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从社会知识史的视角看,信息茧房其实始终伴随着知识传承与传播的过程——面对知识生产广泛分散,人类便有了聚合的诉求,同质化、浅层次、机械化聚合的结果便是信息的茧房化。从读者角度看,阅读茧房是人类在阅读超载压力下的应激反应,是从现代社会到信息社会发展进程中一种越来越突出的阅读症候。纸书阅读的精神特征与物质特征使其蕴藏着其他媒介阅读尚不具备的破茧力量,有着催化新媒介产品的元阅读价值。展望未来,纸书阅读或许会作为一种文化技艺长存,为置身信息宇宙的我们提供沉思的绿洲。
关键词:书籍 信息茧房 阅读茧房 信息聚合 全民阅读
信息茧房概念被广泛应用,展示了人们对数字化时代信息选择的忧思:对信息的偏好会导致个体、群体乃至整个社会被同质化的信息系统所包裹,虽然茧房能持续提供愉悦、温暖且友好的感受,但这舒适的代价有可能是重大的错误、可怕的梦魇。[1]从社会知识史的视角看,信息的茧房化其实始终伴随着知识传承与传播的过程——漫长岁月中,知识生产广泛分散,人类便有了聚合的诉求。聚合同质化、浅层次、机械化的结果便是信息的茧房化;而具有开放、协商和纠错机制的聚合,则促进知识健康秩序的形成,以及创造性积累的可能。从读者角度看,要具备“破茧”的意识和能力,需要通过复杂持久的阅读训练。纸书作为文明的产物,在漫长岁月中一直是人类提升阅读能力的可靠工具。如今,信息云海瞬息万变,新技术和新载体更加助长了茧房化效应,我们是否仍然能通过纸书阅读这项古老又现代的技艺去陶冶阅读审美,提高阅读素养,让信息以饱满、丰富、多元化的方式实现智慧聚合?
一、信息茧房与阅读茧房
近年来,我国学界对“信息茧房”概念开展了许多富有启发性的实证或理论研究,这些研究大部分着眼于数字化社会,从信息生产传播角度审视信息茧房的生成逻辑、具体构造以及用户影响,并从技术或机制改进、受众信息素养提升角度提出一些“破茧”建议。受众是否具备防止“茧房化”的警觉和“破茧”的能动性,在具体行动层面是由阅读决定的。如上文所述,信息茧房并非数字化社会独有现象,只不过技术和载体让这种现象成为当代社会突出的阅读症候。大量高速生成的信息带来了阅读超载的压力,个体或群体由此产生各种应激反应,直觉和感性主导下的反应会日积月累形成信息茧房,而直觉和感性主要源于生活的环境和质量,并由日常阅读习惯和能力所支配,是信息裹挟中的被动追随。
我们需要将研究起点前移至现代社会刚刚崛起的时刻,书报刊的数量和品种开始激增,读物从精英走向大众,阅读从少数人的专属技艺融入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却在世界各地表现出一种降维普及的状态。伯明翰学派代表人物理查德·霍加特在《识字的用途》一书中以深刻细腻的笔触,剖析了20世纪上半叶英国工人阶级文化生活所发生的变革与延续:物质环境进步巨大,而文化观念的变化却相对迟缓,一些滋生于工人工作、生活、社交中的古老因素仍然在工人的家庭阅读中发挥着隐形作用,左右着成为新兴读书群体的工人读者的兴趣与品味。商业出版巨头极力逢迎,旗下的众多新兴杂志“就像是坐在一位多情、迷信、老派的母亲身边那个脑筋转得快、手中有一大堆新式选项的年轻聪明儿子”[2]。传统与商业的合流,造成了品质低下的社会阅读特征:如果作家没有立刻吸引住那种一目十行的初次阅读,那么他就犯了错,读者从来不犯错;好的作品无法走红,大众作品无法真正去探讨经验,因为读者欠缺“通过文字的复杂性寻求一种理解”的能力,就像一个“小男人”却被(大众出版物)“塑造成像个巨人似的,因为一切东西都按照他的尺寸缩小了比例”。