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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术语里的暗示(上)

时间:2023/11/9 作者: 黄河 热度: 17596
关海山

  围棋与中国的渊源实在可谓深矣!

  自从人类有了文字记载的历史,围棋便相伴而生了。先秦时史官为当时贵族阶层所编写的宗谱《世本》上就有关于“尧造围棋”的记录,更有晋代张华的《博物志》加以证明:“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或曰,舜以子商均愚,故做围棋以教子。”说明早在尧舜时期围棋就已产生。

  在2000多年的渐进演变与不断完善中,围棋不但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各行各业的性情中人士,而且还为人类留下许多趣闻和佳话,比如明代才子解缙,仅用围棋的别名便写了一首诙谐生动别具一格的七律诗《观弈棋》:“鸡鸭乌鹭玉楸秤,群臣黑白竞输赢。烂柯岁月刀兵见,方圆世界泪皆凝。河洛千条待整治,吴图万里需修容。何必手谈国家事,忘忧坐隐到天明。”加以历代文人的渲染,围棋因此而形成一种独特的社会文化现象。作为文化形式,围棋的任何一步一着中,皆包含和孕育了多少超人的智慧,彰显了怎样的精神品质!

  一部围棋发展的历史,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暗示,而担当着围棋的传承与演变重任的围棋术语,时时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只是,一千个人的眼里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若撇开围棋的专业来说,其术语又会以怎样的灿烂形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天元:围棋棋盘正中的交叉点,即十路。围棋本来就是智慧的角斗,它要求弈者不但要有勇,而且还要有谋,有勇有谋、有胆有略,才是把握勝利的大前提。天元在围棋棋盘上的位置举足轻重,站在此位置上,突出显赫,即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又成为众目睽睽之下的争抢目标。无限风光在险峰,自然有许多人都想在这广阔的天地里落下精彩而不同凡响的一子。只是,世界上所有的机会都是为有准备的人预订的,这一子下好了是“傲”,下不好便是“慢”。当年吴清源在日本首子点天元,“当惊世界殊”,创下了一段棋坛神话,至今仍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天,犹“颠”,毛传进一步解释为“君也”,于是,古代的皇帝便自作多情地称己为“天子”,其实,他们只顾自己声色犬马,哪管黎民饥寒交迫。《孟子·尽心上》:“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朱熹对此加注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元者,为万物之本,《楚辞·远游序》载:“乃深唯元一,修执恬漠,思欲济世,则意中愤然。”可见天元“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及不可妄动之特性,正如人身上的几处大穴,高手点了可以祛病健体,“增益其所不能”,一般人失手,却会因此而留下终生悔恨。

  星位:此“星”不与彼“星”同,它既不占吉推凶——“然星事凶悍,非缜密者弗能由也(《汉书·艺文志》)”,也不用来记数算点;它虽已为星,却无“星架”,且虚位以待,“人”可尽占。只是,有据星位为根据地,从而逐步发展壮大,最终立业成霸者;亦有沽名钓誉之徒,占了星位,却“求虚名而惹实祸”,引来纷争无数,只落得陪了夫人又折兵,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当然,“星”还有晴的意思,只是,这“晴”却要看各人的实际状况和心态了,有赢就有输、有圆就有亏,几家欢乐几家愁,阳光照射的地方固然温暖滋润,背光的地方却只能比平时更加黑暗。

  拆:所谓不破不立是也。生活中,我们总习惯于崇尚成人之美,比如婚姻,明知道某两人既无感情,又无共同言语,性格还南辕北撤,可我们仍要力劝二人痛苦不堪地得过且过,还要向他们唾沫飞溅“百事忍为先”的大道理;至于他们关起门来是否骂翻天、打破地,那都属于其家庭内部矛盾了,都可以交给时间去把他们打磨得无棱无角;围棋实战时,“拆”却是借助自己已有的基础,按照实践经验向非己疆域有计划扩张的一种有效手段。这与“拆”的本意大相径庭,也与中国近代金融业的“拆票”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围棋中的“拆”并不是为了“临时调剂盈虚”,而是刘备借荆州,骨子里打的便是有“借”无还的主意。

