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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铁般飞逝

时间:2023/11/9 作者: 骏马 热度: 13089
吴俊

  一

  那天下午,稀稀拉拉的雨没有影响巨丰生产队社员们下地的热情。

  马道常抡着三齿子在圈里起粪,鞋、裤腿上溅得都是猪粪,黑花母猪在泥水的障子边闭着眼,由着十多只猪崽在身下拱挤。雨水热乎乎地从脸上淌着,镜片蒙了一团雾,他用湿漉漉的旧军装袖子胡乱擦了一把,拿起铁锹往独轮推车里装肥,稀粪沿着推车斗的缝隙“嗒嗒”落在水坑里。一上午推了二十多车,全身酸疼,可还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小马,有人找。”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笑眯眯叫着。

  “哎,推完这车就过去。”他回道。

  雨滴沿着房檐一阵急、一阵缓地落着,板夹泥的墙边被冲得露出木架,马道常推开房门,大步往社里走着,天阴的缘故,屋子里显得更暗,王大花坐在一把木凳子上,抠着指甲缝里的泥。马道常对面坐下来,绘声绘色地讲昨晚队里拴的马跑了,找马的情形,又讲外地来杂耍的猴子吸烟的奇景,话题一个个从他口中跳出来,掩饰着蹦蹬蹦蹬急速的心跳,抬头就是王大花饱满的奶子,湿透了的花布衫紧贴身上,像是故意强调它的挺拔,还有芬芳的味道,碎花瓣铺在上面的多姿。马道常起身端起满是茶锈的搪瓷缸子,给她倒了水。

  “天凉,捂捂手,喝口热乎水。”

  王大花一直低着头,听他不停地叨咕这儿,说说那儿,上身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满身散发出猪粪味,王大花心里对这个精干的小伙儿有着几分好感,水喝在嘴里是甜的,猪粪味儿也那么好闻。

  一阵“突突突”的响声,由远及近,拖拉机喷出浓重呛人的烟,杨三的脸渐渐从烟雾里漫出轮廓,他用沾满泥土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跳下车来。

  “磨什么洋工呢!”杨三吼道。

  马道常大步冲出屋子,一脚踩到门口积的水窝,差点滑个跟头。

  王大花还沉浸在无名的思绪里,屋顶漏下的雨滴,掉落在桌子上,“吧嗒吧嗒”,溅起更细的碎滴。

  外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还不抓紧装车,带着满身猪粪来约会了。”杨三从衣兜里掏出烟纸,撒上烟叶子,露着发黄的大牙笑着。

  “滚一边去。”马道常杵了他一拳,“这就去。”

  那个黑脸汉子,让她想起杨风,杨家哥六个,各个如狼似虎,最小的杨风,一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样子,可还是有点侠骨柔情的意思。

  “有事再来找我。”马道常挥着手,一阵猛烈的柴油燃烧的臭味弥漫开来。

  “哎,我姑妈让我给你捎的东西。”大花这才想起来队里的正事,这一天天,心不在焉的。

  二

  大花從山东老家来到林区有些日子了,还是摆脱不了对这里的陌生和不适。

  人们从天南海北来到这里,有的因林区大开发迁徙而来,有些仅仅为这里谋生活更容易,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给大花一种散落感,或是深深的戒备,或是形色可疑,不明所以。

  大花走在沿山而上的胡同里,一群小孩在彼此追逐打闹,拿着车辙边沿的泥巴当做武器,互相撇掷,口中喊叫、闹骂着。她停下脚步,看得津津有味,她也不过二十岁,没沾染多少成人世界的碎屑与污渍。

  起风了,远处一片杨树林剧烈晃动起来,密集的树叶泛起墨绿的波浪,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大花按住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加快脚步,好像一瞬间,这胡同空无一人了。孩子们叫嚷的声音,前一秒还在她耳旁喧嚣。

  一声长长、尖利的口哨声划过,“哗啦”几只飞鸟从地面飞起,风雨欲来,接着又是一阵高一阵低的口哨,大花才看到前面一截断墙上的人,歪戴着帽子,两条腿钟摆样晃动着,快临近时,那人像含着手指,对着天空看什么,又是一声高音,她才想起姑妈对她的叮嘱,别搭理那些整日游荡、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大花低垂着头,快速地走着,这样就像隐没了自己,没人看得见了。

  那人突然跳下墙头,拉住了她。

  “你要干嘛?”大花带着恐惧,颤栗地说。

  “这不暗中保护你呐。”杨风露出谄媚的笑容。

  “你可吓死我了,要下大雨了,还不往家赶,在这装神弄鬼的。”大花甩开他的手。

  她突然心里有了一股暖流,急速跳动的心慢慢平缓下来,西面天空的黑云聚集得越来越重,像涌在一起要倾泻的浓墨。

  她在前面走,杨风紧紧跟在后面。

  “周末请你去看录像啊。”

  “我不去。”

  “那天你不答应了吗?”