[3]所谓缩小了比例,就是以个性化、碎片化、提供大量乐趣的阅读导向将读者拉拢到“假装亲密”的团体中;为了让读者流连忘返,还要以更直观的事物取代传统文字读物,比如读连环漫画。[4]出生于工人家庭的霍加特在书中以大量犀利的文字批判这种不断“向下滑行”阅读风气的后果:“对一个时代影响最大的并不是原创思想家的思想,而是在这些观点被简单地、扭曲地筛滤之后从中得出的东西。”[5]他悲观地指出,虽然工人阶层拥有了阅读的能力,却仍然是出版物之车上载着的“野蛮人”,“在仙境中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单单为了向前而向前”[6]。这里提到的“仙境”,与信息茧房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更侧重于读者体验,或许我们可以藉此提出一个仿造的概念:阅读茧房。
信息茧房着眼于信息的生成机制,阅读茧房则指向了读者自身的阅读素养。《信息乌托邦》将维基百科等协商、众创的知识生产方式作为前者的破解之道,而对于“仙境”中后者的警示与解放,则需要已经掌握更高级阅读技艺的同类来帮助促进改善,实现社会阅读整体素养的提高,这种人类阅读共同体意识,开启了二战后尤其是冷战结束以来西方国家促进全民阅读的历史。在《国外全民阅读法律政策译介》[7]的编撰过程中,笔者发现西欧诸国,美、日、韩等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均遭遇到如霍加特所描述的阅读资料日益丰富与大量新识字人口阅读素养不足的社会性矛盾,这成为各种国家阅读推广政策、法规、研究报告和大型项目落地的原因。其中,纸书阅读一直扮演着主角,这主要由三方面原因决定:一是纸书历史悠久,随着印刷技术的发达,教育、图书馆、出版发行等行业建立起了成熟完备的纸书生产、传播和评价体系,为阅读推广者提供了稳定可靠、源源不断的物质工具。二是人类阅读的方法体系和鉴赏标准,也主要是在纸书的大量长久阅读实践中积累凝结而来,为阅读推广的专业化提供了保证。三是儿童是阅读推广的重心,无论从生理机能还是心理认知规律看,纸书仍然是该群体最适合的读物。
对纸书的倚重,逐渐形成了各国阅读推广实践中的一些共识,例如:越早读书越好,美国的《卓越阅读法案》、日本的《少年儿童读书活动推进法》、英国的“阅读起跑线计划”等都是着力促进儿童早期阅读;要大量读书,如全美图书馆广泛开展的“1000 Books Before Kindergarden”(上幼兒园前读够一千本书)项目,致力于为广大家庭的孩子提供足够的绘本;倡导经典阅读、精读、批判性阅读、培养读书持久力等阅读素养方面的理念,在大量项目中得以落地推广。以纸书阅读为轴心的世界阅读推广实践,期待以这种载体所塑造的阅读能力,可以阻断精神上的代际贫困,增进阅读文化的多样性,实现文化的创造力,这可以视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合力进行的阅读破茧之策。然而,数字技术所引发的纸书阅读危机,对阅读推广带来了更多的压力和不确定性。日本2005年专设了《文字及印刷品文化振兴法》,旨在应对危机,重振阅读传统。数字化媒介产品在短期内的大量涌入,似乎在整体性地瓦解着人类阅读长久秉持的观念和特质。
二、纸书的物质特征与精神特征