  压,镇:这是一个动词。长期以来形成的生活经验及工作经验使许多人对于这个动作非常熟悉非常敏感。枪打出头鸟,无论是出于事物平衡的需要,还是由于嫉妒或报复心理的作祟,一旦机会和条件允许,便要迫不及待地在彼头上用力一盖——我武大郎的店里岂能容你鹤立鸡群耀武扬威?更不用说因为你的高明而给别人带来的尴尬了!这一压之下,对不起,你若大难不死,那也只能从此低头弯腰蹊径另辟受尽委屈忍辱偷生了。

  至于“压”的另一含义——压宝,亦在此处进行了活灵活现的表演。虽然拿着不同的棋子,但都是为了相同的目标,故尔,那枚作为工具的棋子便沉甸甸起来,背负了无限的压力。可是,竞技场上永远只有“对”与“错”两种极端的选择——很多情况下,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于是,这宝压下去之后,便有人一夜暴富、有人走投无路了。

  而“镇”不但有着压的作用,更由于不计后果、不择手段,以及态度的蛮横,往往给人的心理上投下一片阴影,从而起到“老虎不吃人,却名声在外”的效果。

  叫:其实也就是喊。古时战斗要先下战书,即便两军对垒,也讲究兵对兵、将战将,且还要于交手之前大喝一声:“快快通上姓名,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鬼!”这些,不仅昭示了一种先礼后兵的“绅士”文化,而且隐含着人性中争强好胜的竞斗本能;当然,现代战争也“叫”,甚至会提前把自己将要攻击对方的时间、目标、方式等军事机密开诚公布给对方。民间有一句话叫做“艺高人胆大”,引申意为“明着欺负人”,也就是凭借自己的军事、科技、经济等实力而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叫”对于对方来说,本身也是一种警告:你若能够亡羊补牢,那便有惊无险,留给你一个教训;你若托大置之不理,那么,等待你的将是无情而残酷的结果。

  打劫:字典上对它的解释为“抢夺(财物)”。举例:趁火打劫;法律则直接把它界定为严厉打击的对象;当然,从劫者的一方来定义,它自是少不了威逼、胁迫及暴力等行为,并且以非法获取利益为目的;若像《礼记·儒行》所讲“劫之以众”,那性质就更是要另当别论了。

  仅从字面来讲,“劫”为梵文的意译,源于印度婆罗门教,其认为世界经历若干万年便毁灭一次,尔后又重新开始,此一灭一生称作“劫”。佛教一般认为,“劫”包括“成”“住”“坏”“空”四劫;“坏劫”届时,有火、水、风三灾同时出现,世界从此归于毁灭。——如果有人做出太过不该的事情,失足跌入万劫不复之渊,那么,当真便是神仙也救他不得了。

  围棋中,“打劫”是以围魏救赵(或弃赵图魏)式的战略战术广泛地应用着的,这或许正反映了人性中的某种隐秘?

  飞:望字生意。此字给人的感觉是轻飘飘的,围棋对弈中沾地即走,投子低位,坚实占地;重视取势,投子高位。重势本身就是战略的一种,如此飞法,兀自行云流水,然而,它实际所起到的作用却不可低估。和生活里的“飞”一样,它往往与“快”连在一起,这是为达到目的而采取的一种有效步骤。飞的体验是刺激和美妙的,不过,欲速则不达,如果一不小心“飞”得忘乎所以,那么,抓在手里的就顶多只能是一根没有了风筝的断线了。

  飞的另一表现:放纵,却有些盲目自信的味道。《淮南子·精神训》曰:“趣舍滑心,使行飞扬。”高诱注:“飞扬,不从轨度也。”更有《聊斋志异·席方平》进而描绘:“飞扬跋扈,狗脸生六月之丧;隳突叫号,虎威断九衢之路。”看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怨不得别人。

  气:对于这个“气”,真是典型的“既最熟悉、又最陌生”。

  无论任何人(包括任何动物,甚至任何植物),任何时候都是离不开气的;而往往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仍然是气。动物和生物时时刻刻要吸气、呼气,一口气接不上来,生命就会完结;到了海拔超高的地区,人们会因空气的稀薄而呼吸困难,生出各种病症。诚如《管子》所说:“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生则其气。”但在平时,人们會因为官职没有得到升迁而不开心,会因薪金没有增加而骂娘,会因朋友或情人背叛了自己而忧心忡忡,会因上司一顿莫名其妙的臭骂而辗转反侧。当然,更有人为了一己利益而毫不吝啬地去污染空气、糟蹋空气,却从没有人站出来思考:如果突然之间消失了空气,我们怎么办?也没有人去立项研究:对于供养我们生命的空气到底应该如何去有效地分配、有偿地使用?

