倔强,山峰伸向高处的世界,妩媚动人,又有震慑魂魄的粗犷与冷峻。
白雪覆盖了高山容颜,却覆盖不住这里曾经演绎的种种悲欢。亿万年前如此,亿万年后同样如此。时间的洪流,在经年累月的过往中奔腾不息,诉说发生于那片土地的事实与真相。
这时间的诉说中,有中国地质的好男儿,毅然将雄心壮志筑梦乞力马扎罗的身影。
从嫩江到坦桑尼亚
1998年,百年不遇的洪水来势汹汹,嫩江上游宣泄而来的可怕的洪水,犹如挣脱枷锁的猛兽,冲出嫩江西岸,吞噬着岸上的农田、民房、灌木林……洪水渐渐逼近警戒水位线,眼看就要漫过堤坝,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
危险笼罩着嫩江东岸的城市齐齐哈尔。
空中乌云翻滚,狂风掠过江面,一排橘黄色的灯盏,沿着江堤闪烁着,那是驻防齐齐哈尔市的部队设的应急灯,每隔三十米一盏灯,每盏灯下伫立着一位坚强的军人。情况万分危机的关头,他们连夜加固嫩江大堤危险段,在狂风暴雨中来往穿梭。
这场百年一遇的洪水导致家住齐齐哈尔嫩江东岸的高伟生停工在家,他得以目睹解放军为家乡抗洪抢险的一幕。那些在风雨中奋战的身影,让他思索,自己能为国家、为社会做些什么呢?
高伟生毕业于黑龙江工程学院(原名为黑龙江交通专科学校)公路工程管理专业。1990年,分配到齐齐哈尔市路桥公司,从事公路工程投标报价、施工与管理。高伟生表现突出,199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98年9月末,公司安排他去齐齐哈尔地质队帮忙做公路投标报价。到了齐齐哈尔地质队他才知道,原来是黑龙江省地矿局在博茨瓦纳拟投一条公路项目,该项目面向国际公开招标,相关招标资料以及做标要到中国地质工程公司总部去。
10月初,高伟生到了中国地质总部。他第一次接触并领教到中国地质非洲部经理李朋缜密的报价思路和严谨的工作作风;见识了中国地质丰富的国际工程商务运作和施工管理经验;在报价审核汇报会上,聆听了中国地质集团老总们高瞻远瞩的开拓战略。真知灼见的投标策略,大开大合的投标激励举措,让高伟生深受震撼。他由此了解到,国际工程市场是需要智慧和胆量博弈的。高伟生眼界大开,受益良多。
此后,在中国地质非洲部期间,高伟生利用业余时间系统学习国际工程的招标文件、投标文件以及FIDIC合同范本。每当遇到不理解的词汇便向毕德启老师请教,毕老师声情并茂地给高伟生讲各个词汇的音标、发音、含义、用法。后来,高伟生只要学习英语,脑海中总会浮现出毕老师的谆谆教诲。
在李朋、毕德启及其他同事们的帮助下,经过半年历练,高伟生就能单独阅读英文版招标、投标文件,国际报价的能力有了很大提升,为后来二十年的海外奋斗奠定坚实的基础。
1999年4月,高伟生被中国地质派往坦桑尼亚经理部。对于高伟生来说,命运就像魔术师,时间就像指挥棒,他自己做梦都不明白,从嫩江江畔到坦桑尼亚的距离为何飞越得这么神速?
时年31岁的高伟生,一路辗转却丝毫感觉不到旅途劳顿,他对将要踏足的陌生国度充满渴望和好奇,心中难免也有对异域生活的担忧。
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用一场细雨和两个广告牌迎接他。其中一个是油漆广告,另一个是轮胎广告。整个坦桑尼亚首都,连第三个广告牌都没有。高伟生不仅有些茫然,飞机没有飞错吧?这雨中的场景,显然是农村啊!扑面而来的热风,和他离开北京时的明媚四月天相比,多了一些粗犷和原始的美。一股看不见但却明显冲击自己的热流,在平板房群落之间游动。没有高楼大厦支撑的天空,显得低矮又空旷。然而,这眼前看似乡村的地方,确实就是当时坦桑尼亚的首都达累斯萨拉姆。
就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家,却有中国地质坦桑尼亚经理部这样一个温暖的家庭,这让高伟生暗暗感到自豪。他一直是个善于观察思考并有丰富想象力的人,他一边熟悉环境,一边感受身边的氛围,他对先他而来的同事田进及总经理张旺民充满敬意,觉得他们了不起,能跑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开拓出属于中国地质的一片天地。同时,他也感受到当地居民的热情友好。他心情舒畅,信心百倍地投入工作。
总经理张旺民知道新来的这个年轻人能看懂英文招标文件,又会做预算,很快就安排他上岗工作。刚开始,他做了坦桑尼亚东南部林迪省沿海165公里土路项目和SUMBAWANGA-237公里两个土路标的投标方案与投标报价。其中,前一个项目,给高伟生的记忆太深刻了。
这条德国人Silima做监理的土路项目,穿越坦桑尼亚的原始森林,让高伟生和他的同事们吃尽苦头。项目位于一条名叫马乌吉的天然河流的下游,上游黑人洗衣服洗澡,下游的他们要从这条河里取水饮用。用明矾处理后的水洗澡让人浑身发痒,烧开饮用,一股子异味。
旱季买不到蔬菜,要到30公里以外的地方去,买来的南瓜葉灰尘难以洗净,吃到嘴里牙碜;附近几十公里范围内村民的鸡,都被项目厨师买光。离海岸线近的村落里都是渔民,可以买到螃蟹、龙虾、石斑鱼等海产品,没有蔬菜一天三顿吃海味,时间长了都想呕。
地处原始森林里,租不到房屋,只好向当地村民学习,自己动手就地取材建临时住房,从灌木丛中砍伐树,搭接屋架和围墙,上面盖上铁皮瓦,安个柴扉,挡雨难遮风差,晚上可以躺在床上数星星。后来房子四周用铁皮瓦围住可以遮风,却又不通风。一到雨季,房子白天湿热晚上阴冷,成了蚊子聚会的场所。疟疾频发,大部分人病倒。后来总经理张旺民来项目考察指导,看到大家的生活条件艰苦,决定把矿泉水作为饮用水,每周一次用公交车从600公里以外的达累斯萨拉姆运送蔬菜到一线项目,那时所有员工,真正体会到中国地质的强大。
有一天,疟疾竟然降临到高伟生身上,他感觉头顶像压着一个圈,一会儿冷得打寒战,一会儿热得衣服和被子都湿透了。后来,疟疾就跟项目召开例会一样来得准时而频繁。再后来习以为常了,得了疟疾自己服药边治疗边工作。大家开玩笑说,得疟疾的好处是能让人迅速减肥,得一次疟疾,体重至少减掉3公斤。高伟生做了个统计,他在坦桑工作12年,得疟疾累计超过150次,总计输液超过1500瓶。第一次去坦桑尼亚时,他体重63公斤,两年后返回祖国,他的体重是58公斤。
白天上工地忙碌,晚上偏远区域没有电,高伟生就用燃煤油的马蹄灯照亮,读英文标书。即使是查字典到深夜,他也要把施工图纸、技术规范、合同条款等标书条款搞明白,因为第二天还得与业主、监理进行沟通交流。
德国监理Silima既严谨认真又固执傲慢,他的心情是随着天气变化而波动的。晴天,施工进展快,整个路况干净整洁,监理心情就好;雨天,土路通行泥泞不堪,监理郁闷到大发雷霆。他会丢下一封正式函,转身就走。来函的内容无非是要求返工重修,费用自理,还详细地注明需要重修的路段位置,里程桩号。对于监理的来函,高伟生他们都会根据合同要求及时回复。等到雨过天晴,路况恢复正常,总监就又把重修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中方员工体现出中国人的铮铮铁骨。面对德国监理的高标准严要求,高伟生等几个三十岁的年轻人,不甘示弱,憋着劲证明自己的管理能力和技术水平。
反复折腾过,高伟生找机会将一张贴在办公室的漫画复印件送给监理Silima。画中是两堆草之间有两头用一根绳子拴着的驴子。为了吃草,它们分别向相反的方向狂奔,绳子绷得很紧,它们都吃不到各自想吃的那堆草;几个回合下来,驴子也都累了,坐下来休息,思考之后达成一致,共同吃完左边的一堆青草,然后再共同吃完右边的那堆青草。
监理Silima拿到这幅漫画后,不理解其中的含义。暗示不行,就来明示。高伟生解释,这两头驴多么像监理与承包商,绳子就是这个项目,拴绳子的人就是业主,青草就是合同要求的“安全、质量、进度、成本”。只有共同合作,才能完成目标。监理认为很有道理,欣然接受建议。但不喜欢漫画上的驴子形象,因为驴子是愚蠢的象征。于是,高伟生将漫画中的驴子,换成了憨态可掬的两匹马。监理Silima珍惜地在漫画的下方写下:“CGC、LINDI,06/ 01/2000”作为留念。
监理Silima严谨细致到每天铺多少米路,用多少土石方都要报施工计划。他会亲自到现场验证计划的可行性。他在早晨四五点钟就赶到十字路口等着,数一数一共多少辆车,记下车牌号,几个班组,24小时不休息三班倒,记录每个班组的换班时间。体重165公斤70多岁的监理Silima,要爬到每一辆自卸车上,亲自测量车厢的长度、宽度和高度,再算出每辆车拉的方数,然后计算出的总和与报来的计划数字两者吻合,他才能放心。甚至在哪个项目上待过多少天,自己每天抽多少根烟,一个月共抽多少根烟,花了多少钱等,他都要工工整整记录下来。监理的细致让高伟生产生深深的敬意。
签了合同,就必须遵守合同。合同的本身就是甲乙双方用来履约的。大多数中国人重视结果,不重视过程。但是,监理Silima不仅重视结果,更重视过程。他认为过程每一步做到位了,结果必然是到位的。中国年轻人不服输的劲头和勤奋上进的态度以及自强不息的作风,让监理的态度渐渐温和起来,他们工作上的合作也融洽了许多。而监理教会他们的“严谨”,也深深刻在高伟生心中。
严谨是忠诚范畴
与国外的监理一起工作,可以学到很多管理知识、交流智慧与国际工程管理经验,特别是语言的严谨性。用语严谨可以让沟通顺畅,有时还能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
108公里公路项目的总监是德国人的后裔阿道夫·葛朗特(Adolf Grunt),捷克人,70多岁,思维敏捷,头脑灵活,工作起来认真严谨,甚至有些固执。高伟生是108公里公路项目的副经理兼总工,跟葛朗特的沟通与交流可谓费尽周折,后来高伟生用真诚与智慧征服了他。
表面看总监葛朗特坐在办公室电脑前,通过阅读审批专业监理的报告管理国际工程,通过加减乘除,精确地计算出有利于业主的利益。其实他运用于国际工程管理的根本大法是FIDIC条款,他对条款理解得很透彻,他对业主和承包商之间签订的合同,尤其对特殊条款记得特别清楚;能及时准确全面地掌握现场情况,从安全、环境、质量、进度四个维度着手,重点关注变更、索赔、调价的发生,动态地控制工程成本;同时可以规避可能存在的潜在的风险。
而我们中国人,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地干,不知道去深究文字,不重视计算利益,更想不到向对方索赔。所有这些特点,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流传的忠厚的美德,这样的美德,对于履行工程合同或契约来说,绝对不可取。因为所谓合同,就是契约性符合法律的文件,必须泾渭分明,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锱铢必较”。
不管是英国人、德国人、捷克人、还是日本人,他们都是靠智力和现代化管理手段求生存,靠经济效益谋发展的。他们对合同条款逐字逐句地斟酌推敲,一条条地抠清楚,将字面理解得入木三分,将潜在的风险考虑得滴水不漏,文字表达言简意赅,最后再结合现场的实际情况,合理地规避承包商提出的變更、索赔、调价、退税等要求。
高伟生及中方人员为了学到有关这方面的经验,就会主动去和他们聊天。高伟生问葛朗特:“您相信天上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吗?”葛朗特说:“我小时候,我父亲把我送到教堂去,每天一来一回,加起来正好十公里,就是为了去吃献爱心的义工饭。我当时向上帝祈祷,我想要好的生活,我想有牛奶和面包。上帝根本没有给我。后来我稍微长大,学了专业技术。开始工作后,我把每项合同条款装在脑子里,整天背诵。我把合同条款当作知识,增加我的智慧,提高我的技术水平。我挣到了钱,我就有了面包和牛奶,而且吃得很好。上帝没给的牛奶和面包,我自己找到了。”讲到这里,捷克监理开心地笑了,那是一位睿智的老人获得成功后,展现的欣慰开心又阳光璀璨的笑。
高伟生心里明白,老人没有直接回答他信不信有什么神秘力量,但是通过叙说这个实例,他告诉高伟生什么神秘力量都不会满足你任何愿望,能满足自己愿望的,只有自己的奋斗!