笔者提出阅读茧房的概念,是希望藉此揭开数字化所带来的时代性遮蔽,进而去体察阅读行为本有的内在矛盾。如上文所述,在工业社会发展进程中,大多数人虽然拥有了阅读机会,却也陷入到大众阅读的梦幻漩涡中。阅读的茧房化既是传统生活惯性的延续,又是物质生活在精神世界中的延伸——现代国家的崛起,首先表现为物的丰富多样。越来越琳琅满目的物品,让我们养成依赖品牌、包装、广告这些直观要素进行节时省神选择的习惯,发达的物流快递系统不断缩短我们等待收货的时间,物的世界以我们的需求为指针配比在缩小的时空中,一切立等可取、垂手可得,这种物质生活的方式影响着我们的信息观念,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人类千百年来赞颂的“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求学精神,削弱了那种因求书艰难而倍加珍重的阅读体验,也因此影响着社会阅读能力的整体发育。
阅读世界自身构造也在发生剧变,现代性的加速逻辑改变了我们的阅读时间分配——时间总量没有变化,单位时间里的阅读量却大幅增加。有越来越多的工作、社交和娱乐都需要通过阅读进行,不断挤压着为知识和信息而读的专有阅读时间;数据海洋为我们提供了太多选项,于是我们在无意和有意之间开启了与数字技术新的合谋——以“10+”“+订阅”、朋友圈、算法推荐为助手,把浩瀚信息宇宙缩小到我们喜闻乐见的格局,以获得一种更为轻松温暖和亲密牢固的阅读体验。这看似绵密的茧房其实由大量不连贯的信息聚合而成,没有知识系统,只是同类的语言、观点周而复始。这种阅读风潮是社会加速发展所导致的新异化[8]的表征之一。在其主导下的海量阅读、长时间阅读不再有灵感火花的耀目绽放,不再有浮士德般上下求索的寻觅精神,而更像是一种身体导向的饕餮追求。
在这种阅读风潮里,纸书阅读是否还持有培养阅读素养的力量?纸书阅读的优势是由其载体形态和内容逻辑共同塑造的,我们需要将纸书与数字化媒介进行比照观察。
首先,从物质属性看,读者能够获得纸书所具有的物的专属性能。纸张发明后,各民族的知识开始陆续从皮、石、木、金等多介质向纸书整体转移,纸书成为全人类共有的知识载体,逐渐形成由印张、封皮、书页、书脊等具体构件组合而成的稳定物理形态,塑造出翻书、批注、读书摘要、笔记、晒书等特定动作行为,衍生出藏书印、书签、书衣、书包、书架、书房、书店、图书馆、出版社、书展及书市等具有美学和文化象征意义的物质体系,纸书由此成为人类精神得以聚集的“家园”“避难所”或“诗意栖居”之地。换句话说,纸书阅读是人类一种特殊的精神活动形式,与其他精神活动和身体活动有着鲜明的区别。这不同于寿命短暂、体量有限的新闻纸、杂志,亦不同于手机、电脑或可穿戴设备——阅读这些媒介的方式更轻松随意,所受时空条件限制更少,但与其他娱乐、社交行为的界线也不明显,对阅读技艺的专业程度要求不高。人类用手指或鼠标控制界面,数字化内容以整齐划一的步调和样式供我们调遣,人类凭借纸书这种物质形态所建构起的阅读观念、能力、审美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数字化阅读素养尚未明确与普及之时,阅读茧房会给我们造就无数个性化、多元化、彼此分隔的空间,我们只去探访我们的“亲朋好友”,用键盘对不顺眼的信息口诛笔伐,纸书世界中所形成的强有力的认同与价值判断,也就此瓦解。
其次,纸书时代所形成的创作、翻译、编辑、校对、装帧、仓储、发行、陈列、保藏、评论、推荐、二手售卖等一系列知识生产与传播的模式,建构了纸书阅读的技艺、规则与速度,并使之成为需要指导与训练才能实现的高难度复杂性精神活动。数字化时代内容的生产与传播,有着更为明显的降低阅读门槛的趋势,从积极角度看,这帮助人类逾越了生理构造导致的多种阅读障碍,提高了阅读效率,比如通过虚拟仿真技术,可以更加直观地掌握几何图形、人体解剖、抽象科学概念等知识。但需要警醒的是,纸书时代所积淀的丰富阅读技艺和创造性阅读精神,正陷入被降维和简化境遇中。阅读的专注力、长篇阅读持久力、精读以及经典阅读力在普遍下降,不仅因为面临多元媒介的竞争,也因为各种以降低文本难度与长度为招牌的知识产品在大量出现。这种代价是阅读的扁平化,我们用轻松占有知识的快感替代了经大脑艰苦劳作而“一览众山小”的畅快,挑战艰涩文本的锐气被日渐消磨,也就丧失了突破阅读茧房的信念与力量。