  在中医学上,“气”指运行变化于我们体内、维持我们生命活动和推动我们脏腑活动组织的精微物质。这应该是基于“气”的特性最权威、最科学的解释。实则,“气”这种无色、无味、无形、无状、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须臾离不开的东西,更是一种内涵的、精神的存在!正如韩愈在《文论》中所言:“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更如《孟子》赞赏的“浩然之气”:“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无是,馁也。”气势,气息,气焰,气场……哪怕是怨气或怒气,只要有气,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托,掏:围棋中的一对“孪生兄弟”:相同点颇多,差异也不少;粗看上去二者极其相近,细想之下它们又性质迥异。“托”唱红脸,“掏”唱白脸,但其最终的目的都是虎视眈眈地要将对方的领地据为己有。不过,对比之下,“托”毋庸置疑手段更加隐蔽、更显高明一些。生活中亦有各种“托儿”:卖鞋的有“鞋托”,卖布的有“布托”,卖衣服的有“衣托”,卖药的有“药托”……不是有人就喜欢高高在上吗?不是有人就喜欢甜言蜜语吗?瞌睡了给你头下塞个枕头,投其所好又有何难?反正无论把你托得多高、托得多么舒坦,主动权总是在我——托者的手里。托累了或者不想托了,两手一放,飞流直下——“捧得高摔得重”是为注解。

  “掏”的动作看起来难免不那么潇洒、不那么美观,甚至还有点不那么光明正大。然而,这丝毫也影响不了它的实际功用。大手笔有大手笔的气魄,小刀子割肉却有小刀子割肉的妙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君不见,魔术师能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多少五光十色的物品?君不见,战争时期,若抓住对方的一个“舌头”,我们可以从其口中一点一点地掏出如何价值连城的情报来?

  打入:中国近代战争期间这个词的使用频率几乎达到了顶峰,可谓红极一时。当然,平凡的词语后面昭示的是令人血淋淋的刺激和传奇:斗智斗勇,声东击西,针锋相对,离间计,苦肉计……而在围棋中,你却可以名正言顺地借助“打入”这个技术手段,毫不脸红地把自己的无限希望建立在别人的心惊胆颤或者懊悔、无奈之上,最终的胜利则要么取决于自己水平的高超,要么得益于对方的百密一疏,这也便使我们得到一点启示:生活中没有观众席,任何一次的随心所欲都可能给自己带来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靠:人生如棋,棋如人生。靠,可真是个好字眼!只是人人心里都在祈盼着能与靠沾亲带故结缘交运,人人嘴里却都不说出来罢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本是普通百姓最无奈最被动的想法,有朝一日被善钻营之人听了去,立刻曲径通幽柳暗花明,让其无限的内涵和外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来。何为山?何为水?每个人都在随着时间、环境,随着自己的需求不断地赋予其光怪陆离的意义,于是有人财源滚滚,有人官运亨通,有人事无不济,有人志得意满。然而,山也有时穷,水也有时尽,到得那时,又如何使然?看来,还是靠自己比较的妥当长久些,“靠天靠地靠祖先,不算是好汉!”郑板桥先生如是说。

  江湖上有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说得自己好像很弱智很无能的样子,其实,那也只是一句客气话。事实上,还是豪猪取暖的故事充满着哲理:过分的靠会给各自带来灾祸,距离反而产生相对的安全。

  断:下围棋的人都知道一句话:棋从断处生。此话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不人道,有那么点不仁义,还有那么点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没错,生活中若用此指导思想为人处事,大概难落个好下场,可是,在作为运动项目的竞技比赛中,这却是一个必用的手段。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论是有意去给对方制造断点,还是“千年等一回”,瞅准时机,用对方的错误来惩罚对方,总之,“苍蝇不叮没有缝的蛋”,万事万物,从断处进去,里面便是一个无限神秘、无限刺激而又能给人以无限诱惑的世界!