高伟生对这位监理充满敬意,从老人身上,他学到变更、索赔和调价的技术,并先后在108、120、125公里公路项目上将学到的技术与经验付诸实践,为项目获得不小的收入。善于学习与总结,是理论的提高,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果实,就是经济效益。
不过,高伟生因为涵洞施工工艺的问题,也跟这位监理闹过不愉快。
108项目管涵施工,设计要求现浇钢筋混凝土,内模采用充气胶囊,一次性浇筑成型的管涵强度和整体性好。采购内膜前,需要监理审批的资料都走审批程序。内膜进场后,验收合格,监理同意使用。但是,在使用过程中,发现浇筑完成的涵管主体强度、刚度、稳定性全都满足设计规范的要求,就是涵洞内部表面看起来不是那么光滑平整,有细微的流线型的凸凹变形。监督该项目的桥梁监理是曾在俄国留过学的桥梁专业的博士,理论水平高,实践经验少;他强烈要求采取增加压强的措施增加内模的整体刚度。结果,按照他的指令执行,导致两个内模在现场充气的过程中爆裂;后来每次浇筑混凝土前对内模的验收,桥梁监理采取站在离内模5米远的地方,用远观的方式进行,一改从前靠近内模仔细地敲、拍、弹的检查方式。针对这个问题,捷克监理还召集监理、业主、承包商三方召开专题会议:监理建议改变施工工艺,由原来的现浇改成预制安装。中方则坚持现浇方案,因为经过业主、监理、承包商三方联合检测,浇筑成型涵洞主体的各项指标都满足甚至超过设计标准要求,只是涵洞内部表面看起来不是那么光滑平整,不影响涵洞的排水功能。而改变施工工艺需要时间准备定型钢模版,时间来不及,耽误工期。如果监理非要改变施工工艺的话,中方会服从监理的书面变更指令要求,但是中方需要保留索赔的权利。
葛朗特做了几十年的国际工程监理,把索赔研究得十分透彻,跟承包商打交道最怕的问题就是承包商提出“索赔”,这意味着费用增加,工期延长、物价及汇率调整等一系列问题伴随而来。会议难以达成一致意见,因此,暂停管涵施工。项目部每次上报涵洞施工申请要求,葛朗特都以各种借口拒绝,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项目部无条件地接受他提出的修改方案。
这件事让高伟生煎熬了一周,管涵施工难有进展,他陷入迷茫。有一天上午,监理的座驾来项目部做定期保养,强烈的日光照在车上,监理公司的LOGO显得格外醒目———白底蓝图,三个等边菱形托举着一个圆形。这情景让他眼前一亮,高偉生从这图案想到了葛朗特曾经和自己探讨过中国太极图里的阴阳鱼,他想到原则性与灵活性的有机统一。他要以LOGO为切入点,与好好监理沟通,探讨打破目前工作僵局的办法。
高伟生与监理预约谈工作之余,顺便谈到监理公司的LOGO,高伟生说:“您公司的这枚LOGO看起来简单、悦目、有内涵,构图、色彩都很和谐。”葛朗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自豪地说:“那当然,这代表着国际监理公司文化”。高伟生顺势问道:“是哪位高级设计师设计的?”监理也不知道,便疑惑地问高伟生:“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高伟生说:“我从这枚LOGO中看到了中国的阴阳太极文化。”监理很感兴趣,连忙问:“真的?说说看!”
高伟生便说了自己对监理公司LOGO的理解:“公司的LOGO代表着公司的文化内涵,包含着公司的经营理念,寄托着公司的美好愿景。这枚LOGO总体看是三个等边菱形托着一个圆形。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方形或菱形代表原则性,圆形代表着灵活性。比如中国古钱币讲究‘内方外圆。您公司的奠基者想以75%的原则性和25%的灵活性的理念运营公司,也应了中国的阴阳太极图。”
葛朗特说,他自己几十年的工作感受也是这样的。就这样,两人达成一致,在确保安全质量进度的前提下,加快施工进展,管涵变更事宜就此放下,还是坚持用原设计方案。每次工程例会,甚至竣工验收时,葛朗特都会向业主解释:“管涵的质量都满足甚至超过了设计标准的要求,就是外表看着不光滑,但是不影响排水功能。”
高伟生从德国监理那里学到严谨,从英国监理那里学到公正,从捷克监理那里学到索赔。人生的每次不期而遇,都会给善学善思的人留下宝贵的心得。
高伟生及同事们每天照旧和时间赛跑,每个项目的开标会,他都喜欢参加,即使准备标书熬一个通宵,第二天也要亲临开标会现场,聆听业主开标人员宣读中国地质的具有竞争力的报价,因为中标就代表希望,公司就有了盼头,大家又有了奔头。
2005年9月28日,作为120项目副经理兼总工的高伟生接到总部通知,坦桑尼亚-莫桑比克联合大桥(820米)项目业主发来意向授标函,要求近期答疑。张旺民总经理要求高伟生回总部参与答疑。高伟生从120公里公路项目驻地坐车前往MWANZA机场,乘飞机回东非经理部。
当地司机开车,连日劳顿的高伟生随着耳边掠过的风声,忍不住困意也睡着了。可是,一场灾难就发生在这一会儿的睡意里。高伟生坐的车翻了。
就在高伟生眯着不久,当地司机手掌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迷迷糊糊也睡着了。车被司机开翻到路边的土沟里,司机没有大碍,可是高伟生却很惨,满身是血,第五颈椎开裂,脖子被砸伤,导致6个小时失忆。
这事过去之后,有人问高伟生什么感想,高伟生很乐观地回答说:“就是瞬间的事儿,事前没有任何征兆。我想我不符合阎王的要求,就放我回来了。”说完他开心地笑了起来。经过一次鬼门关的高伟生,对名利看得很淡,对困难和压力更是不在乎了。
高伟生将每天的工作经历当作对自己的考验,历练的过程就是修行。高伟生经常借用网络上一句话表达自己的态度:“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他感谢中国地质给他历练的机会和平台,更加热爱中国地质的海外事业,并用二十年的海外经历证明了自己的热爱。
七颗毒牙印
2007年7月,坦桑尼亚?亚纽瓦—布滋拉荣布(KIYAMUWA—BUZIRARONGBU)(120千米)公路项目,发生了一件大家都不愿提及的故事。高伟生正好是项目经理,他最害怕晚上或者半夜尤其凌晨打来的电话,不是怕影响休息,而是担心项目出意外事故。
这天夜里,急促的电话铃突然响起,高伟生下意识地抓起手机,睡眼蒙中一看时间是凌晨两点十分,他顿时睡意全无。
电话是项目副经理张伟打来的,说在营地值班的项目经理助理撖学山在床上睡觉时,左脚脚后跟被什么咬了一口,留下7颗黑色牙印,疼得打哆嗦直冒汗,脚腕肿得很厉害。
高伟生先打通在分营地值班保安王兴平的手机,安排给撖学山口服一管蛇药作为预防,并用纱布将膝盖以下的小腿扎紧,马上送回主营地,然后安排商务经理韦天幸与当地医院的值班医生联系,派车将医生接到主营地。按照安排,大家分头行动,半个小时后,先后到了主营地,当地医院当班的副院长和一名对野外咬伤方面经验丰富的医生来到主营地医务室,准备好急救药品。接着,撖学山被抬进医务室,在强烈的灯光下,脚踝上的7个黑色牙印依稀可见。
副院长说,毒蛇咬伤的可能性比较大。当地医院没有急救药,更没有血清,只能从省会BUKOBA或达拉斯萨拉姆购进急需药品和血清,但就怕耽误时间会有生命危险,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怕那条腿保不住。可是,到首都得乘飞机才行。从项目所在地去机场还有6个小时颠簸土路的距离,况且,有没有航班还不清楚。
焦急的高伟生想抓紧送撖学山去首都医院。于是,他拨通经理部张旺民总经理的电话,汇报了来龙去脉。张总指示,尽快将人送回经理部,做好现场的安全防护,查找咬伤原因。
当时正好是早晨5:00,驱车前往MWAN GZA机场需要5个小时,如果能坐上上午11:30去达拉斯萨拉姆的飞机,航行需要2个小时,最迟下午2:00也能到达目的地。事不宜迟,高伟生安排驾驶技术最好的司机开车,由一名当地医生携带急救解毒药物,商务经理韦天幸护送撖学山前往机场。临行之前,医生给撖学山挂上一个吊瓶,边输液边赶路。