最后,纸书所承载的是以文字符号为主的信息形式,大部分书籍以色彩单调、文字密集、版式单一的二维面貌出现,装帧和插图并非纸书世界的主角,读者需要凭借以看为主的视觉活动,激发理解、领悟、想象、判断、推理等具有复杂耗时的精神活动,以足够的精神能量超越枯燥的符号矩阵,才能游弋于思想的精巧雄奇之中,建立心灵的秩序。而影视、游戏、网页、AR或VR等数字化产品却能运用色彩、光线、声音、质感、气味甚至冷热等元素给人以多元感官刺激,甚至造就任人行动的虚拟世界。纸书和数字化产品所带来的体验是否有高下之分?积极心理学奠基人契克森米哈赖在大量案例研究的基础上撰写的《心流:最优体验心理学》一书,让我们看到,只有高水平阅读才能获得心流体验。所谓心流,是指专注于实际目标并全身心投入,让回忆、思考、意志力都充分发挥作用,当感官变得井然有序时,心灵体验就能到达最优状态。[9]无法掌控注意力,就不能对目标注入足够的精神能量,也就无法达到澄莹如练般超我的高级状态。书中常常以书籍阅读来印证这种心流体验的实现,同时也多次提到电视或报刊、社交等不需耗费太多精神能量,自然也无法出现心流体验。这部作品出版于20世纪90年代,尚不涉及数字化媒介,但書中提到,注意力可以像探照灯那样集成一道光束,也可能毫无章法地散开,经训练由我们控制的注意力,能够改变体验的品质。[10]据此我们可以判断,数字化媒介所催生出的大量产品,恰恰如电玩大厅那样躁动、喧嚣、绚丽、令人目不暇接,分散着我们的注意力。沉湎于这种外在感官刺激,不断期待虚拟的丰盈奖赏,无法掌控意志力的人将乐而忘归。
三、作为元阅读的纸书阅读未来发展
笔者批判当下社会阅读的普遍无力,并不是说唯有退回纸书时代才能得到救赎,而是要更好地运用纸书阅读的潜能,将纸书阅读嵌回到数字化世界之中,试着厘清它与各种新媒介、新阅读行为之间的关联,才能更为客观平衡地探寻这种古老技艺的未来。
首先,纸书阅读与新媒介阅读不仅只有竞争关系,也在不断生发着彼此促进的合作关系。相关实证研究已有许多,尤其是针对青少年这些数字时代“原住民”的研究。笔者想以自身日常的大量观察作为例证:在开设《阅读推广》课程的几年教学经历中,常常发现学生们会在新媒介的使用中激发起读书的兴趣。寻找到读书的轨道,英剧迷去读英国的历史,音乐剧迷去看西方音乐史;有声书、哔哩哔哩视频被广泛用于辅助学习、理解学术著作;有位学生玩了以希腊神话为主题的电子游戏Hades后,意外解决了《荷马史诗》诸神姓名难记、关系难解的阅读障碍。最近笔者为《青岛大学报》主持了一个实验性专版《在世界读书日,聚焦新媒体阅读》[11],学生们从有声阅读、路牌、电子游戏、电影、推理游戏、短视频等方面观察人类阅读行为与需求的多元发展,分析这些阅读行为对社会或个体的新价值。具有积极意义的新阅读行为往往可以凭借数字技术继承,甚至加强纸书阅读的某一种功能,丰富人和纸书之间的阅读层次。而阅读的叠加效果更大限度地开发了纸书中的思想世界。钟爱某些书籍的读者如今可以擁有由该书而再造的有声书、影视、游戏等多种选择,实现由平面到立体、多维的阅读鉴赏。而以纸书为根系的多元媒介产品,往往是群体阅读体验交汇碰撞的有机产物。从这种意义而言,信息茧房经由阅读者的智慧性能动,有了改造成“信息皮肤”的可能,并帮助阅读者更为积极主动地在数字化世界开拓。纸书阅读对于信息皮肤的生成,起着原始基因式的作用。