  虎:看到这个字,内心里便不由得会产生一些复杂的感觉。

  生活中,关于虎的词语、典故、传说随处可见:虎口余生,虎牙桀立,虎视耽耽,虎兕出柙,虎啸风生……我不知道围棋术语选中此字是借用了老虎哪一方面的神威,但它在围棋实战中的应用,却常常使弈者不寒而栗。与实际的老虎相同,围棋中的虎的用意也并非要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威胁,更非损人利己以便图谋什么,它仅仅在运用本能的手段来保护自己不受侵犯。然而,虎本没有伤人意,人却早存害虎心!无论是围棋的比赛,还是社会的竞争,都是一种残酷的现实,谋求双赢甚至多赢,那只是一句苍白而无聊的呓语,胜利者摆出的姿态永远都是潇洒而骄傲的,新闻镜头偶尔对准失败者,说白了是摄影工作者的需要,恶心点纯粹就是在做秀!

  相对于人来说,虎毕竟还是幼稚多了,它选择了隐蔽于荒野、森林,它选择了对人敬而远之,但是,人只考虑自己的私欲,为了私欲,可以不择手段,至于原则,那都是做报告时讲给别人听的。

  吃:此为生存之根本。人以食为天,马克思也认为人类的一切上层建筑活动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吃便是其中之一)之上的;即使别类动物,亦“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可见,吃与生存关系之大焉。

  围棋运动中,“吃”也是获胜的基本手段之一——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战术,在竞技运动中似乎没有太大的市场。百人百姓,风格不同,手段的运用便现差异。有大砍大杀最终以吃取胜,也有行云流水仅以吃为辅助手段的,殊途同归,很难说谁的战略战术就比谁的高明些。只是,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吃似乎也应该有所讲究才对——孔圣人还“食不厌精”呢!若无论粗劣,奉行“盛到碗里就是饭”主义,一路吃将下去,只顾自己吃得酣畅淋漓、吃得忘乎所以,只怕迟早“好吃难消化”——归根结底,都是贪吃惹的祸!

  并:相对来说,这是一个比较文绉绉的字;通俗点说,它无非通、合、竞、傍——依靠。

  下棋与生活时常是一回事。这并在围棋中就是看见某处有一棋子,无论是敌是友,管它是糟是好,先紧紧地贴上去再说。这有点赌徒的味道。贴过去以后,若是自己人,那就手挽手并肩战斗、共同迎敌,好似战斗中从天而降的增援友军,人多力量大,不仅仅增强了己方的战斗力量,而且鼓舞了战友的斗志、坚定了战友赢敌的信心;贴过去以后,若发现身边竟是敌人,那也不必惊慌,更不会因此失措,只有镇定精神,沉着应付。最高的境界是浑水摸鱼、蒙混过关,首先想方设法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信任,最好是佩服,接着就可以借机误导对方、瓦解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指引对方败于自己之手。当然,即使被对方发现认出也无所畏惧,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敢于贴上去,就已经在气势上胜了一筹,拼它个鱼死网破,不成仁,便成义。

  令人费解的是,并还隐藏着“屏除”的意识。《管子·霸形》记:“并歌舞之乐。”尹知章注之:“并,除也。”又《弟子职》:“既彻,并器,乃还而立之。”注:“并,谓藏去也。”世界是多彩的,人心是复杂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么,看见有人并过来,不妨脑子里先打上个问号:他到底想屏除或藏去什么?

  交换:追逐交换行为的最早发生,应该在原始社会末期、奴隶社会萌芽之时。那时,人们的物质生活比较匮乏,文化(精神)生活几乎没有,为了生存,人们之间便开始进行各种简单的交换,以弥补各自所需。

  钱币产生以后,虽然购买方式更为便捷,但人们的交换活动同样旺盛——至今仍然没有衰退些许,只是在所交换的物种内容以及交换的动机和目的上更趋丰富更趋精明。这恰恰说明了交换与时俱进的特色。