一路颠簸紧赶慢赶,几经波折,他们最终到达达拉斯萨拉姆机场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2:00了,距离被咬伤时刻已经过去了24小时,撖学山已经不能行走了,只能由空乘人员用手推车抬下飞机。在机场等候的张旺民总经理和其他同事,直接将撖学山送往中国援坦的医疗队专家组所在地。中国医疗队专家诊断为毒蛇咬伤,幸亏来得及时,医生马上就给撖学山用上血清。这时,在场的所有人,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撖学山晚上加班备料,凌晨1点才回到分营地,洗漱后就睡了。本来驻地的床都是很高的,因为安全起见,大家在普通的床腿下面又垫了十五厘米厚的混凝土塊。可撖学山嫌热,不仅没有给床加垫块,还将席梦思床垫子拿掉,直接睡到床板上,床一下矮了下去。再者,晚上睡觉嫌屋子闷热,开门睡觉。估计是他睡梦中翻身时,脚伸出了床外,惊到了趁黑潜入屋内的眼镜蛇,而朝他的脚后跟咬一口。后来经中国医疗队的医生讲,毒蛇轻易也是不会咬人的,除非它感到受到威胁。
住在分营地的郭志清、牛忠星、王兴平三人都不敢睡觉了,他们提心吊胆地过了三天。这天黄昏,郭志清(部队转业前是营长,在项目上任爆破工程师)警觉地听见墙角放置的一台废弃的消毒柜后面有动静,走过去探头一看,一条黑色的眼镜蛇从消毒柜后面电机散热孔中伸出脑袋,并直勾勾竖立起来,东张西望,查看室内动静。它感知郭营长靠近,头部瞬间变得又扁又宽,张开大嘴,两股毒液从嘴里喷向郭志清。郭志清快速躲闪,跳到附近的一张凳子上,大喊起来。大家听到喊声,赶紧围拢过来,最后,这条眼镜蛇被保安“武力”消灭。
当地人说这个项目所在地的地名为“CHA TO”,当地语的意思就是“蛇岛”。周围村子里,每年都有被毒舌咬伤,救治不及时致死的案例。好在被蛇咬伤的撖学山抢救及时,被咬的地方后来又回国做了康复治疗,恢复得很好,没留任何疤痕和后患。从此,项目驻地加强防范,绝对禁止晚上开门睡觉,将门窗加固放上安全网,保护好大家的安全。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
当一件件关于非洲应该有的经历一一经过之后,高伟生及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的同事已经都换了一种心态进行生活和工作。他们将经历过的往昔和面临的环境,当作不可多得的生活经验及阅历,这样反而让非洲的工作生活增加了很多乐趣和闲情逸致。
坦桑尼亚苏穆坝旺嘎—穆盘达(SUMUBA WANGGA-MUPANDA)(237千米)土路工程,犹如体验森林大冒险,原始森林的壮美自然有不一样的丰富内容。不说别的,只说原始森林的野生动物,便能激发起人改造自然和亲近自然的情感。
为了找铺路基的石头,大家就沿着河岸往前,找啊找啊,他们经过一片又一片不同的丛林和植被,有人兴高采烈地高呼:“石头,石头,我们找到河里的石头啦!”大家一起高兴地往前跑,远远地就看见河里有一大片朱红色的石头。等到大家走近,那些“石头”一个个昂起头,支棱起警觉的架势对着一群跑来的人们。“哎呀!哪是石头,这不是河马吗?”
河马群,足足有几百头,它们在河流中享受着早晨阳光映照下的静静时光。因为发现河马,大家比看了非洲电影的心情要激动得多。
他们还发现原始森林里有个奇特景观,乔木树干下半部分是黑色的,上半部分和树冠墨绿色的,地面上偶尔发现烧灼木炭的残渣。据当地司机讲,当地人为了保护自我,一到旱季,就点火烧枯草和低矮的灌木丛,大大小小的野生动物都被燃势凶猛的野火吓跑了。特别是毒蛇,要么逃离了火海,要么葬身了火海。而原始森林里的树木很高大,火既不能烧着它们,也不影响它们的生长。
雨季一来,森林的春天就到了,乔木争相开枝展叶,吐故纳新,为森林装上伞盖。被旱季野火烧灭的野草和灌木丛,又恢复了原来的茂盛和丰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动物又搬回那片森林和草地。每当这时候,施工人员抬头就会看到成群结队的长颈鹿,三三两两的四不像,那场景绝不亚于3D电影大片。
闪过黑影的夜
坦桑尼亚纳谷如酷如-林迪(NAGURUKU RU-LINDI)(165千米)公路工程项目同样是在原始森林。为了安全,项目营地安装了非常牢固的铁丝网,以防止大象及猎豹等大型野生动物闯入。
这天晚上12点左右,高伟生准备休息的时候,听到外边有动静,他便拿着手电筒,去看看什么情况,没发现异常。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动静,高伟生再次起来,刚一推开门就发现有动物在抓鸡,他大声把那家伙轰走了。高伟生回屋躺下大概不到一小时,就听见院子里两天狗狂叫起来。高伟生知道出事了,他赶紧喊保安,结果保安不见踪影。他的喊声惊醒了其他几个人,大家都大声喊:“怎么了?怎么了?”“那,快看,在那里……”随着喊声,只见一团黑影敏捷地跳起来,穿透院子的铁丝网,旋风一样跳了出去。
“那么厉害,铁丝网都拦不住,不是老虎就是猎豹。”大家说着,用手电筒一照,发现了铁丝网上留下的毛皮血肉。大家惊出一身冷汗,是猎豹无疑。这时两名当地保安出来说:“LEOPARD。”原来,他们知道是猎豹,吓得爬到自卸汽车上藏着了,难怪怎么喊也不出来。
后来连续几次出现猎豹光顾的现象,只因驻地加强了防备,钢丝网加密加高了,才免除了危险。
120项目上,会一些功夫的山东泰安人———给排水工程师于洪亮,身披月光哼着小曲,走在回营地的小路上。突然,一米左右高,木棒一样的黑影直直地立在自己面前,吓得他立马收住脚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眼镜蛇拦住他的去路。于洪亮了解蛇的习性,在相隔距离一米左右的地方,两方僵持足足有两分钟。最后,蛇向他咬了过来,他侧身一闪,蛇扑了个空。于洪亮迅速抡起手中木棍工具向蛇打去。等他回到营地,还能清晰地看见上衣下摆和裤子上残留着蛇喷出毒液的印痕。
中国地质的老一代人,无论战斗在世界的哪一个国家,都是靠真本事,真能力,披肝沥胆真砍实杀地干,是实实在在的拓荒者。
高伟生说:“人生的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难题也会有不同的收获。很多时候,束缚住自己的不是能力,而是面对困难的勇气和胆略。有时候,遇到无法回避的困难,不如坦然面对。你越是害怕,越会被困难击倒,你迎难而上,再大的困难也会被消灭。”
2000年春节,165项目部放假一天,高伟生和刚从国内来的道路工程师彭凯安开车跑到60公里外的海边小城镇MASCO,只为打一个每人不到一分钟的电话。返回营地,彭凯安刚给家人报完平安,疟疾就发作了,两腿颤抖得已经不能开车,冷得浑身发抖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上了副驾驶座,指着驾驶室对高伟生说:“这是油门,这是刹车,这个是离合器……高工,你……开……”
高伟生从来没有摸过方向盘,但是,彭凯安已经哆嗦成一团,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回到营地,项目经理陈乐佳能给彭凯安打针青蒿素,彭凯安就可得救。万般无奈之下,高伟生将彭凯安扶好,给他系好安全带,按照彭凯安说的方法,硬着头皮以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将车开回了营地。高伟生感叹道:“原来开车这么简单,早知道开车可以无师自通,就不会受难为了。”
高伟生说的这个“受难为”,指的是他刚到坦桑尼亚时,连续做标三个月,张旺民安排他和地质工程师张玉林分别押车送材料到姆旺扎供水项目的情景。高伟生押的是东风平板车,载着满满一车钢筋混凝土预制涵管,张玉林押的是一台拖拉钻机。1600公里的道路,他们艰难地行走了整整七天七夜。
沥青路上还好走,土路路况极差,一路摇晃颠簸。每天只能行走50多公里,还不停地出状况,爆胎、车轮毂压裂、漏油,受尽磨难。吃饭难、睡觉难,没水洗澡都是次要的,难的是熬到离目的地还有120公里的地方时,当地司机耍性子不干了。高伟生不会开车,只能张玉林来开。沿路颠簸致使东风车的灯全部毁坏,晚上高伟生只好用手电筒给张玉林照着路边的黄线、减速带、弯道……太困了,照着照着,人就睡着了,手电筒“啪”的一声掉地上,将让人从梦中惊醒……
高伟生记得120项目投标前,做现场考察,当他抢晴天战雨天顶风沙,日夜兼程到达目的地———世界著名的东非大裂谷时,凉风习习,劳累消散。回想起沿途见闻,他思绪万千,有感而发写下诗文《悠悠》:
背靠东非大裂谷,俯瞰维多利亚湖,鬼斧神工自然成。
壁立千仞鬼见愁,暴雨、山洪、泥石流,毁所有。
恨悠悠!怨悠悠!无助悠悠!
