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市电视台一行四人驱车前往使鹿部落鄂温克人的故乡奇乾,采访并追逐使鹿部落鄂温克人的历史足迹,去倾听额尔古纳河水的涛声,浏览美丽的额尔古纳河的两岸风光。我们首先到了一个叫白鹿岛的旅游景区,看到了苍狼白鹿的字样。相传,很久以前,曾有人在这一带发现了一头白色的鹿,此景区因而得名。其实那头白色的鹿就是使鹿鄂温克人走失的驯鹿。森林里只有驯鹿的颜色是白色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敖年河与阿巴河一带的猎民点,当时一个鹿群被狼冲散了,很多驯鹿丢失,这只白色驯鹿就来到了激流河下游的这个地方,后来根据这一传说起名——白鹿岛。奇乾坐落于额尔古纳河右岸,这里曾是使鹿鄂温克人第一次实施定居的地方。岁月还是回到那难忘的一九六五年前,这里的喧闹与繁华曾给使鹿鄂温克人带来了幸福与欢乐,也曾让使鹿鄂温克人难以抹去历史变迁的伤痛。
刚进入奇乾,我下车向在路边拾捡烧柴的两位老人,询问徐家凤的情况。没想到眼前的这两位老者正是我要寻找的目标——徐家凤老夫妇。他们以为我是游客或采访人员。我告诉他们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后来随部族迁徙到了敖鲁古雅。他们知道了我是这里生活过的鄂温克人的后代,感到很高兴。他们向我了解了一些鄂温克老人的情况,我清晰地说出让他们忘不了的名字。我询问了一些老房子的情况,据徐家凤老人给我们指点和介绍,才知道有很多房子已经拆除,只有个别的房子有人在继续居住。从这里搬迁后的五户人家又重新回迁到这里,也是留恋这熟悉的故土。徐家凤老人一家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过此地一步,执着地坚守在美丽的额尔古纳河边。我按着徐家凤老人的指点,寻找到使鹿鄂温克人居住过的木刻楞,以及乡政府和乡卫生院的房子,有的已经夷为平地,只能微微地看出房子的痕迹,乡卫生院已经被当作牛马圈舍。
我沿着村里的小路走到额尔古纳河边,看到了两艘巡逻艇停泊在岸边,这就是我曾经当过兵的部队的巡逻艇。我在部队是被分在后勤直属连队,没有机会乘坐巡逻艇。我主动与巡逻艇组的士官打招呼,并做了自我介绍,那个士官称我为老班长。我要与他合影时遭到委婉拒绝,因为部队有纪律,不允许在执行公务时与地方人员合影拍照。我只好让这位士官给我以巡逻艇为背景,拍了一张照片留念。
据徐家凤老人说今年的额尔古纳河水要比往年大,水质也浑浊。我曾在一九九四年寻找驯鹿到过此,现在时隔十九年之久。在一九九零年的春季,我在狩猎途中遇见到徐家凤老人,那时的他还很年轻,为我们从安格林去莫尔道嘎方向拦截了卡车,让我们搭乘。当我对徐家凤老人说起这件事时,他已经没有了记忆,他说他患了小脑萎缩,一些往事只能恍恍惚惚回忆起来。我们在额尔古纳河边与徐家凤老人合影留念,并拍摄了美丽的额尔古纳河风光,看到一群从右岸飞过到左岸俄罗斯境内的乌鸦,我玩笑地说:“还是它们厉害啊!不用护照,不用签证直接来回飞过额尔古纳河!而我们人类就不可能了!”