其次,纸书阅读是阅读新生态体系中水和营养的输送管道,其他媒介的繁茂健康成长,无法脱离积累了上千年的人类纸书文明。电影《沙丘》的拍摄史就是一个典型案例。纪录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2013)回顾了著名导演佐杜洛夫斯基为《沙丘》付出了巨大努力却未成功的拍摄历路,其中关键性的努力来自于导演及主创人员对小说《沙丘》的阅读。《沙丘》的拍摄史就是由导演组织发起的一场大型读书会:佐杜洛夫斯基为了将这部美国科幻小说的里程碑式著作拍摄成电影,租了法国一座古堡潜心研读,但前100页几乎看不懂。《沙丘》的阅读难度是众所周知的,人物众多,充满线索性的暗示,夹杂大段大段意识流式的人物内心独白;既有古希腊式的古典戏剧结构,又以浩瀚宇宙为背景,蕴藏着作者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民族、宗教、生态、人工智能等方面的深邃思考。佐杜洛夫斯基需要仔细斟酌每一个细节,寻找文字改编成画面的可能。为此,他倾注心血做了小说的“阅读笔记”——将小说改编成剧本后,他找到法国漫画家再改编成3000幅速写画。导演阅读理解的精神结晶成为与其他制作人员沟通的工具,找当红的摇滚乐队配乐,找艺术家设计造型,甚至找到画家达利出演皇帝这个反派角色……阵容强大的制作参与者都可谓佐杜洛夫斯基《沙丘》读书会的参与者。虽然这部构思超前的电影最后以流产告终,但却被称为是电影史上最伟大的失败——因为导演对《沙丘》的阅读理解与表达,在后来的岁月中持续激发着制作团队成员的灵感,使《沙丘》的精神财富在《星球大战》《异形》《普罗米修斯》等电影中分享。佐杜洛夫斯基未竟的电影梦想于2021年由知名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实现,这位导演正是这部小说的忠实读者。质言之,在数字媒介的运作中,经由集体阅读的方式被跨媒介再造,纸书阅读也由此获得了数字化时代元阅读的地位:掌握精湛阅读技艺的人是元阅读的实施者,通过阅读实现对文本的再造和分发,由此创造出的媒介新产品,经由用户的使用派生出元阅读之后的次级阅读、三级阅读……纸书在群体分层阅读中显示了更多创造性价值,并具备了开放性、协商性、交互性的新机遇。纸书阅读得以成为新媒体阅读的“巨人的肩膀”。
最后,在人工智能、元宇宙、脑机交互等技术的潮涌之中,纸书或许终将成为小众读物,纸书阅读也或将成为一种小众化的文化技艺,供有兴趣、有天赋的少数人掌握和传承。但在纸书作为商品大行流通的今天,在人类文明还未从纸载体向硅载体整体搬迁的今天,纸书依然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在商业逻辑和计算机逻辑的双重作用下,人类的信息世界越来越呈现出无限度、无结构的特征,[12]可供任何阅读口味和能力的人长驱直入,于是新闻、观点会以病毒式的速度传播扩散,最简单的阅读功能造就了包容人类的巨大阅读茧房,个体或群体分据其内部空间,生命时间被大量消耗。唯有纸质图书的不可直接联网性,使其保留了“阅读绿洲”的意义,纸书阅读给予读者主动断网的体验,减慢阅读的速度,延长沉浸的时间,训练形成体系、结构和边界的阅读,以此濯洗我们的感官,建立心灵和知识的秩序。
(作者单位系青岛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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