  “我才没呢。”

  “那你也不能跟那个姓马的。”

  “你管得着吗?”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

  “反正比他强。”

  “你就是个小地痞。”

  两个人低一声,高一声,断断续续说着,那些话儿随即消逝在呼呼的风中,不一会儿大花就到了家门口。

  大花“嘭”地把大门关得死死的,用木棒插紧,“以后不许你跟着我。”

  这时雨珠像豆子般落了下来,发出“啪啪”的响声,杨风还在门口来回走动,丢魂似的来回踱着步子,又像个思想者,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忘记了外面的一切。

  大花从屋子跑出来,顺着障子塞出一块塑料布,“你脑子有病吧。”转身跑回屋子,雨珠打得她手臂生疼。

  姑妈送过来一块毛巾,“快擦擦,都浇透了,换身衣服去。”心里琢磨着,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才多久就跟那小子混熟了,她想着前些日子,“豁牙子”给王大花介绍对象时,大花还揪着衣角满脸通红的样子。

  “把白糖送给道常了吧?前阵盖屋他没少帮忙。”姑妈问道。

  “嗯,送去了。”大花心里怯怯的,光听马道常胡侃,都忘了姑妈让道谢的嘱咐了。

  “送去就好,别光顾着搞对象了。”姑妈斜着眼睛,带着些不满。

  “我没搞对象。”大花冲出口来。

  “那小子刚才还送你回来。”姑妈“哼”了一声。

  “反正没有。”大花觉得说了假话似的,心里没底。

  “年纪轻轻,还是好好的。”姑妈像是有所指,用力把毛巾搭到了盆架上。

  大花把自己关在里屋,满肚子的委屈,是姑妈给她的脸色,是杨风不着边的热情,是马道常那些没边没沿的故事,还是这一天没来由的雨和风,翻来覆去,一个个念头,从她脑中穿过,“嗡嗡”地交织。

  天色暗降下来,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水珠从房檐“滴答滴答”有节奏地落着,落在她心里,空中的月亮像刚刚洗过,那么干净明亮。

  三

  马道常半个屁股坐在自行车车座上,一只脚耷地立着,靠着一根电线杆看着本书,旁边亮锃锃的十几根火车道交错聚集,伸向远处。

  当一列火车喷出一大团蒸汽,通红的车头轮子缓缓启动时,杨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呆子,不去打铁,在这儿耍啥?”

  马道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杨风,脚用力蹬地,背身骑车走了。

  “再瞅就揍你,谁的地盘不知道呀。”杨风耸耸肩,洋洋得意地伸出头,要把话送到马道常的耳朵里。

  马道常天生有一张爱说的嘴,天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陈芝麻烂谷子,这朝野史、那年狐仙,大户人家见不得人的,大人物养小老婆的。一来二去就成了生产队的异类,脏累的活儿都是他干,就是这样,还堵不住他的嘴,队里干脆把他扔到后院烧锅炉,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带着颓丧的气息。

  王大花有几次再去队里,他都爱搭不理的,大花急得直跺脚,“你对我有意见你就说呀,装什么清高。”马道常的脸被高炉里燃烧的炉火映得红彤彤的,手中梆梆敲着锤子,另一只手拿长钳夹着一块平铁,身旁是一堆铁锹、洋镐、炉钩子、火铲子,这些都是他的成果,流放般被扔到后院,打铁声装满他午后的寂寞,黑夜的孤寂,满是不愿与人为伍的执拗。

  打铁声还一声声传出,却像是砸在大花的心里,砸出气愤,砸出不解,挤压出的泪水在烫红的表面“滋滋”发响,她恨不得冲过去踢翻那些破铁烂屑,仿佛是打铁跟她做了争抢。多少日子里,大花在日记本里描描画画,一遍遍抚摸自己沾了蜜、掺了苦,悠来荡去、无处安放的心呐。可这个马道常也是病了傻了,打铁打成了哑巴,也成了一块硬邦邦的铁疙瘩了,大花真的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马道常纹丝不动,继续打他的铁。“你不疼吗?你不疼吗?”他的那种决绝伤害了她,火炉的火光汹涌上蹿,而大花整个人像一块冰,她“哇”地哭了出来,捂着嘴转身跑了。

  四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港台歌曲像一阵风刮过来,杨风扛着录音机,在大街上唱《潇洒走一回》。