  “交”的释义很明白:结合,通气,进入。《易·泰》讲:“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声同也。”“换”的含义更直接,就是“互易、更改”的意思。而“交换”无论在人们的生活中,还是在围棋的对弈过程中;无论是自己主动出击,还是被迫而为之,总之,都是抱着极度自私的念头的。

  交换的骨子里,时常深含着“以进为退”的“弃”的哲思,这正是它最为鲜活的魅力所在。

  布局:可以说,棋类运动都是人类战争在日常生活中的缩影,或者说就是具体战争在理论上的探讨和演绎,也就是典型的:纸上谈兵。

  既然是战争,那自然就具备了战争几乎所有显著的特点,只是没有了大自然的天设屏障,战争便更加透明,因而,“指挥员”相应地就需要更加杰出的军事智慧,以及更加合理的调兵遣将、排兵布阵的能力。

  布局是指一局棋的开始阶段,双方首先抢占要点(制高点),布置阵地,由此为进入中盘做好战略准备。而“布”本身就是展开、铺开的释意,庾信《华林园马射赋序》云:“上则云布雨施,下则山藏海纳。”实有揽月捉鳖之气势。两千多年的围棋发展,有限的围棋地盘已经不能够提供更多的、更出人意料的要点位置,于是,布局便形成了既举足轻重必不可少又按部就班无甚悬念的尴尬。

  可人生不也同样吗?谁也没有一出生便是个博士后,大家都是从懵懂到牙牙学语到十年寒窗,走上社会后,才开始鸢飞鱼跃各展宏图——所有的布局,都是精彩的铺垫。

  官:不会下围棋的人,平时是很难留意到官字竟还有一条“共同”的释意的。一般说来,人们对官总有一种世俗而现实的解释,要么敬,要么亲,要么畏,要么躲,要么几种情况兼而杂之,却总不能平等的、正常地去看待它;这与官在现实生活中的实际表现密不可分。

  官的本意并不复杂。《礼记·曲礼下》曰:“在官言官。”郑玄注:“官谓板图文书之处。”《管子·宙合》更进一步:“故不官于物而旁通于道。”——官反倒碍手碍脚成为“局限”了。但不知从何时起,官开始代表国家和政府,于是便渐渐地“另类”起来,渐渐地糅进了不少耐人寻味的内容。

  围棋还原了官最初的朴素,它不带任何阶级色彩,更不作为任何强权的象征,它只是一枚独立的、简单的棋子,弈者双方可以满腔热忱地争夺它,可以毫不客气地踢开它,甚至可以以它作诱饵,“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美国总统不还时常成为媒体取笑的对象吗?

  爬:无论这个动作是否优美,它都要在每个人的某一特定时期留下难以擦去的印痕。当然,更为特殊的情况同样令人感慨万千。比如:战争期间的匍匐前进;比如:某些不想为人所知的爬墙头、爬窗户……辩证法说得真好:大不是大,小不是小;快就是慢,慢就是快。说到这里,有必要让我们重新温习那则著名的寓言:爬得慢的乌龟凭借兔子的骄傲以及自己超常的毅力,终于取得了长跑比赛的冠军。这则寓言的立意肯定是好的,但它无疑容易对人们造成误导,因为它同时向人们暗示,要取得胜利,偶然的因素几乎就是决定性的因素。在围棋的步骤里,必要时爬之,那自然是藏巧于拙,或者是被逼無奈,若要以爬为主,甚至阿Q般地抱定了锲而不舍的思想,那便只有以失败而终棋了——“兔子”大概是不会永远都骄傲的。

  出头:就整体而言,“出”确实是个时常能够引起人蠢蠢欲动的字眼,由其组成的词语也大多令人心跳加速:出生,出产,出现,出脱,出马,出击,出仕,出色,支出,超出……出头,更是许多人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事情。围棋里有“棋出一头,力大如牛”的说法,对己,这一步棋可以走出困境、走向辉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以走进更加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浑身的才华去实现抱负;对对方,则可以让他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地疲于应付,可以给其心理上、精神上增加负担,可以让其加深对“一着不慎,全盘皆输”的理解。总之,可以给对方带去无限的麻烦。

  中国人喜欢讲“出头的椽子先烂”,鼓励人们走中庸之道。可骨子里,谁不想光宗耀祖?谁不想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出头之日,才是对一个人一生最大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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