湖光粼粼嵌非洲,汇水是源头,蜿蜒千里润非洲。
喜悠悠!乐悠悠!天助悠悠!
世事沧桑辩证看,成败是常态,胜不骄败不馁。
得悠悠!失悠悠!自助悠悠!
高伟生从往事中抬起头,开心地说:“早些年,海外条件非常艰苦,现在各国条件都好了,中国地质的条件就更好了。原先认为困难的,现在都不算事了。现在在海外,工程往前推,早收工程款,保质保量地履行合同,是最开心的事。”
精益求精干工程
高伟生刚到坦桑尼亚独立管理的第一个项目是237土路项目上的MAPANDA桥项目,这是世行援助坦桑尼亚的紧急修复项目,总监理是日本人。
MPANDA新建桥位于237項目的终点,MPANDA镇的南入口处。该桥是一座长18米的两跨小桥。钢筋混凝土扩大基础,下部结构为现浇钢筋混凝土桥墩、桥台,上部结构为现浇的钢筋混凝土桥面板。新建桥的上游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工字钢梁桥,宽度只能过一辆货车。新建桥的下游是一座已经垮塌的浆砌片石的弃桥。合同中规定的主要施工内容是将已经垮塌的弃桥拆除,在原桥址上建立新的钢筋混凝土板式桥梁。新桥建成后,将原有的工字钢梁桥拆除。
当时,参加完业主和监理召开的例会回来的总经理张旺民,对高伟生说:“高工,你也参加了今天的例会,咱们面临的形势紧张,你去主管这座小桥的施工吧。”高伟生感受到张旺民的信任,便说:“张总,我仔细看看施工图纸,再给您准确回答。”高伟生回去看了设计图纸,心想,不过是座小桥而已。午饭时他就给总经张旺民回话,保证4个月内完成任务。张旺民说:“好!一言为定。”
许下诺言的高伟生,一夜没合眼,天刚亮就找测量工程师李玉开车送他去施工现场。一路跨土坎,穿森林,马不停蹄,区区三十几公里的土路竟然走了6个多小时。到了施工现场,只见已经坍塌的旧桥,散架的残垣断壁横七竖八浸在水中,荒芜破败。两人找到桥的控制点,李玉将车上带来的一台经纬仪、一台水准仪留给了高伟生,自己就开车回主营地去了。
临行前,李玉对高伟生说:“兄弟,任务不轻松啊,多保重!”荒野中,高伟生品味着李玉临行那句话的含义,孤独悲凉涌上心头。这穷乡僻壤,队伍和设备没有踪影,只有高伟生一个人。
例会上,业主和日本总监都对中国地质能否按时完成桥梁施工任务表示怀疑,他们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说。所有人的看法一致,等着延期罚款吧。到了现场,当地居民也说4个月内肯定建不好,只要雨季一来,上游来的雨水就会将建一半的桥梁冲垮。大家委婉地提醒高伟生,大概率会延期被罚款,要有心理准备。
高伟生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他知道大家都是对他好,他自己也预推过,如果按常规做法进行施工,肯定会延期。他明白自己现在面临的难题:第一,急需组建桥梁施工队伍。他现在身兼数职———技术员、测量员、施工员、计量员、后勤保障、翻译……独木不成林。第二,急需物资及设备供应。施工现场只有一台旧的强制式搅拌机和一台75千瓦的柴油发电机。他要自己想办法去找到模板、脚手架、钢筋切割机、钢筋弯曲机……目前首都市场上没有这种小型机具,只能想办法在当地解决这些难题。
高伟生和旅店老板聊天,拜访火车站站长、交警队长、警察局长等,请求他们帮忙介绍一些当地的木工、瓦工、钢筋工等专业技术人员。同时,对小镇的建筑材料市场和几家五金店进行调研,除了钢筋需要由经理部集中采购外,小镇的木板、方木、原木均有销售,质量和数量也有保证,各种材料价廉物美。
三天过去了,火车站站长介绍来一个木工Pitter,68岁,满头白发。站长说,年轻力壮的专业技工都去各大城市奔前程去了,只有一些年老体弱的技工留在家里,干个零散活赚钱养家。Pitter又引荐了一名钢筋工Joge,66岁。年轻力壮的小工倒是很多。就这样,半个月后,桥梁施工队伍搭建完成。
高伟生跟大家讲清楚,要在4个月内把这座桥建好。又根据专业把人分四组,有分工也有合作,每一组工期吃紧,需要赶工,就会根据每组的工作情况进行临时调整,大家都表示同意。
张旺民时常来电询问桥梁的施工进展情况,关心桥梁能否按期完工。高伟生顶着压力,想到三招对策:一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二是三班作业,是以空间换时间;三是分工合作,按专业分工便于管理。经过短暂磨合各方配合默契,每个人各司其职。
队伍齐备就要克服物质匮乏的难题了。
钢筋加工组没有钢筋切割机、钢筋弯曲机和随车吊,就用手锯和砂轮机。
土方施工组没有挖掘机、推土机、破碎锤,就人工使用大锤、铁锹、镐头。混凝土组用手推车备粗、细集料,人工用盆端送混凝土的方式将近900立方米混凝土分期分批地浇筑到位。
4个月夜以继日的奋战,他们终于用最低的成本,提前并保质保量地完成了施工任务。在这4个月的工期中,日本总监只来过桥梁施工现场两次。
他第一次到施工现场,是桥梁项目施工刚刚启动的时候。他用鄙视的目光观看了全部现场,说:“设备和队伍都没有,只有一位年轻工程师,承包商要想在4个月内完成整个桥梁施工任务,是不可能的事。最终结果将是延期罚款。”说罢,扬长而去。
3个月后,当他第二次来到桥梁施工现场,他震惊了。18米长的钢筋混凝土桥梁已经完成了95%的施工任务,很快就能全部完成施工。这次,他主动握起高伟生的手:“祝贺您,承包商先生!亚洲人的执行力比非洲人强。”停了停,又补充道,“感谢您,总监先生!中国人确实是亚洲人中最勤劳,最善良,最勇敢的。”
业主代表、监理看到进展称赞道:“中国地质不仅为我们建了一座桥,还为我们培养了一批技术工人。”当地民众开心地到桥上拍照留念。工头对高伟生说:“村民们原来都想看你的笑话,没想到还真的把桥干完了,中国人真是太厉害了!”
正如孫锦红曾经说的:“人生就是奋斗,只有奋斗,才能成功!”
国际承包商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用最原始的办法,最低的施工成本,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在当时所有人看来都不可能完成的施工任务,这就是中地人发扬中国地质“五种精神”取得的胜利成果。
但是,鲜花和胜利的背后,除了攻坚克难的勇气和坚持,还有令人不忍回想的苦痛。
2000年8月上旬,坦桑尼亚237项目经理徐辉来到桥项目施工现场,给高伟生介绍一位新来的道路工程师陈巍,负责项目边沟挖掘和维修。按照工作整体安排,边沟挖掘从项目终点MPANDA桥向主营地方向推进,工程师陈巍需要暂时住在桥梁施工组驻地。高伟生非常高兴,终于有个中方同事可以做个伴了,他便与陈巍有了近一个月的短暂交集。
陈巍来自湖南岳阳,31岁,管理能力强,带领一百多人挖边沟,轻松自如。他用英语交流顺畅,他管理的员工,干起活来进度快、质量好、成本低。
10月8日一早,高伟生接到项目副经理张伟从主营地警局打来的电话,说工程师陈巍在现场出车祸去世了。高伟生听到这惊人的消息,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像有很多蝉鸣。稳稳神后,他想:“说不定陈工是重伤,一会儿醒来了呢!”
待载着陈巍的车前往MPANDA镇经过项目地时,高伟生把车拦下,他想见陈巍一面,但是眼前的一切,让他心中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破灭。泪流满面的他轻轻地给陈工盖好毛巾被和毛毯。
张旺民给高伟生的指示是派人将陈巍遗体护送至Mbeya,并在当地办理相关证明,时间已是傍晚时分。年轻翻译杨晓峰自告奋勇送陈巍一程。杨晓峰孤身一人,连夜押车把陈巍遗体送往相距1000多公里外的Mbeya。此时,正在达拉斯萨拉姆养病的徐辉得知消息后,不顾张旺民的劝阻,拖着受伤的胳膊连夜坐车,赶往Mbeya处理陈巍后事。
徐辉是坦桑尼亚237公里土路项目的项目经理,该项目施工地需要穿过偏远无人区和原始森林,交通极不便利。他的胳膊就是半个月前在一次交通事故骨折的。当时他强忍疼痛,在一晃三摇的土路上乘坐两天一夜的巴士,才坚持到中国医疗队就诊。一路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大家都说他是纯爷们。可当见到陈巍的遗体时,徐辉痛哭。果然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是未到伤心处!在处理陈巍后事整理登记遗物时,大家发现一份还没来得及发出的家信,其中两段话是写给他孩子的:“爸爸出国的时候,你还在襁褓中;等爸爸回国的时候,你已经会喊爸爸了……”观者无不默默流泪。
那夜,高伟生彻夜无眠,只要闭上眼,脑海就浮现白天看见陈工在车上的情景。从此,他晚上就不再回驻地,以免看见陈巍睡过的地方浮想联翩,黯然神伤。他和晚上加班的员工在一起,待在桥梁施工现场,困了就睡在皮卡车里,这样过了两个多月,直到提前完成桥梁施工任务。
张旺民通过中国驻坦桑尼亚大使馆,在支援坦-赞铁路的中国专家烈士陵园里,为陈巍争取到一个墓位,将他的骨灰安葬在那里。每到清明节,中国驻坦桑尼亚大使馆都会组织在坦的中国企业代表,前往烈士陵园祭奠。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的同事们都会在陈巍的墓碑前驻足、脱帽、追思。陈巍为中国地质海外事业,献出年轻宝贵的生命,他将永远地留在非洲的广袤大地上,也永远留在中地人心中。
中国地质是棵芒果树
中国地质的项目不但干得好,而且大都提前完工并保质保量。任何一个项目,不管是桥梁还是公路,只要中标,两年或三年就把几百公里的油路或土路修出来,这种创造传奇和神话能力,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东非分公司那些发生在铺路过程中的故事和所见所闻,有的催人泪下,有的触目惊心。
项目的设备配件被偷,高伟生不露声色召集所有属地员工开会,即使不能将物品追回,也要亡羊补牢。高伟生看看在座的人,然后指着窗外的芒果树,平和地说:“你们看那棵高大茂盛的芒果树,因为它结了很多的芒果,所以会吸引来很多猴子,树上结的芒果越多,招来的猴子越多。你们看,有黑色的猴子,黄色的猴子,棕色的猴子,白色的猴子……”员工们都不知道中国老板想说什么,面面相觑,“中国地质就是那棵芒果树,因为中国地质,大家才有聚在一起干活的机会,才有吃有穿有钱赚……但是,如果这棵芒果树,今天被砍一根树枝,明天再被砍掉一根,这棵芒果树就会被砍死,被砍死的树还能结果子吗?”大家摇摇头说:“不能,不结果子了。”
“不结果子,猴子还有果子吃吗?”
