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下岗后,和老爹在闹市的拐角租了一个门面,开了一间包子铺。
包子铺不是很大,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平米的样子,主要经营小笼包子,以早餐为主。在开店之前,阿桃曾做过多方调查,发现整个小镇的闹市区虽有几家早点部,但无一例外都是卖一些油条、面饼、稀粥之类的,尚无一家卖包子的。阿桃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到外地学习了半个月的面点技术;而老爹呢,则数月前就开始钻研和馅的技巧了。包子铺开业后,爷俩蒸出的小笼包子个个白白净净,玲珑剔透,从包子上面的褶皱里,依稀可瞧见包子馅儿!绝不绝?另外,为了吸引客流量,阿桃还采取了一系列的促销措施:开发出了5种不同馅料的小笼包子,满足不同食客群体的口味需求。店内实行“免费赠送小菜”,迎合了北方人吃早餐就着小咸菜的习惯。早点加宵夜,一早一晚,解决了下晚班的食客无处吃饭的难题。因此包子铺刚刚开业,便是“客满如云”。
镇上的其他几家早点部发现“客流”都被阿桃的包子铺吸引了过去,很是嫉妒,便偷偷传言:“阿桃家的包子啊,那肉馅是用病死猪做的哩!那些青菜呀,农药超标不说,还懒得洗哩!”三人成虎,一周时间,阿桃的包子铺就变得冷清起来。
阿桃很是着急,遍寻原因。她当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使坏,还以为自家包子不够保温呢,便搬来了火炉。这下,从早到晚,笼屉里的包子总是热气腾腾的,食客无论何时进店,都可以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包子。
这项新举措虽将一部分食客吸引了回来,但上座率还是不如开业时。
这天早上,阿桃刚刚打开店门,端出蒸好的几屉包子放在火炉上,猛然间瞧见门外的台阶上,坐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老人蓬头垢面,两眼无神,衣服黑黢黢的泛着油光,脚上趿拉着一双破鞋。阿桃再认真瞧,觉得老人不像乞丐,倒像是拾荒者,老人的身旁放着一个肮脏的尼龙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一些瓶子。阿桃也没理会,这会儿正是“饭口”,她忙着招待陆陆续续进店的食客。
忙碌之余,阿桃不经意间瞥见拾荒老人。她看看手里端着的一盘包子,心头一震,稍作思忖,便径直走向老人:“大爷,您还没吃早饭吧,这几个包子您先吃着,不够我再给您拿!”
拾荒老人显然没有料到阿桃会这样做,他面现惊恐和迟疑,惴惴不安地嗫嚅着:“我、我、我,没钱……”阿桃笑了,贴近老人的耳朵说:“大爷,您吃吧,这盘包子不要钱!”拾荒老人“哦哦”了两声,哆哆嗦嗦地伸手接过盘子,蹒跚着坐在门口台阶上,抓起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靠门口的那桌食客吃好后,出了店门。阿桃见店里出现了空座,便示意老爹把拾荒老人搀到店里。老爹把拾荒老人搀到后厨,帮他洗了手、净了面,然后把他领到门口那张餐桌前。阿桃麻利地给拾荒老人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一碟咸菜和一碗稀粥。
店内食客窃窃私语起来,几位常来的食客甚至笑着打趣:“阿桃,老头是你亲戚?”阿桃笑而不语,只顾忙着料理生意。
此后一连几天早上,拾荒老人都会出现在阿桃的包子铺门口。阿桃呢,也会准时将一盘准备好的热包子端给老人。有空桌了,阿桃就把老人让进屋。食客们见怪不怪了,一致猜测那个拾荒老人肯定是阿桃的亲戚或老乡什么的。
周日的早上,阿桃照例给坐在门口餐桌旁的拾荒老人端去包子。这时,忽见一男一女急匆匆走进店里,来到拾荒老人面前,扑通就跪下了:“爹,您让我们找得好苦啊!咱们回家吧!”一番解释,阿桃和食客们这才明白,原来拾荒老人是位走失的失忆老人。
临走前,老人的儿子、儿媳一个劲儿地向阿桃和老爹鞠躬致谢。阿桃哪见过这场面,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面色绯红,手足无措。
不知什么原因,第二天,阿桃的包子铺门前排起了长队,每天早上准备的三十屉包子,不到二十分钟就卖光了!阿桃和老爹忙着和面包包子——店门外还有好多食客在眼巴巴地等着买包子呢!这其中,居然有几位是另外几家早点部的老板!
阿桃一见“同行”,诧异之中又多了几分警觉。这时只听队伍当中有人喊:“张老板,你家也开早点部,咋不在自家店里吃,来这儿买早餐啊?”那位张老板扯着大嗓门答道:“因为这家店里的包子有温度!”
话音刚落,竟有掌声传来,“说得好!”
此后,阿桃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火。没办法,谁不爱吃有温度的包子呢!
