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持续深入地活着之后
我仍然没能接近小麦、松鼠和月亮
而是像一枚铧犁探入地下
并且,它一直在用力,毫不气馁
从黑暗中浮起来的光那么微弱
它纤柔如水,偶尔,它倔强如獾
被时光劈开的小径充斥着童年时代的音乐
是槐花和井水的味道,是母亲的忧愁和微笑
如果我能忍受田地荒芜、河流干涸、牛羊消失
我也能忍受祖父及其他亲人的骸骨早在多年前腐烂
西上庄——那接纳我、埋葬我的地方只是一个名词
尽管,未来的某一天,它将变成一个虚词
云朵和雾霭,它们不是诗歌,也不是远方
无题
无限延伸着的蔚蓝是我自由而真实的存在即使它变得苍白,抑或诡魅
也胜过我干瘪乏味的前半生
或者,我的当前和后半生也不能做出丝毫改变
更大的阴谋已经铺开
它向我坦露婴儿的纯真和清澈
我亲自编织了它
以坚硬的信心和恒久的耐力
如果,窗外那条南北流向的河流能够容纳我的恐惧
它们形成于日复一日的迷惘和匮乏
并且生长得霍霍有声
三分钟前读过的文字
我喜欢的《瓦尔登湖》,荡然无存
我爱过的那个男人拥抱我时的力量
和眼神也如远山淡影般消逝
更多的毁灭接踵而来
使我恐惧的不是死亡
而是死去之后的遗忘和空白
我不是思想者
即使在睡意顿消的清晨我身体中日夜昏睡的那一部分也不会被唤醒
像嵌入土地的根茎
它们的目的地是更深处的险滩和湖泊
而我,一直像个局外人
孤独,平静,冷漠
也许,我身体内不易被唤醒的部分才是生命
而那惯于跳跃、抒情的嘴唇和眼睛只是形式
多年以来,我沉陷于乏味又漫长的活着
甚至,比不过那些衣藻、墙藓、铁线蕨
思想的刀子或许能够剔除那些霉菌和毒瘤
然而,我思想的土壤一贫如洗,就像我的前半生
一米开外的阳光笼罩着编藤桌,一本杂志,几盆多肉
它们是大自然的思想者,寂寞又安静
分蘖树枝的上午
在过去的两天里它们安静得像夜晚,像石头,像死……
现在,那些尖锐或柔软的树枝——欲望的触角
它们蛇一样密密麻麻地分蘖于我的身体,反噬它
就好像那不是它们的母体,而是陌生的异域
距离那最后的安息之时尚有距离,我还这么年轻
然而,我过早地学会了附会和忍耐,甚至
我不愿亵渎,不愿悖谬,不愿虚乏……
可我,一直像丑陋的蜥蜴一样爬行
我曾把希望给予影子和来生
可它们分蘖于我
欲而不能的恐惧与日俱增
我只好以思念母亲获得慰藉和安静
我思,故我在
即使不思念你,我也草芥一般活着,或者比草芥更渺小,更谦卑,更脆弱
如今,当那些虚妄又真实的画面再次展开
其实,它们每天都会像白光和尘埃一样肆意蔓延
春意正盛,而我们给予彼此的却正在削减
那个窗帘低垂的下午,那些微弱的颤栗和欢喜
之后的一个早晨,我从散记中找到了你
你的坚持和厌弃,我相信我也在那儿
如果在初冬,或者仲夏来临之前,我们结伴旅行
旋松冲,哑蛙湖,神农架,迷魂凼……
再浓的碧螺春也冲不淡我心中的惆怅和苦涩
它们的前身是楝树,或者,是小东江的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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