“没有果子吃了。”大家纷纷说,“老板,你说得对,我们懂了。”
高伟生用比喻感化当地员工,提高他们对公司的忠诚度,只有有了忠诚度,才能更好工作。其实他们当中,有受教育程度很高、素质和能力很强的员工。
项目部对施工机械设备的运行管理都有油耗标准,但偷窃似乎成了当地人的一种文化。在施工现场,管严了,司机、操作手没有工作积极性,甚至集体罢工;管松了,偷油厉害,屡禁不止。而且越是赶工期,偷油现象越猖獗,偷到油的司机和操作手,就会高效地执行任务,否则,就有意把车辆设备弄坏,耽误施工。
有一次,高伟生去现场检查,有司机前来告状,取土场周围的灌木丛中有几个偷油贼藏在那里,建议他去抓。高伟生知道只能斗智斗勇不能斗力斗气。
他把在场的所有司机及操作手都叫过来训话:“世界上苍蝇到处都有,不可能全部赶尽杀绝。苍蝇为什么总是围着我们转?苍蝇多的地方说明那里不干净,才把苍蝇吸引过来了。只要把不干净的地方打扫干净,苍蝇自然也就消失了。围着我们转的小偷就是苍蝇,关键不干净的地方是哪?”司机及操作手听到话里有话,回答说:“不干净的地方就在我们的司机和操作手队伍里,没有他们里外配合,毛贼们不敢偷。”那些偷油的司机和操作手羞答答地低下头。高伟生有效地保护了他们的自尊心。从此,偷油现象收敛了很多。
后来,与当地警察局达成协议,为确保正常施工安全,维护正常施工秩序,项目部为警察局提供交通工具作为巡逻车,沿项目路线不定期巡逻。施工现场的偷盗现象得到明显遏制。
针对偷盗事件,工程例會上,高伟生将之作为一个严肃的话题提出,要求业主改善周围社会环境。出资方、监理方都对这件事恨之入骨,痛斥业主方的不作为,但是业主代表总是轻描淡写地敷衍搪塞,说当地村民太穷了,他们也想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最后,高伟生反映的事情也总是不了了之。
在坦桑尼亚干项目,持枪抢劫事件时有发生。据高伟生回忆,他在坦桑12年,先后经历了5次持枪抢劫事件。108、120、125项目上的中方人员均被持枪抢劫过,甚至东非经理部都被抢劫过两次。劫匪不仅要钱,关键时候还要命。所以凡是在坦桑尼亚工作过的中地人都知道在身上装有钱,关键时刻拿出来保命。吉建伟、王立刚、王土全、胡欧平、张溯源、孟勇、谢焕涛、王兴平、樊城……都是被抢劫过的人,每当提起在坦桑持枪抢劫事件,大家都心有余悸。
很多时候,身体上的劳累赶不上心理和精神上的打击残酷。在海外中标的公路项目规模都很大,短的也有几十公里,长的达上百公里。公路项目施工,点多、线长、面广,参建人员多,关系复杂多变,抢劫、偷盗、绑架、交通事故等突发事件防不胜防。
沿维多利亚湖而修的120公里环湖公路项目,附近居民多以捕鱼打猎为生,以彪悍勇猛著称。他们偷盗外国承包商材料物品已经习以为常,严重影响项目施工。
项目保安转业军人张相瑞,恪尽职守,为了减少公司损失,常常在土方施工现场持枪巡逻。一次,遇见一对偷油的兄弟,盗贼依仗自身人高马大,妄图抢夺张相瑞手中的枪支。对于军人来说,手中的枪就是生命。面对两人的攻势,张相瑞临危不惧,两次朝天鸣枪示警但都无效。张相瑞只好对着其中一位凶悍盗贼的大腿上开了一枪,被打中后的盗贼还朝着张相瑞狂奔而来,但跑了一段后突然倒地身亡,另一位见状飞奔逃之夭夭。
后经法医鉴定,打中盗贼的大腿动脉,因流血过多死亡。因此,张相瑞被当地警局收监9天,受尽苦难,后来经过多方努力,张相瑞终于获救出狱。
张相瑞在国有财产被侵犯的时候,面对凶猛野蛮的强盗,不顾个人安危,镇定自若,从容应对。虽受尽苦难,却保护了国有资产免受损失,体现出共产党员的大无畏英雄气概。
面对恶劣的施工环境,高伟生开始诵读毛主席诗词,他常常被诗词中跌宕起伏的创作背景,深邃意境和磅礴气势所感染。想一想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里,乐观豁达,奋斗不止。海外遇到这点困难又算什么?人需要精神寄托,更需要精神力量。毛主席的诗词伴随高伟生度过了20年的非洲艰苦岁月,给了他战胜困难的信心、勇气、智慧和力量。
在非洲寂寞无边的坦桑尼亚或苏丹的静夜,毛主席写的《诉衷肠》让高伟生感动不已。“当年忠贞为国愁,何曾怕断头。如今天下红遍,江山靠谁守?业未就,身躯倦,鬓已秋;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东流?”
高伟生想到自己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了,要保持中国地质海外事业这棵欣欣向荣的芒果树硕果累累,更加需要年轻人的努力、奋斗和传承。因此,无论是在东非经理部,还是在苏丹分公司工作期间,他都十分注重对年轻人的培养,给年轻人提供历练机会,期盼他们早日成为中国地质海外事业的顶梁柱。在高伟生看来应该,“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需惆怅近黄昏”,能全力以赴为中国地质的海外事业尽一份力是中地人的荣耀。
在教授级高工张文清退休的欢送宴会上,张工感慨万千,说自已的职业生涯已经“船到码头车到站”,但自己的事业心和责任感依旧如日中天。临别,他表达了内心的不舍与牵挂,送上对中国地质最深情的祝福。
不管得失利弊,老一辈南征北战,他们将工程施工与工程管理,当作事业与艺术一样精益求精地干,他们“悬思———苦索———顿悟”,无论是技术、勇气,还是能力、尊严,都给中国人给公司争气。中国地质40年奋斗历程,他们是亲历者、参与者、见证者,真正体现了“成功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奉献精神。
海外的中地人,也许苦闷过,彷徨过,但却从不气馁,永不放弃。
尊严神圣不可侵犯
朱春华那几天虽然表面平静,可是内心惴惴不安。上班或下班,即使他躺在床上,脑海里也总是闪出那天工作例会上顶撞总监理葛朗特的情景。
那场较劲,虽然激烈而短促,没有达到剑拔弩张的程度,但结果还是挺折磨人的,反正朱春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么葛朗特不计较,自己就继续留在坦桑尼亚工作;要么对方耿耿于怀,只有开除才解气,自己就回国去……朱春华当然知道自己是很不愿意后者变为现实的。但他毫不后悔,他认为是可忍孰不可忍,践踏中国人的尊严,这钱不挣也罢!
那天,是108公里项目的工作例会时间。每次例会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总监理葛朗特讲话,提要求,核实指标,传达业主意见等。但是,这次葛朗特总会在讲话中间夹杂一个不文明的词汇,项目副经理朱春华听到他这样讲话就来气,往常都忍了。可是这一次,葛朗特口中的不文明词汇变本加厉,他终于忍不住了:“总监先生,请您讲话文明一点。”正兴致勃勃的葛朗特听到这样的话,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说:“你给我出去,出去……”两个人同时都站了起来。葛朗特咬牙切齿地说:“你……你记好,你等着……”朱春华愤愤地回了一句:“我记着呢!好,我等着!”
