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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心怀天涯客

时间:2023/11/9 作者: 黄河 热度: 17325
薛会兵

   无意的邂逅,也会入了心。当我携带如莲的心境探访柏塔寺时,其实她早已向我敞开心门。

   大凡名胜,或求山之幽,或占林之静,或寻水之清。寺名,或依山,或就水,或祈愿。柏塔寺,似乎也不例外。古柏千余、古塔高耸、古寺梵音,终成“柏塔寺”之芳名。

   顺着历史幽深的巷陌寻去,那条通往隋朝的山径铺满菩提,灵逸的清风恍如从远古飘来。有人背着诗囊,有人手持禅杖,有人携带古琴,有人执佩孤剑,万千香客曾经从五湖四海赶来登山朝觐。

   金色的霞光洒遍这里,遥远的子民,潮水般澎湃;幽静的寺院,张扬着活力。彪勇的罗汉,昭示着佛的威严;怒目的石狮,震慑了多少可怕的邪念;千年松下,留下众生的赞叹……

   独自走在柏塔寺,我仔细打量着这座在记忆中陌生而在意识中熟悉的寺院。时逢隋“开皇之治”,伴随隋文帝杨坚一纸诏书,“门下法无内外,万善同归;教有浅深,殊途共致”,佛教从囚禁的藩篱中挣脱,游走于青山林野,结缘于这方中条山麓的风水宝地。

   公元589年某个清晨,旭日从中条山巅喷薄跃起,霞光满天,给万物生灵以光以暖。这是慈善之光,是救世之光,也是吉祥之光。恰逢一位高僧云游于此,南望中条,巍峨壮丽;西瞻盐湖,碧波荡漾;北视平原,绿野苍翠;东观黄河,气象万千。青山霁后云犹在,画出西南四五峰。有此等妙境,为何不在此建一座寺庙普度众生呢?

   “座北朝南”“水流环抱”“倚山面水”,民间关于好风水的诠释,在这里得到很形象的验证。当地老百姓更是赋予柏塔寺传奇故事。

   相传,在柏塔寺东边瑶台山上,有师徒两和尚,因小和尚刘三无意中动了师傅天书,便被师傅罚去割草。说也奇怪,刘三不论去得迟早,割回的草总是又青又嫩。师傅很纳闷,最后得知,在柏塔峰有一块地方,青草旺盛,再割也割不完。

   老和尚听后便亲自查看,可是只见苗枯草蔫,一怒之下赶走了刘三。无家可归的刘三,便在柏塔峰开荒种植,没想到挖出一个聚宝盆。老和尚得知此事,产生了霸占之心。正当他要抢宝盆时,突然一股旋风吹起,把他与盆吹上了天,向西南角飘去,旁边的柏树都吹得扭了半个身。

   后来,在三十里之外找到了老和尚的尸体,却不见了宝盆。不久在这里却出现了盐湖,就是如今的运城盐池。柏塔峰上的柏树,子孙万代都是扭扭身,面向盐池,宝盆下的石板上出现了风洞,昼夜不息地吼叫着。人们为了纪念刘三,在柏塔峰上盖了座寺院,叫“柏塔寺”。

   扬善弃恶,当是佛教的核心。从此,香火的熏染,梵音的低唱,让瓦当凝重如黛,让楼阁清淡如洗。一道重门,几扇木窗,佛光灯影,掩映着柏塔寺生动的剪影。我想起了那首《柏塔秋风》,曾跻身县域八景:“岧峣晴日快登临,洗净寒空翠浅深。塔势半藏还碍日,秋声一片尽归林。风传天籁雌雄意,树亦人情子母心。清玩不忘即景好,晚钟欲动看栖禽。”