  铁道南那片不够他耍的,跑到深山坟地弄供果,还躺在弓形水泥臺上睡了一觉,跳墙进铁路公务段里,不知从哪弄来的安全套,吹起来当气球在路上炫耀,还跑到二道街粮店,把人家钱箱里的零钱拿了个精光。他像是在释放身体无限的精力,对着沉闷的生活喊叫、撕扯,这样才能鲜活,不能成为楷模或是英雄,也要让自由和快乐,一遍遍冲刷自己,停下来就会觉得发空,他为此而拼命折腾着自己。

  他那双大眼睛微凹,炯炯有神,脸部棱角分明,嗓门特别大,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很有气势似的,带着一帮小跟班,整天四处晃荡,他胆大手黑,一横眼就让人有几分惧怕,都躲得他远远的。

  “我觉得你特没劲。”大花用手指点着杨风。

  “有事求我吗?”

  大花一向就是对他冷嘲热讽、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说你真没劲。”

  “那你说什么有劲。”他看着大花严肃的样子,心里软了,像泄了气的气球般,无端地没了底气。

  “你这个样子就是无聊。”

  “总比打铁好吧。”杨风哈哈笑了起来。

  “我也说不好。”大花的确讲不清楚,但她真的希望杨风能好。

  五

  大花有时候觉得心里踏实了,生活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每个人都在不同的轨迹中行进,就像两条永不会相交的铁轨,有时候又会惦记些什么,某种外在的变化,让人觉得一阵阵的不安。

  马道常满脸疲态,一条街的邻居都跟随潮流做起买卖,卖鱼卖水果的、开五金店的、烤烧鸡熏猪蹄的,他还穿着他的旧中山装,整天在家里烧炉打铁,脸庞手脚黑黝黝的,走在街上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也不在意,默默走他的路。

  他又是家喻户晓的。马铁匠人怪又倔,可手艺好,铁锹、锄头、镰刀、炉箅子、火铲子、铁链子,在街上买的比起他打的就逊色得多了,他打得结实厚重,带着各色花纹,美观,拿到手里都不舍得用。

  鼓风机“呼啦呼啦”地急速旋转,炉中的煤燃烧得通红通红,火苗一股股向上蹿,映在马道常的眸子里,他黑黝黝的脸膛平添了一层光。大火钳夹出一块通红的铁块,用大锤用力锤打,“咚、咚、咚”,铁块随着手腕出力的角度在塑形,四周的寂静让心直发慌,天空空得一片云彩都没有。

  大花走到他面前,“听说杨风出事了。”

  “那是别人的事。”马道常一副淡漠。

  “为什么不能都好些呐?”大花眼里含着一汪泪。

  “你又不是别人,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好呢?”他还是没什么表情。

  大花转涕为笑,“这倒像你马道常说的话。”

  那个上午小城的人都停下手中活计,连那些疯子、傻子、流涎的痴呆都出动了。满满一排就要被执行死刑的犯人站在台上,后面的警察异常严肃,像一根根坚硬的旗杆,降落在他们脚下的是一个个被抽去气息的瘫软肉体。王大花拼命在蚂蚁窝般围观的人群中,向前挤着,有人鞋挤掉了,发出臭熏熏的脚气,有人胳膊、脸被人抓掐破了,破了也带着快感,咒骂声、躁动的摩擦、快要掉下来的眼球,仿佛都是冲着她大花来的,他们就是要看她的笑话。

  几十米远处,杨风胸前挂着牌子,打着×,他的眼睛尖刺一样瞪着远处,一瞬间,身旁的一切都那么虚假,喇叭里反复传来,“张伟,纵火罪,死刑”,“杨风,盗窃国家财产罪,死刑”……震耳的喇叭像是对着她一个人响着,剥得她王大花赤裸裸,宣告一种罪不可赦,杨风眼睛里的决绝,让她觉得心虚,手心的汗“哗哗”往下淌,她又想到马道常,为什么这样,疼痛扎着她,流出了鲜血,淌进炉火的煤团上,淌在发红的铁面上,发出刺耳的巨大声响,她不敢直视,像犯错的孩子同时被审判。

  六

  大花满脸泪水,身体稻草一样摇摇晃晃,人们互相推挤,张大着嘴满是惊讶,疯狂地大笑,像是狂欢,天空却蓝得没有一丝云。她觉得身体在飘动,地面的一切都扭曲变形,她看到杨风扑倒在地,变成一块铁,随即燃烧起来,变得通红,变得透明,她抢夺人们手中的铁锤,她大喊,不要砸向他……