朱春华于2002年4月26日来到坦桑尼亚,本想好好地大干一场,没想到中间会出现这样的插曲。他想,反正是豁出去了,这是中国人的抗议。作为合作关系的监理公司总监,他应该尊重中国人,正当的抗议绝不是挑战……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两周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既没有看见葛朗特出现,朱春华也没有得到被炒的消息,这让他更加不安。说是做好两种准备,其实他还真的承受了很大的思想压力。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员工,他留在海外或回国,都没有多大区别,在哪都是工作。可是,现在他是负责人,对项目、对公司、对中国地质的领导该怎么交代?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总也不见总监葛朗特,朱春华反倒担心起对方的心情和身体或者别的了,这是属于文明人的心理还是善良人的心理?他搞不清楚,总之他希望他一切都是好好的。毕竟,葛朗特是个热情开朗,富有专业素养和职业素养的人,只是讲话夹带不文明的口头禅……
108公里项目经理是徐辉,朱春华作为项目副经理,这是第一次到坦桑尼亚做国外项目。他感觉在国内和国外搞项目有很大区别,通过葛朗特事件,朱春华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认为可能是自己在国内外风俗习惯以及文化差异认识上有不足。
葛朗特是个很开朗的老人,工作认真严谨,业务精通。他仿佛就是为建筑而生,为建筑事业而存在的。他曾作为总监在伊拉克做过很多建筑项目,并直接参与设计及施工建造了伊拉克的一座大桥,还因此获得萨达姆给他颁发的勋章。可惜这座大桥在2013年的伊拉克战争中,被炸弹炸毁。
另外,葛朗特其实挺尊重中国人,和中国工程师关系也不错。他常高兴地说自己和中国工程师都是来帮助非洲搞建设的。他说中国的糖醋里脊做得好,中国人也好。
朱春华了解了葛朗特的故事后,从专业工程师职业德行角度,对他多了几分敬重。关于先前的例会事件,朱春华理解到应该不是不尊重的问题,仅仅只是葛朗特的说话习惯。他对葛朗特竟渐渐生出一些友好。
例会事件过去好久,葛朗再次出现在朱春华的项目工地上,朱春华一阵诧异和惊喜,心里仿佛有了一种安慰。但是,两人谁也没有搭理谁。此后,每次在工地上相遇,他们都是各忙各的,工作照样干,就是不说话。
冷了一段时间,在一次项目部工作检查的晚宴上,两个营地的人员都来参加,朱春华与葛朗特正好坐对面。他的目光越过桌子上的烧烤食物和饮料,相遇葛朗特温和而明亮的眼睛,葛朗特的眼神是柔和平静的,是不计前嫌的友好。朱春华起身拿起一瓶啤酒走过去,给葛朗特的酒杯满上,端到他面前,然后说:“对不起,总监先生。”葛朗特说:“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说完,一仰头将一杯啤酒全干了,然后亲切地拍拍朱春华的肩膀说,“朱先生,没事啦!”葛朗特也明白,朱春华在例会上的行为是出于对自己同事、对自己国家尊严的维护。
为了大局,也为了友谊,朱春华和葛朗特从此冰释前嫌。他们相处得比以前更融洽,关系更好。尤其是工作例会上,再没有听到葛朗特不文明的口头禅,不知道葛朗特改掉之前的讲话习惯费了多大气力。
徐辉、高伟生、朱春华、格朗特他們完成修建的东非第一条沥青路面的项目,在低于项目预算的情况下提前交工,这不能不说是奇迹。因此,坦森尼亚的总统第三任总统木卡巴在竣工典礼上高度赞扬中国地质及中国地质精神。
葛朗特回国以后的好多年,他和朱春华、高伟生及中国工程师们都保持联系,成为一生一世的朋友。
中国地质精神之光
朱春华是被中国地质的精神光辉和激励制度吸引,调入中国地质,真正成为中国地质一员的。在坦桑尼亚完成项目之后,2016年,朱春华被调到中国地质几内亚-马里分公司工作;2017年,作为项目经理,被派往利比里亚执行打井项目。
利比里亚在撒哈拉沙漠的东北方向,国土90%以上被沙漠覆盖,是一个以产石油著名的国家,石油是利比里亚的经济命脉。地面水径流,在利比里亚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们唯一可利用的水源,主要是地下水。利比里亚人以地下水为生的历史,悠长而久远,随经济和城市化的发展,用水量剧增,水的问题愈益突出。
2017年11月到2018年8月,朱春华带着几十个人,游走在利比里亚,执行中国政府经援利比里亚的打井项目。这个项目是“点对点”支援50个学校,每个学校援助一口井。
他们就在方圆几百公里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打井,像移动的蜗牛一样,背着自己的房子和生活用品,拉着自己的钻机和设备,随着打井工地的不断变化而不停地迁徙。在大风卷起的沙尘里,在烈日烤炙的泥土上,几十个闪着中国地质精神的中国小伙子,心却静如利比里亚土地的地下水,干净清纯。当撒哈拉沙漠肆虐的狂风从他们身体上像鞭子一样抽过,他们反而站得更稳。
虽然这时候在非洲打井,条件比过去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可是,土地还是那块土地,太阳还是那时的太阳,撒哈拉沙漠的沙尘暴还是一样的威猛,这群代表中国无偿援助利比里亚打井的中国小伙子,愈挫愈勇。
打一口井很不容易,整个团队70多人,有时候需要分组工作,每组大概11个人。他们每天像一首沧桑的歌谣,迎着烈日和沙漠的劲风演奏,打井———钻探,钻探———打井。他们努力地寻找地下救赎生命的水。水质检验报告符合饮用标准,就是他们最大的满足和幸福。几十年来,中国政府通过中国地质一批一批的机组人员,历经千辛万苦将幸福传递给非洲。
机长宜童生的腿因为感染已溃烂,情况很严重,项目经理朱春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让他立即回到利比里亚首都黎波里治疗并休养。可是,不管朱春华怎么劝,宜童生都不愿意去治疗,不肯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宜童生说工期赶得这么紧,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影响大局。
宜童生考虑自己是机台负责人,只要不发烧,应该没有什么事,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工作。因为要赶在雨季之前把井打完,雨季来了打井工作就会受影响,宜童生坚持要把井打完。
忙忙碌碌的,好多天过去了,宜童生的腿不但没有见好,反而严重得路都不能走了。正好中国医疗队往打井项目的方向巡检,朱春华赶紧派人找到他们求救。
中国医疗队是中国政府最早派往非洲的队伍,支援非洲的医疗卫生建设。那时候,支援非洲的有两支队伍,一个是中国地质的打井队伍,一个就是中国医疗队。医疗队除了在医院工作,也会定期到偏远的地方巡检,到各个村落给当地百姓看病治疗。中国医疗队医生一看机长的腿,吓了一跳。那条腿已经整个烂得化脓了。在中国医疗队的指导和当地医院的治疗下,那条腿慢慢痊愈,宜童生一直坚守岗位,直到项目结束。
在海外,这样的中国员工很多,他们心里装的就是工作。他们坚信能不能保质保量地如期交工,关乎公司信誉,也关乎国家和民族的荣誉。所以,中国地质无论在非洲还是亚洲或其他国家的工程项目,基本上都是提前完成,并且保质保量到作为工程示范展示。信誉度和美誉度是通过所有人“人心齐,泰山移”的力量汇聚而成的。其中,就有好多自发自愿带着伤病坚持的员工,越是有这样的员工,领导就越是爱护他们,领导越是关系关怀员工,员工越是觉得有依靠有温暖,久而久之就有了“上为国家做贡献,下为员工谋福利”的领导,也就有发挥主人翁精神的员工,凝聚力和向心力犹如滔滔洪流,形成前进的合力。
朱春华每天带着他打井队,像流动的风一样,穿过酷热的时光和一个个荒凉的村子,找到对点援助的学校做短期的安营扎寨,埋头做他的经济援助项目。没有盈利,没有福利,但却收获了学校师生们的掌声。
点对点援助,打一个井要挪几十公里甚至几百公里,但是他们乐此不疲,工作起来昼夜不息。他们“饭疏食饮水”,苦中作乐。
在利比里亚,中国地质打的每一口井都不辜负使命,只要有井的学校,就会看到全校师生快乐的笑容,他们就不会担心染上各种流行性疾病,也避免从几十公里之外汲水的辛劳。有井的校园就会出现一片一片的绿荫,那片绿荫慢慢地就会将校园里的沙尘赶走,美好的梦想也会不断地蔓延,干渴焦躁的校园就会升起崭新的希望。
无论在世界的哪一个地方,只要有中地人在,就绝不会失掉中国人的骨气和尊严。中国地质人不负国家和人民的众望,在海外除了建工程,又在摸索一條生态建设文明的道路。18棵青松撑起的天空,已经是蓊蓊郁郁的一片森林。
今天,当他回顾自己的生命历程时,朱春华自豪地总结:“为什么中国地质能发展到今天,能做到如此规模?很大程度上,靠的是那些早期远赴海外开拓市场的老领导和先驱们。那种不屈不挠不畏惧强敌的精神,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我们就是从虎口里夺食,狼窝里抢肉,步步为营,扩大市场。老一代团结一致,年轻人同样是铁板一块,用自我牺牲,自我奋斗,成就团队的中国地质精神。”朱春华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强。这些中国地质的老将们,这些中国地质的专家们,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是不服输不认输的强者。在海外,每一个中地人,都是没有代号的民族英雄。
人到中年的朱春华,仍然志在千里。2021年夏季,他重返坦桑尼亚,接任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总经理田进的职务,成为新一任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总经理。他将驾驶东非分公司这艘巨轮,在遥远的非洲乘风破浪地驶向远方。
开辟卢旺达
2000年,32岁的中国青年田进,平静地跟在一群军人后面,看他们在烈日炎炎中,将卢旺达一处荒山山坡上的地雷及炸弹,运出施工区域。他脸上的镇定和坚毅,让人觉得他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此时的田进是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的副总经理。
田进虽然很年轻,却有深厚的从业资历。在国内,他担任过湖南省第一条省内铁路项目的项目经理,负责过多项铁路、车站、桥梁、涵洞等施工工程;还担任过中国广州铁路集团第四工程公司经济开发公司副经理兼工程部部长,在工程领域多次担任项目经理或指挥长。
1991年大学毕业后,田进被分配在武汉铁路设计院工作,两年后,调到广州铁路集团工程总公司,做了五年给排水专业工程。