我们离开奇乾,从管护局外站一路向北,前往阿巴河流域的日本大营遗址,道路是一般的砂石公路,路况还可以。以前满归到奇乾是不通公路的,这条砂石公路建成只有不到二十年时间。日本大营距离奇乾不到三十公里,我到大营遗址是第三次了,每次来都是感慨颇深,想认真地寻找日本人留下的侵华罪证遗物,通过老猎人的讲述回想起使鹿鄂温克人在此经历的磨难。清澈的阿巴河在大营遗址的山下流过,见证了我们使鹿鄂温克人艰难跋涉的历史。此次也是市电视台第一次用影像的方式记录下日本大营在大兴安岭深处的印迹。夜晚我们一行下榻满归林业局宾馆,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前往使鹿鄂温克人的第二故乡——敖鲁古雅。
到敖鲁古雅河边的沙滩上重赏故乡美丽的河,它依然那么清澈而蜿蜒。亲临了激流河边茂密的杨树林,让我不由地回想起童年美好的时光。随后,我们去了原木材综合加工厂旧址,讲起了当年作为敖鲁古雅的第一个乡办企业的辉煌,曾给使鹿鄂温克人解决了就业,给民族乡带来丰厚的经济效益。火锯轰鸣声已渐渐远去,留下的只有记忆!最后一站是去阿龙山,探访当年使鹿部落鄂温克人首领带领一小股鄂温克猎人阻击溃逃日本人的战场遗址,那里打响了使鹿部落鄂温克人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第一枪——艾雅苏克河战役。当时一共打死八名溃逃的日本军人,在金河一带又追击打死五名日本军人,是赢得苏联红军认可的有特殊意义的战斗。
现在维佳的驯鹿放牧点就在战场遗址境内。我们见到了维佳,他很有风度,见到他时,他正在森林漫步,好像在为绘画进行构思,他的绘画充满想象,民族风情浓郁。我们简单会面后就离开了他的猎民点,结束了我们此次寻找使鹿鄂温克猎人历史足迹的行程……
雨中的猎民点
记忆总能让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童年时候在猎民点的时光。那时所在的猎民点上有四座撮罗子帐篷,都是用桦树皮围布和帆布围布组合围起来的,落叶松木杆削得很规整,不用一根金属物质就能将其搭建成圆锥形的房子,一根用来做支撑的松木杆削得很尖,斜立在锥形上方,探出头约五十公分长。这也是用来在撮罗子帐篷里搭建做饭烧水用的横杆,撮罗子帐篷中间位置燃着篝火,篝火上吊着黑黑的水壶和黑黑的铝锅。两根弯着头的挂钩一头挂在横木杆上,一头分别挂着黑水壶和黑铝锅。有时这个架在篝火上的横杆还用来搭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和鞋袜。老猎人睡觉的位置总是在撮罗子进门的对面,也就是使鹿部落鄂温克人称为“玛鲁”的位置,即供奉“玛鲁神”的地方。“玛鲁神”是使鹿部落鄂温克人信奉萨满教的一种尊崇信仰,作为传统狩猎民族,“玛鲁神”在使鹿部落鄂温克人心中是最为神圣的神灵,是不可玷污和诋毁的信仰。老猎人睡铺的位置是撮罗子里最显眼的,斜靠在松木杆上的是老猎人心爱的崭新的半自动猎枪,也显示出主人的尊贵。撮罗子帐篷里,四周铺垫着散发清香的落叶松树枝和撮罗子杆削掉的泛着红白的松树皮,上面再铺上犴皮或驯鹿皮褥子。每个撮罗子都住有三四人,有的则人数更多。
在猎民点上老年人和中年人居多,放养的驯鹿也很多。偶尔有我们放假或逃课的小学生们在此逗留,给寂静的山林带来几分嬉闹的声音和少年的快乐。时间久了就会盼望进山的车辆,因为那时会有新面孔出现,短暂的繁忙给寂静的猎民点带来熙攘和快乐。偶有老猎人喝多了,碎言碎语叨咕不停,或引来一声叫喊。猎犬也会狂吠不停。
猎民点最静的时候莫过于连雨天。雨哗哗地下个不停,有时大雨将整个山林遮盖起白白的雾墙,林地散发着湿气又显得雾茫茫,驯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了脖子上的铃声回荡。雨天就是这样,驯鹿好像很喜欢雨天,没有了叮咬它的蚊虫,自由自在地在苔藓丰厚的山林间觅食。猎人会背着猎枪循着驯鹿的足迹去寻找,偶尔会在路途中采集到刚刚长出的桦树蘑菇。有时还会哄起成群的刚刚长大的飞龙,它们甩着湿漉漉的翅膀飞向密林间,距离合适,会打上几只带回猎民点,作为暂时的肉食补充。当时蘑菇飞龙汤是猎人最鲜美的佳肴了,可惜的是山里已经断酒很久了,再美的美味对老猎人来说也是无食欲的,所以很期待着这个期间能有上山的车辆到来。
猎人盼着天能够早点放晴,按使鹿部落鄂温克人的传统习俗,让孩子们去抓蚯蚓,然后将蚯蚓挂在干枯的树枝上,老猎人说这样可以祈求老天不再下雨,会晴天的。猎民点上的小孩子抓了一条又一条,不断地在干枯树枝上挂了一条又一条。也不知是老天下够了雨,还是蚯蚓的祈福起了作用,天终于晴朗起来,消失多日的阳光终于破开乌云,灿烂温暖地照射到湿漉漉的猎民点,猎人的情绪也随天气的变化,收敛了阴沉沉的面孔。因为阳光的出现,驯鹿就会自己回到猎民点,那是被猎人认为的天然的放牧人——瞎蜢蚊虫赶回来的。猎民点便也开始忙碌起来,老猎人去到林子里扛回很粗的枯木头点燃围烟,让围烟赶走天然牧人瞎蜢和蚊虫,使驯鹿们不再跳跃或颤抖着身体,其他的人也开始抓母驯鹿喂食盐巴。老奶奶和年轻的妇女们变得繁忙,先抓母驯鹿挤奶,然后再让它们给小鹿喂奶。这样,猎人们又可以喝到久违了的驯鹿奶茶了!
这就是我童年时雨中的猎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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