   柏塔寺的风景,是一轴天然的山水画卷,它遥挂在云端,飘荡在风中,流淌的水墨诉说着禅佛的明性。历代高僧与无数旅人于此,静听涧水清音,心如莲花,坚守着这份纯净的美丽。

   夏县的唐朝谏官阳城,大有“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慷慨之气。然而,就因为这“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胆识气魄,惹得皇帝不高兴,招致奸臣排挤,谏官没做多久,就被逐出京城,贬为道州刺史。阳城虽然接连受到打击,依然豪气不减,到了道州任上,又仗义为百姓干了许多好事,最终他自认为为百姓尽心费神,问心无愧,便挂冠而去,隐居在故乡柏塔寺的柳谷,闲对春花盛开,惯看秋月消残,在禅境里追寻更辽阔的清醒。封建官场的潜规则容不得这样的“良心官”,但道州百姓却始终不忘阳城的功德,男孩取名字时,都喜欢以“阳”为字。当地群众还专门修建了一座“福星祠”来纪念他,后来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福神”。

   清人钱谦益过中条山,想到阳城遭受贬谪,在此隐居,不平则鸣,写下《中条行》:“君不见中条山,阳城昔日曾闭关。白衣征起作谏议,脱屩就职无惭颜……君名长比条山云,君心尚似条山石……”诗人借景抒怀,哀婉沉痛,对不识人才的世道表达了深深的愤慨和无奈。伫立山顶,眺望柳谷,总会有许多遐想。阳城斯人早已逝去,但他执政为民、无私无畏、淡泊名利的熠熠风采,依然闪耀在历史天空。

   唐朝“七绝圣手”刘禹锡来了,但不止一次。身置佳境,人的心神往往会被那些与众不同的景物所牵引。步入参天的柏树林,登临高处,诗人一脸的清新,满眼的开阔,心旷神怡,禁不住高声吟诵道:“古柏寺亭前,森森岁月延。有心凌碧汉,无杆拂苍烟。春至凝龙化,秋深任鹤眠。登高来小憩,瞻连几留恋。”

   刘禹锡参与王叔文政治改革失败后,十数年的贬谪生活,使他的心灵饱受创伤。他虽有“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豪迈诗情,有《陋室铭》独立旷达的胸怀,但遭受排挤打击、颠沛流離的现实,不能不使他很想寻找一个窗口透透气。柏塔寺宛如善解人意的先知先觉,适时地把沉溺于困境中的诗人高举过自己的头顶,让他彻底明白自己该怎么办。这难道不是佛性的昭示呢?这情景怎不叫诗人“瞻连几留恋”呢?

   弯月无云,冷雨清秋,一个又一个朝代远去了。清朝末年,柏塔寺崎岖的山路上,行走着一位老者,身后是长长的如同老藤的辫子。山民们发现老者郁郁寡欢。他是谁呢?他是大清相国阎敬铭。为官几十年,一直穿一件褡裢布做成的袍子,出门在外,人们竟不知他是朝廷大员。一代清官,在清末腐朽的官场上无力回天,“布衣宰相”救不了大清,只有在他那首《不气歌》中寻找精神的宽慰:“他人生气我不气,我本无心他来气。倘若生病中他计,气下病来无人替。请来医生把病治,反说气病治非易。气之为害大可惧,诚恐因病把命弃。我今尝过气中味,不气不气真不气。”

   柏塔寺那宁静朴实的自然意境,与尔虞我诈的官场有如天壤之别,充盈的是山野春花的风韵,栖居的是疲倦浮躁的灵魂,感悟的是苦闷清醒的人生。我相信大清相国,踏足这佛门圣地,听到那空灵的梵音,嗅到那清淡的檀香,如同鸟儿找到了绿荫栖居,如同藤萝找到了树木依托……

   最是这千古美景惹人醉,美如梦境的柏塔寺,在阎公如流的笔下清晰。我能读出他对理想生活的强烈向往,能读出他对黑暗现实彻底的否定。在世俗的尘网中曾苦苦地挣扎了几十载,唯有柏塔寺可以收藏他的梦想。

   岁月沧桑,兴废更迭。昔日的过客远去了,昔日的古塔颓毁了,昔日的柏林迷失了,昔日的飞天羽化了。一片废墟之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是一颗颗不泯的佛心。胜境还凭佳士护,漫将兴衰问苍天。柏塔寺,正积攒历史的文明,吐纳时代的风云,慈悲度航。

   云水禅心,千年流转。有人来过,走了,只是天涯过客;有人走了,又来了,做这寺院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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