  当大花醒来的时候,浑身燥热,满身是斑块样的疹子,姑妈用毛巾冷敷她的额头。

  “傻孩子,一切都会好的。”姑妈满头银发,面容突然变得狰狞,手中提起一把大锤。

  大花一把推开姑妈,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就这样,这条街上多了一个疯子,她是那么的美,却脆弱如玻璃,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碰就碎,铺满这并不美好的世界。

  她总跑到马道常的院子,抢夺他手中的大锤,阻止他敲打那一块块发红的铁块。

  马道常看着大花,仿佛一下回到多年前那个下雨的午后,她穿着碎花的衬衫,满身的芬芳,羞涩中带着无尽的洁白。

  他冲向打铁炉,一股愤怒的火焰鼓满胸膛,拎起大锤就向钢炉砸去,一锤、两锤、十锤……力气用尽了,钢炉七扭八歪,瞪着无数眼睛跟他對峙着,他像只漏气的气球,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大花没几天也从这条街上神秘地消失了。

  马道常脾气变得阴晴不定,经常独自喝酒、絮絮叨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再没心思打铁了。

  七

  街坊邻居盖起了大砖房,有的住进了楼房,日子过得富裕起来。

  门斗仓房的铁什都成了废弃物,邻居们连卖带给都堆到马道常的院中,东一堆、西一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马道常倒是心里踏实,收废铁维持些生计,满院子的铁像是一种陪伴。

  他一个人守着废铁堆,经常趴在桌上睡着了,竟然成了不躺着睡觉的人,随处一坐就打起盹来,弄了一堆脏兮兮的书,也不分年代,坐在废铁堆里整日翻看。

  过了几年,铁南的那条街热闹起来,天不亮贩马者就来占地儿,拎水洗马,聚在一起侃天儿,卖老鼠药、螳螂药的,镶牙补牙的,卖水果地产菜的,卖磁带录像带的,卖减价衣服的,摊贩越聚越多。马道常顶着灰色的前进帽,头发胡子脏乱地堆积着,推着一辆叮当响的破二八车子,敲着锣,收破铜烂铁,车座后面搭着两个丝袋,一面是发着霉味的旧书报,一面是铁丝、钢筋、废铜铁,车后还拴着两条脏脏的长毛狗,他一边走一边叨咕着什么,哪里热闹他就往哪里凑,乱糟糟的人群像是一场聚会,彼此拥挤着热闹着,说着话吵嚷着,它们都成了马道常的一部分。

  马市散去,他推车在楼间或胡同里落寞地穿梭,伛偻着身体,缓慢地在转角处消失,一声声“收废铜废铁喽”隐隐传来。

  一切习以为常,街道上收兔毛的、收头发的、磨剪子戗菜刀的,他是他们中的一员,谁家有废铁不要的,吆喝一声,马道常就过去。年复一年,人们习惯有他的声音,只是他的破二八车子换成了三轮车,他推起来显得更加吃力。最期待他声音的,是街上乱窜的流浪狗,挂在车把上的帆布兜里总有剩的馒头,见到追随他的狗就撇上一块,“一边去,一边去”。这时候街上成群跑的孩子,学着他的语气喊着笑着,“收破烂儿的,一边去,一边去”,这时马道常总会变戏法般,从破帆布兜里拿出崭新的拨浪鼓、风车、嘎拉哈什么的,丢给孩子们,“听话啊,孩子们”,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八

  马道常一次被废铁堆塌下的一块铁板砸伤了右腿,跛了,就一直拄着一根棍子,独自住在他的破烂堆里,年复一年。

  直到很多年以后,还有人看到,马道常天不亮就一瘸一拐在小区艰难挪动着,垃圾箱里的一片纸壳、一个饮料瓶、一张泡沫都不放过,身上的棉袄刮得到处露棉絮,一根绳子紧紧勒在腰间,棉靴子支撑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子,本来凹下的眼睛更加深陷,他行动迟缓,眼神呆滞。

  他用塑料布搭建了临时窝棚,旁边是一捆捆纸壳、一堆堆饮料瓶,露天小炉子烧着水,一只流浪狗依偎着,他坐在那儿打着瞌睡。

  就这么睡着,天渐渐黑了,又亮了,他梦到自己成了一块铁,那么坚实地贴在大地上,一切都光鲜亮丽,人们带着微笑,那么的好。

  一位穿着碎花裙子的老妇人,从这块铁边走过,停住了脚步,她那么的雍容典雅,轻轻抚摸着这块铁,时间仿佛停止了,倒转回很久之前的年代,她裸露的手臂、小腿、脸庞布满花瓣般的斑块,像是人体彩绘,一辆敞篷车经过,男女青年拿手机拍下这一幕,对着老妇人大声喊道,“老妈妈,你真的很酷!祝你健康!”

  责任编辑 乌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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