1994年,他加入党组织并得到党组织重点培养,被列为“后备干部培养对象”。同年,他在参加建设部主办的项目经理培训班时,得知中国地质招聘国外有经验工作人员的消息,大学专修给排水专业的他就想到国外工作,也能学习一些管理经验。怀揣梦想的青年,总是向往远方,在得到爱人同意之后,他前去中国地质应聘。结果正如他所愿,面试成功,并于1998年8月被派往坦桑尼亚。
当年,他到坦桑尼亚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旗开得胜,打出响亮的品牌效应。那是一个污水处理工程项目,凭着国内的工作资历和工作经验,田进直接就任这项国际工程的项目经理。
然而,英国监理公司却不认可,因为标书对国际工程要求非常严格,要求项目经理工作经历必须满10年。田进非常真诚地找监理交谈,说:“我的专业就是水领域工程,我有信心干好这个工程。请别先下定义,我先干,你们看质量再决定。”
监理被这位中国青年不卑不亢的态度打动,便同意了田进先干的说法。
一年工期,是艰苦的过程,也是被世界级水平监理认可的过程。田进及其团队凭着年轻旺盛的精力和刻苦奋斗的精神,拼出了中国人的志气,用实际行动赢得监理及业主对中国地质精神及团队技术协作的佩服和尊重。他们的成绩让具有英国博士学位的监理露出满意的笑容。
坦桑尼亚的第一个项目,不仅收获30%的利润,还奠定了中国地质在非洲坦桑尼亚的地位,中国地质成立分公司的条件成熟了。1999年,公司在坦桑尼亚成立东非经理部(即东非分公司),田进得到中国地质领导的器重,正式调到中国地质。此后不久,他就由项目经理提拔为东非分公司的副总经理,回到坦桑尼亚总部,协助分公司总经理张旺民开展工作。
此时的田进,已经有两年海外工作经验,在国际市场得到锤炼,具备应对国际工程的能力。这次来卢旺达,是作为东非分公司副总经理兼项目经理,执行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开辟卢旺达国际市场的第一个供水项目———穆塔拉(Mutara)大区饮用水扩展与维修工程项目。
这是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首次在卢旺达中标,且是分公司在东非最大的项目,施工内容包括高山取水,修建十余个大、中型蓄水池,铺设两百多公里管道及附属设备,将水送到居民点。施工自然条件极其恶劣,地处荒山区,许多施工点根本没有路,连施工必需的钢筋、水泥都得靠人力背上山。施工条件特殊,分公司总经理张旺民想来想去,干脆就派具有丰富经验和锐意创新的副总田进过去。
项目需要从山上通过150多公里的管道引水,才能到达供水的目的地城镇。施工条件艰苦是在施工组意料之中的,就在刚开始施工时,却意外地发现施工区有炸弹和地雷。这时才知道项目所在地曾是双方武装冲突的重要战场,所以才会遗落战争武器。
卢旺达1994年发生过内战,2000年刚刚平稳下来。但是,局部还有很多不稳定因素,一些反政府武装经常来袭扰,安全状况很复杂,政局相当不稳,这时进入卢旺达的外资企业寥寥无几,中国地质应该最早进入战后卢旺达的外企。
田进负责施工的穆塔拉供水项目位于卢旺达北部山区,地处卢旺达和乌干达两国边境附近,也是当年时任卢旺达总统打游击时的根据地。这地方治安情况不好,反政府武装和土匪出没频繁。这项供水工程正是造福当地百姓的民生项目。
所幸的是,项目施工没有冒进,他们及时发现问题并解决。他们请求卢旺达地方省政府组织军队排除危险。军队到来之后挖出成堆的炸弹及地雷等武器。施工之前,作为项目负责人的田进反复提醒施工人员在施工过程中一定要谨慎小心,以防仍有杀伤性武器存在。结果施工工程中,项目组真的又挖出好多子弹。
卢旺达首个项目,除了条件极其艰苦,还面临残留战争武器的威胁,以及残酷战争带来的人口减员,造成劳动力短缺的现象。另外,田进及团队在施工中,还发现设计方案与实际情况脱节。发现问题后,田进放下手中工作,耗时一周时间深入实地勘察和研究。
他利用专业知识,将整个设计沿线管道与水池等勘察一遍,发现很多问题。设计公司在设计过程中,由于没能利用GPS系统进行专业测量,设计的结果如果应用到施工中,会造成管道压力不够和水池高度过高。这会造成水流不进水池或者即使流进去,也达不到储水量。如果等到完工之后再整改或返工,麻煩可就大了。
田进通过实地勘察,拿出有理有据的数据之后,向设计公司反映设计技术上存在的问题,并要求他们进行重新测量和设计。好在设计和监理是同一家公司,他们认真对待这位中国青年专家重新勘察设计的建议。
业主和监理重新进行技术测量之后,证实田进提出的“输水管压力不够,应当变更设计,将16公斤的压力提至25公斤”的正确性,全部采纳田进提出的所有更新设计建议。
项目监理公司和业主们对这个中国团队赞不绝口,从此,对他们的施工过程,再没提出过任何异议。田进因此得到设计公司和业主的赞赏和肯定,业主和监理公司主动将该项目一年半的合同期延期为两年。
然而,中国地质这支优秀的项目团队,仍然在一年半时间内,圆满完成项目全部施工任务,这令监理公司和业主都极为佩服和感动。田进他们用智慧和中国地质的可贵精神,维护了中国人的尊严,树立并提升了中国地质的优秀形象。
项目本来是480万美元的合同额,最终营业额做到了520万美元,创下较好利润。卢旺达首次施工项目的胜利实施,为进一步开拓卢旺达国际市场打了个漂亮仗,也开了一个好头。
2006年9月到2008年12月,田进以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副总经理兼任卢旺达办事处负责人的身份,在卢旺达深度开拓市场,将中国地质的施工领域,从卢旺达国家偏远山区开拓到首都;业务范围随之拓宽到农田水利、电力改造、电站维修等方面;工程合同额也从最初的数百万美元跃至数千万美元;工程业绩受到卢旺达官方及当地百姓的高度赞誉。
总统梦想的路
2009年1月1日起,根据公司安排,东非分公司总经理张旺民回国工作,田进担任东非分公司总经理兼党支部书记。这时,田进在稳固现有市场的基础上,向周边国家拓展,打入新领域,开发新市场。
这一年是中国地质东非发展史上最活跃的一年。在新思路新理念指导下,田进开拓思维毅然向布隆迪和刚果金国际工程市场延伸。
田进清楚地记得他刚去开拓布隆迪市场时,那里刚刚结束战争,政治与社会环境都不稳定,反政府武装猖獗。操场上训练的国家警察是赤膊上阵,军队倒是着装完整,却是五颜六色的便装,让人看了既好笑又心酸。警察和部队都是这样,国家的底子肯定很薄。田进说:“条件艰苦的国家或地区,我们开发的机会,会相对更多一些。”
一开始,田进用他的真诚和执着,打动了冷漠傲气的項目组长,使中国地质中标布隆迪第一个公示项目———首都布琼布拉供水工程项目。2011年,又中标了与新时代国际工程公司合作的布隆迪电站项目,使布隆迪市场成为东非经理部主要市场之一。
2009年,中国地质在刚果(金)中标的第一个项目,是1500万美元的工程项目。同年,又签下刚果(金)首都金沙萨供水工程项目合同,这是中国地质进入刚果(金)的开篇之作。一年之内,中国地质东非经理部的业务范围已扩展到坦桑尼亚,卢旺达、乌干达、布隆迪、刚果(金)5个国家,在市场惨淡的危急时刻,中国地质越战越强。
2009年秋,刚果(金)首都金沙萨供水项目谈判到了关键时刻,田进飞赴金沙萨参加标前谈判会议。在肯尼亚内罗毕机场转机时,他的老毛病肾结石突然发作,剧痛难忍。他强压痛处飞往金沙萨,到达后直接到医院输液治疗。上午输液,下午照样谈判,疼得满脸是汗的田进,只好吞下止痛片镇痛,这让刚果(金)的业主代表们非常感动。签订合同时,田进已经疼得没法坚持,只得授权副总经理方小平签署。
工作认真负责的田进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根本没有注意身体疾病发出的信号。那年,当他正全身心地投入项目招标和开拓难题时,体内的肾结石已反复发作。他带着病痛的折磨坚持到坦桑尼亚105项目施工难题解决,处理完经理部市场开拓的一系列关键事务,才回国手术治疗。
田进真诚严谨,仁厚无私,团队300多名中方员工,他都尽量做到发挥每个人不同的特长,让所有人都有用武之地及成就感。员工樊成急病住院抢救,第一个献血的人是田进;借聘的中方员工买房急用钱,借钱给他的是田进;施工中出现困难,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还是田进。
根据中国地质发展的需要,从2013年集团将原东非分公司分管的卢旺达、布隆迪、刚果(金)3个法语国家划分出来成立中东非分公司,东非分公司继续管理坦桑尼亚、乌干达和肯尼亚3个英语国家。
这么多年,走过多少艰辛的路和经历过多少千难万险,都恍然而过,让田进记忆犹新的是Somanga–Matandu 33km公路项目,这是一条坦桑尼亚在任总统家乡的道路,也是田进难忘的工程。2022年6月,田进讲起这个项目的时候,还非常感慨。
项目位于坦桑尼亚东南部沿海地区,起点在Somanga村子附近,途经大小10个村庄,内含桥涵构筑物、水沟及附属工程。项目投标公司很多,中国地质是第三标中标。
此项目是中国地质在坦桑尼亚第一次承接的大型公路项目,也是坦桑尼亚政府出资的第一个项目。业主对此项目相当重视,每星期都有政府官员来检查。3年的施工期,总统姆卡帕都亲自去了3次。
那时,中方工程师几乎都是初到海外,首次接触国外各种条款规范,和监理交流时都有不同程度的语言障碍,对于施工中每道工序的做法把握不准,加之修路过程及施工技术极其复杂,他们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因为项目所处沿海南边的孤岛,经济和交通都很落后,生活用品与施工材料都是通过小船运过去,条件十分艰苦。
铺路的砂石料缺乏,需要项目组自己开车到50公里以外爆破开采。每炮可开采2万多方土石,考虑到生态问题,工期虽然紧张,但项目组还是自觉将破坏的山体修复好。从Mantandu桥的施工到道路路基、路面施工,从水泥稳定土底基层施工到级配碎石基层的施工,从沥青加热到双层沥青表面处置这种国内不常用的沥青面层施工,每一道工序都是磨难。
田进印象很深的是国外的集配碎石加工,严格要求用几种集料。通过厂拌设备加工而成,国内普遍采用的方法不一样。碎石机厂家的老师傅通过不断尝试调整碎石机组,经过足足两个月的努力,才最终生产出达到规范要求的产品。这一施工方法,后来还被坦桑尼亚施工人员普遍采用。
然而,尽管总统及政府都非常重视,33公里项目进度仍然缓慢,坦桑尼亚政府因资金因压力大而投入不及时,最关键的一点项目设备跟不上。这时,经过中国地质总部的协调与支持,从南部非洲分公司调来一批设备,又从菲律宾买了一批二手设备。这样,迅速扭转了缓慢被动的局面。
田进经受住严峻的考验,东非分公司不但遵守合同按时完工,而且工程质量优良。总统亲自参加庆功典礼。
在盛大的竣工典礼仪式上,总统的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公路上,场面隆重而激动人心。总统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深情回顾他求学时在这条路上的艰辛。讲话中多次表示感谢中国地质的努力工作。现场掌声及欢呼声雷动。
原来总统读高中时,经常要路过那个地方,两边是河,中间就是这条路。一旦进入雨季,出行的人经常会困在这里,一困就是几个月。所以,总统立志以后必须要修通这条路。现在,是中国人帮助他实现了这个美好的梦想。
