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作品之间,往往会有某种奇妙的缘分。
同一篇作品,不同的人,阅读的感觉千差万别;甚至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作品的观感,于不同的时期亦会有天壤之别。比如我年轻时看海明威,除了数量有限的几篇心旷神怡之外,别的都靠钢铁般的意志硬啃,四十岁以后重看这些作品,感觉几乎每一篇都是杰作。有些中短篇,我反复地看,总感觉不可思议——得有多好的脑力,才能写得出如此文字!
于是我尝试着模仿海明威,满怀希望地投稿,发表却变得十分困难。相熟的编辑跟我说:“情节和细节十分丰富,可是我看完之后无法完全明白你想要表达什么,似乎有多重指向,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起码我认为,自己已从大师海明威身上学到了点什么。虽然发表困难,但我对自己说,我做到了,发表与否不着急,等缘分吧。
我小时候看过很多中国传统的话本小说,故事曲折离奇,情节跌宕起伏,以为小说本该那样。从三十岁开始学习写小说,足足十年,我以此为标准!十年啊,在小说这条道路上,我足足走了十年弯路,想想都心疼自己。幸亏四十岁那年重读了海明威,重新调整了写作的方式与方向。发表虽然比以前困难,但内心却时常欣喜不已——所以在此,必须要真诚地感谢大师海明威,感谢为我们提供写作范本的前辈大师们。
有时候我也挺佩服自己等候作品发表过程中,超然物外的姿态。但想深一层,不超然,你又能怎样?作为一位默默无闻的写作者,是乙方,没有话语权的。
2017 年夏天,我成为一位不再外出工作的“专业作家”,每天在家中闭门造车,经历了亢奋、焦虑、彷徨、挣扎、怀疑等等阶段以后发现,惟有超然物外,才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些。于是每天给自己心理暗示,要放松,要超脱,以开阔的心态看待每一件事情,以认真的态度做好每一件事。然后,没过多久,原本斑白的两鬓重新变黑……这算是意外收获。
前面说到作者与作品之间存在着奇妙的缘分,《两个失踪的男人及其他》是个很好的例子:能有这篇小说,我必须要感谢几位多年的球友。
有位外号叫洪七的朋友,原先在顺德北滘承包网球场,开门授徒,我们常去他那里举办有大老板赞助的业余网球友谊赛,相见甚欢。去年秋天合同期满后球场老板大幅提升租金,洪七于无奈中舍弃北滘这个据点,转去江门市租场开馆继续他的网球梦想——某个周末,朋友们相约远赴七十公里外的江门支持我们共同的朋友洪七。
计划七个人,开两辆车过去。打完比赛后聚餐,疯狂喝酒,是我们这个小团体的优良传统,所以尽量少开车过去,禅城区一位球友开车带我,顺德区那五位开一辆车过去。禅城区的朋友接上我后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然后也不征求我的意见,直接把我拉到车站:“我有急事去不了啦,你自己坐车吧,反正也不远。 ”我从佛山坐大巴去到江门才知道,顺德那五个人,也取消了行程。洪七说:“六个家伙爽约,他们的酒一会全归你! ”
打了四小时球后,洪七带我去跟江门本地十来位球友喝酒。
那酒呀,难喝无比,是网球教练洪七先生的自家酿!不单单难喝,颜色还十分可疑,还没喝我就开始担心会不会酒精中毒?我喝高了,他们让我当晚在球场办公室过夜,明天早上继续打球,我想起办公室那几大罐“洪七牌药酒”,心中十分恐惧,坚持即刻马上回佛山。
我是晚上十点坐网约合拼车回到佛山的——同车的是两位绝色美女——其过程我在小说里已经描写得十分详尽,我真的没有夸大其辞。当然,下车后我们就各自回家,我并没有追上去把人家打至脑震荡——我是作家,不是野蛮人。
无端端让混社会的小姐姐用粗言秽语骂得哑口无言,我被伤了自尊,我得做点什么以挽救自己脆弱的心灵。狠狠地想了又想,然后就有了这篇小说的第一部分。
第一部分,其实也可以看成是一个能独立成章的短篇小说。我最先只是想写一个短篇,写完后感觉缺了点什么——女主角碧仪,对待丈夫的态度如此恶劣,缺少说服力呢。于是加上第二部分,给碧仪一个“变坏”的理由。那么,既然他们的爱情,他们的人生,经历过这么多试练,他们必定会成长、成熟,并且能学会珍惜眼前人,于是便有了第三部分——人大抵是如此走向幸福的吧,我想;人生大抵如此迂回曲折的吧,我想。
这便是《两个失踪的男人及其他》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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