旺堆盘腿坐在炕沿上,拿起旱烟锅,次罗满脸堆笑地递上香烟:“叔,抽这个。”旺堆抬手一挡:“还是抽烟锅过瘾。”说着,往旱烟锅里装满烟丝,“刺啦”划着火柴,“吧嗒、吧嗒”吐出浓浓烟雾。屋里一股呛嗓子的旱烟味,次罗和阿舅杰布连连咳嗽。
旺堆眯缝眼对杰布说:“次罗和尕毛吉的事,我同意了。下月订婚,彩礼八万元。”杰布搔头赔笑说:“老哥,次罗家的情况你清楚,他阿爸动手术花了四十多万元,錢花出去了,人却没了,孤儿寡母的拿不出八万元呀。”
旺堆拿烟锅“啪啪”敲打鞋底,瞪大眼,“别人家的彩礼都十多万元,我的尕毛吉金贵着呢,不能少了这数。”次罗涨红脸,搓着手说:“叔,我想想办法。”
河水哗哗流,蓝色的马莲花铺满山谷,梳着细碎辫子的尕毛吉和次罗坐在河边,次罗皱着眉头:“阿爸要不得病,出这些钱不是问题,可现在实在是没办法呀!”尕毛吉用脚踢石子,撇着小嘴说:“我阿爸就是个大财迷,太狠心了。”
次罗摇手:“这彩礼钱真不高呢,一头猪都值上万元,况且是这么漂亮的尕毛吉。”尕毛吉噘嘴捶打次罗,次罗搂住了尕毛吉。
尕毛吉躺在次罗怀里,眨着长睫毛的大眼睛看着次罗说:“次罗,你带我私奔吧。”次罗连连摇头:“这使不得,别人会说你闲话的。我要明媒正娶,用十三匹大马迎娶你,我要给尕毛吉幸福甜蜜。”
一个月后,杰布和次罗又走进了旺堆家。杰布从兜里掏出三沓钱,放在炕桌上,“老哥,次罗想尽了办法,只凑了三万元,你先收着。”旺堆把钱推给杰布:“你这是打发叫花子,你拿回去,再不要提这事了。”
次罗赶紧走上前,涎着脸说:“叔,您把订婚的日子缓缓,我再想办法。”旺堆紧绷脸,“吧嗒、吧嗒”吐出浓浓烟雾。旺堆在鞋底磕去烟锅里的烟丝,眯缝眼说:“我倒有个主意,我借给次罗八万元。”
次罗盯看旺堆,杰布张大了嘴:“老哥,你真借钱给次罗?”旺堆点点头,下炕打开锁,从柜子里取出八沓钱堆放在炕桌上,对次罗说:“这钱我借给你,期限三年,到期你连本带利还我十万元,杰布做担保人。”
杰布给次罗递眼色,次罗涨红脸说:“叔,行,三年后我一定把钱还给您。”旺堆拿出纸笔,次罗写了借条,杰布签了字。
旺堆把八万元放进柜子,锁上了锁:“次罗,你记着欠我十万元。”他又拿起那三沓钱,递给次罗:“这是你的钱,你拿去办婚礼吧,婚礼要办热闹,我的尕毛吉金贵着呢。”
次罗给旺堆打借条的事,在山村里传开了,人们指点窃语。旺堆脖子一梗,嘴里嘟囔:“我养尕毛吉二十多年,我容易吗,我不能便宜了次罗,我的尕毛吉金贵着呢。”
桦树金灿灿的深秋,身着艳丽藏服,戴璁玉挂珠饰的尕毛吉,在十三匹大马的簇拥下,在欢快嘹亮的歌声中,迎娶到了次罗家。
新婚的日子里,次罗和尕毛吉筹划着把自家房子改造装饰好,次罗在城里的大酒店当过厨师,他们想开藏家乐赚钱致富,给旺堆还钱。可手头没有钱,俩人只能长吁短叹了。
这天,杰布来串门,听了小两口的打算,杰布答应给他们借钱。杰布送来八万元,小两口有了启动资金。他们把房子装饰一新,在“咚咚”震天的礼花炮声中,“尕毛吉藏家乐”开业了。
山村离县城三十多公里,有葳蕤的森林,茂密的草甸,清澈的河水,有飘香的酥油奶茶,鲜美的手抓羊肉,味纯的虫草鸡,还有热情活泼的英俊小伙,能歌善舞的俊俏卓玛。城里人开着车一窝蜂涌到“尕毛吉藏家樂”,品尝藏家美食,领略藏家文化。
旺堆有时也过来,满脸笑容地招呼客人,指挥停车,打扫庭院。尕毛吉心里有疙瘩,对旺堆不冷不热,次罗却嘴上抹了蜂蜜,一口一声“阿爸”,叫得亲热。
三年过去了,马莲花灿烂了山谷,次罗和尕毛吉领着孩子梅朵,还有杰布一行四人走进了旺堆家。次罗将一黑包放在炕桌上:“阿爸,这是十万元,我来给您还钱了。”旺堆笑呵呵地从柜里取出借条,划着火柴点燃了借条。“次罗,你不欠我的钱,我让你写借条,是让你身上有压力,这样你才能辛勤劳作发家致富呢,”旺堆把黑包推给次罗,“你的钱,你收着了。”
杰布笑呵呵地说:“次罗,我借给你们的八万元,是你阿爸要我转给你们的。”次罗忽地站起身,双手捧起黑包塞给旺堆:“阿爸,这钱我们还给你。”旺堆笑眯眯地看着尕毛吉:“八万元是我给尕毛吉的嫁妆钱,我的尕毛吉金贵着呢,你们用着扩大经营吧。”
尕毛吉通红了脸,低头叫一声:“阿爸。”一头扎进旺堆怀中。旺堆一手搂着孙女梅朵,一手搂着尕毛吉,褶皱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责任编辑?乌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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