这条通往总统家乡的必经之路,2002年 3月20日开工,2004年12月25日竣工。以前雨季要走几天或几个星期的路,路和桥修通之后,只需一个小时便可到达。该项目的工程师后来都成了坦桑尼亚公路局的骨干,为中国地质以后在坦桑尼亚承包大型工程项目奠定良好的基础。
五位总统剪彩的大桥项目
2006年到2009年,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完成了一个5位总统同时参加剪彩的著名大桥项目———坦桑尼亚-莫桑比克联合大桥。这是工程施工历史上罕见的盛况。
坦桑尼亚和莫桑比克的边界,有一条名为Rovuma的河流,河流长度800多公里,是坦桑尼亚和莫桑比克之间的界河(在莫桑比克被称为里约·鲁伍马河流),流域面积155,400平方千米。
坦桑尼亚和莫桑比克因为中间这条河交通不便,两国自从开国总统开始,就想建一座连接两国的“坦莫联合大桥”。
田进作为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的副总经理主持并全程参与项目投标工作。经过中外承包企业的激烈竞争,中国地质最终赢得坦桑尼亚和莫桑比克联合大桥项目的施工承包工程。
坦桑尼亚-莫桑比克联合大桥项目,由坦桑尼亚和莫桑比克政府联合出资,业主为坦桑尼亚工程部和莫桑比克工程部。中国地质在此项目中的投标金额为24,648,568美元,项目由丹麦科威(Cowi)公司设计,主要工程内容为设计并建造总长720米的主桥和两侧各约5公里长的道路、排水管涵及配套设施等。
项目2005年投标,2006年奠基暨签约仪式分两次在两国边境举行,两国总统、工程部长及双方高级官员全部出席仪式,两国政府工程部常秘与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总经理张旺民举行签约仪式。
这个项目也是当时中国地质集团公司将建造的最大的桥。田进说在坦桑尼亚-莫桑比克联合大桥设计加施工的总承包项目中,因为施工条件艰苦,加之地质条件构造问题以及勘探的技术资料存在不相符情况,给施工带来很大困难。
科威(Cowi)公司设计桥梁的理念和技术,在当时的条件下是非常先进、前沿的,在这个不算太长的桥面,他们设计施工720米的连续梁。中国地质第一次操作这种技术,就因为实施了这种复杂的连续梁技术,工期延长一年。
有的政府官员提出罚款,后来,田进通过和政府谈判,政府知道施工难度后,理解了现实中存在的问题,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只要工程顺利完工,他们不罚款,中国地质也不索赔。
经过没日没夜的努力,项目组克服各种困难,完美地完成了大桥工程。联合大桥连接莫桑比克的穆埃达镇和坦桑尼亚的曼加卡镇。大桥全长720米,宽13.8米,桥面距水面的高度为7.5米至10米。竣工验收典礼特别隆重。两个国家的在任总统和前任总统———莫桑比克两位总统、坦桑尼亚三位总统,一共5位总统都到现场进行剪彩。
大桥通车,莫桑比克总统格布扎和坦桑尼亚总统基奎特共同主持连接两国陆路交通的坦桑尼亚-莫桑比克联合大桥的建成通车仪式。两国政府的高级官员以及知名人士参加了联合大桥的通车仪式。国内外报纸和电台纷纷报道这则备受关注的新闻,中外记者争先恐后抢发头条。
格布扎在仪式上对数千名民众发表讲话说,联合大桥的建成实现了莫桑比克前总统萨莫拉和坦桑尼亚前总统尼雷尔希望修建跨越鲁武马河的桥梁,巩固了两国人民间友好关系,实现了共同繁荣昌盛的愿望。
基奎特在讲话中说,联合大桥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大桥将成为推动两国发展的起点,必将造福于两国人民。他同时呼吁当地居民自觉地保护和爱护大桥,避免大桥遭到损坏。
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施工的坦桑尼亚-莫桑比克联合大桥,在历史上具有积极深远的意义。2010年5月16日。一篇题为《一桥飞架坦莫两国,天堑终变通途———记坦莫联合大桥开通典礼》的通讯,道出修筑联合大桥真实感人的过程。
“5月12日的大桥开通典礼上,两国总统在前任总统和政府官员的陪同下,先后在联合大桥的两侧入口处进行了剪彩和揭碑仪式,并在桥两侧莫桑比克典礼会场和坦桑尼亚典礼会场分别向两国民众致辞。两国总统在致辞中都表示:联合大桥的开通,实现了两国老一辈领导人尼日尔(坦桑第一任总统)和萨莫拉(莫桑第一任总统)在1975年提出的关于建立两国联合大桥的伟大构想,对今后两国政治、经济和文化交流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莫桑格布扎总统在致辞中指出:联合大桥的建成,将推动EAC(东非共同体)、SADC(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及NEPAD(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各国的经贸往来,为所在区域各国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新的机遇。坦桑总统基奎特指出:联合大桥的开通,打通了坦桑公路南部走廊的重要一段,将大大促进坦莫两国之间贸易和投资,为南部各省的经济发展注入活力。基奎特总统和坦桑工程部长,还在讲话中对大桥的施工质量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多次对承包商中国地质工程集团公司为联合大桥所做的努力表示感谢。整个典礼持续六个小时之久……”
夕阳下,壮丽的联合大桥横亘在宽广的河面上,河水从桥下缓缓淌过,流向远方,两国的彩旗在桥上迎风招展,人们还在载歌载舞,不愿离去,军乐声、鼓乐声还在耳畔回响。
中国地质员工他们用4年的辛劳与汗水,思索与奋斗,坚持与隐忍,用逝去的光阴和骤增的白发,换来联合大桥的胜利开通,把天堑变成飞架两国的通途。他们用中国地质人的无穷智慧和勤劳勇敢的双手,将两个世代隔河相望的国家,第一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任何一位中国人,都为中国感到骄傲,为中国地质感到自豪!
国家的名片
2010年,田进带领团队中标美国政府出资的项目———坦桑尼亚一条64公里公路。美国政府出资的项目,很少会给中国公司,这次之所以能给中国公司,是因为以前田进跟当地政府建立了稳定的信任关系。这个5700万美元的项目,最后连同索赔加在一起,营业额达到7000万美元,获得非常好的经济效益。也是通过这个项目,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学会如何跟欧洲公司打交道,学习了他们的管理理念,使分公司的管理水平提高一大步。
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分公司仍然积极奋进,不久,又顺利拿下34公里项目,直到2021年这个项目才完工。田进领导的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在最困难的5年里,連续中标两条比较大的项目,不仅避免被动停产局面,还通过努力,创收了比较理想的利润。
田进说:“管理都要规范,所有管理工作要想让别人信服,必须首先做好自己。”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我们是中资公司,首先是代表国家的形象,对使馆工作要全力支持,首先我们自己就是一个国家的名片,做任何事情,都必须首先考虑国家和集体。”优秀的人总是深明大义的。“我们代表民族和国家在外头做事”,不善言辞的田进,总以自己实际行动作为表达。这么多年的海外工作生涯,他尽心尽力地踏实走过,无怨无悔。唯有一件事让他无法释怀,他没能送自己的母亲最后一程。
2002年,33公里项目和108公里项目施工都非常紧张,业主正在和分公司较劲,加之工期也紧,张旺民总经理在英国学习,东非分公司的一大堆事务都落在主持工作的田进身上,他得知母亲癌症晚期,就回家看了一眼,因为工作紧张,又回到坦桑尼亚。一个星期以后,田进的母亲就永远离开了。每每想到这,田进就会自责:“我要能在家多待一个星期,就可以送一送母亲。”
有人说我们爱的人会死去,爱我们的人也会死去,都会在尘埃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时光会把一切冲洗得干干净净,让世界恢复到初始的面貌。人站立的最后一道风景,就是看不见的朦胧。我们走过的山川,我们站过的窗前,我们看过的雪山和大海,干过的工程和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生命的路牌和标识。
2020年2月,国内新冠疫情爆发,田进回国参加年终工作会议,会议开完后,他就买了2月29号从国内出发的机票,3月1号到达坦桑尼亚。他当时担心疫情如果扩展,航班熔断出不来,会影响工作,选择立即返回。然而坦桑尼亚的防疫措施与中国不同,没有实施封控措施,所以导致2021年1月至3月疫情突然爆发,致使坦桑尼亚好几位高官病逝,其中包含坦桑尼亚桑给巴尔岛副总统及坦桑尼亚总统办公室主任。到了3月份,连坦桑尼亚总统也因新冠病毒而病逝。同年7月到9月,坦桑比亚又爆发第二轮疫情,两次严重的疫情让中国民营企业有十几人因感染新冠病毒去逝。而此时也正是公司繁忙的阶段,大家都得冒着可能感染病毒的危险继续工作,田进的压力太大,导致了眼疾加重。
田进是从革命老区脱颖而出的有出息的年轻人,又是烈士后代,他从贫穷的大别山考上华东交通大学,一生热爱学习,以前每年都买几本管理方面的书籍看看,汲取书中的先进理念与先进管理思想。可是现在,他因眼睛视网膜色素变性问题,看书已经不方便,而且还没到退休年龄,只好提前休养。
说到这里,田总伤感地叹口气:“这几年,眼睛不好,视力一年比一年差,只可惜看不了书了,看不了了。”他开始出现短暂的沉默。对于一个爱好学习和热爱工作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无疑是一种打击,但愿这个医学难题能够早日破解,还田进健康如初的视力。
田进说:“经过几代人的艰苦奋斗,现在的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在坦桑尼亚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土地18,000平方米。另有一块33,400平方米的土地,在坦桑尼亚首都多多玛。不远的将来,就会建设成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总部基地。”这时,田进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似乎看到自己奋斗二十多年的中国地质东非分公司,前景一片美好。
責任编辑: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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