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滴水不漏好功夫，有几下子。”散开看热闹的有人出声赞道。
“可恶，讨打！”吴伯寿拉开架势，准备放手酣斗一场。
这时，青年后生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拦腰抱住吴伯寿道：“吴大哥且息雷霆之怒。此事由在下而起，自然应由在下排解。论口舌之争，大哥是个爽直人，恐怕非他们的对手。老虎不吃伏肉，好汉不赶乏兔儿。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对此不雌不雄的乏兔儿，不值得大哥动手，在下求你了。”说着他松开双手，真的朝吴伯寿一个长揖。吴伯寿被他一番话捧得心里受用，脸色霁然，朝他们主仆二人得意地大笑：“有你兄弟这些话，真是个出了气得尿泡，硬不起来了。好兄弟，你就是把我骗到天涯海角，我也认了，哈哈哈……”
二人一唱一和嘻嘻哈哈，这会儿却轮到锦衣少爷恼了。他站起身怒气呼呼地挥舞扇子喝道：“大胆狂徒，报上名来，说个明白，谁是不雌不雄，谁是伏肉，谁是乏兔儿，什么是出了气的尿泡……”一气连珠质问，未等对方作答，他自己竟莫名其妙地窘红了脸。
那青年后生乐得笑歪了嘴，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的口气：“谁是不僧不俗，谁是二百五，呆头鹅，什么是穷腮乞脸一副寒酸相……得了吧，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少野，原是永福县葛岭半山亭观音寺的火工小厮。这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是我本行。人不惹我，我也不惹人。半年前，别师傅下山卖杖摇铃，悬壶济世，普度众生，平日里偶有说谎，但决不骗人。公子身上若有哪个地方不舒服请说出来，可别讳疾忌医，在下当悉心为你切脉问诊，自信有七成疗效，笔资就免了，讨杯酒水喝总可以吧？”
锦衣少爷恼极，啧啧反笑道：“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里的烧火小厮能有多大能耐，还大言不惭自称少爷，胡诌什么悬壶济世，普度众生，我看你连江湖郎中都不够格，是卖狗皮膏药的蒙古大夫吧！瞧你骗吃骗喝的德性，哪个人要找你医病，没病也能被你蒙出病来，那准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运。”
林少野双手交叠抱胸，身子斜靠着大树干，侧头，似乎一副洗耳恭听的乖摸样。旁边站着的吴伯寿按捺不住怒叱道：“英雄不论出身低。你算什么，凭衣冠取人，狗眼看人低。哼！穿得花团锦簇，还不是金苍蝇——屎腹。”“兄弟，甭理他，我请你喝酒去，不醉步休，走！”说着他大力拉着林少野往方桌边落座。
两只碗儿叮当，一个碗儿不响。锦衣少爷见二人都不理他，自觉有点乏味，蹙眉思量一刻吩咐福伯去不远处拴着的两匹健马褡裢中取两小坛酒来，福伯须臾拍开酒坛封泥，霎时酒香四溢，“好酒！”在场有好此道者都情不自禁贪婪翕动鼻翼。锦衣少爷自得其乐，俯近酒坛一阵轻嗅后，摇头晃脑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许是酒香灌鼻，许是看不惯锦衣少爷的矫揉造作，吴柏寿又忍不住插话：“酸，酸，酸，太酸了。大白天骄阳似火，还举杯邀明月，牛头不对马嘴，无病呻吟，俗不可耐。”
“人酸，酒可不酸。二位仁兄，旅途寂寞，为打发时光，我很想与你斗斗嘴，打个赌如何？”锦衣少爷笑容可掬地说道。
林少野似笑非笑应答：“愿闻其详。”
“就你适才所言，吴大哥日后终非池中之物。远的不赌，你能卜得一个时辰内有场大雨，我拭目以待，赢了，不但美酒归你享用，并随我同行改变落魄形象，黄金、宝马、美酒、佳人、锦衣玉食任你选用，做个真正的阔少爷，舒舒服服享受三个月。不过丑话说在先，输了就得随我执鞭随镫，为奴为仆三个月，如何？”
林少野脱口答道：“在下江湖浪子，穷嫌富不要，这个赌很公平，也有趣，就是在下输了，也是一条傍着贵人的出路，赌得。”
“好！老板娘，赔你银子，再支好一张方桌，请三位移樽就坐，先共品美酒，等待时光，见个分晓。”锦衣少爷一边拱手相邀，一边吩咐福伯再去拿一套精致名贵的银壶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不意竟在此简陋的野店出现，很快引起在场诸多好事者投注羡慕惊妒的目光。此时唯有一人善意地劝道：“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膏粱子弟摆阔炫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君不见此刻虽是晴空万里，但西边已现流云，地下蚂蚁搬家，石廊渐现暗汗，不足为玄，一个时辰内，定有场大雨降临。”
正在惬意品尝美酒的林少野听得有人揭穿他的把戏，神情愕然，颇为尴尬地抬眼斜望锦衣少爷，见他不以为然地莞尔一笑，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发话人。
此人年纪不及廿五岁，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紫膛脸、厚嘴唇、长眉善目。上身穿短汗褂，下着短裤草鞋，一手抓竹笠轻摇慢扇，一手拿一串芝麻光饼，坐在两只竹箩筐中间的精木扁担上津津有味地干嚼，有一副山野村夫知足常乐、洒脱的模样，但细细一打量就会发觉他目光睿智，气宇轩昂，的确不同凡响。他就是福清县才子，名士叶向高，十四岁中秀才，一篇《平倭寇论》倾倒两榜进士出身的县令许梦熊，破例将他褒奖于学堂，并亲自为其择婚，赠送聘礼，一时传为佳话。近年来，他更是手不释卷，学富五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皆通，天文地理、风角六壬能贯。此番是谨遵母命，自挑行囊，往省府乡试后再赴明春京考。
“可恶，讨打！”吴伯寿拉开架势，准备放手酣斗一场。
这时，青年后生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拦腰抱住吴伯寿道：“吴大哥且息雷霆之怒。此事由在下而起，自然应由在下排解。论口舌之争，大哥是个爽直人，恐怕非他们的对手。老虎不吃伏肉，好汉不赶乏兔儿。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对此不雌不雄的乏兔儿，不值得大哥动手，在下求你了。”说着他松开双手，真的朝吴伯寿一个长揖。吴伯寿被他一番话捧得心里受用，脸色霁然，朝他们主仆二人得意地大笑：“有你兄弟这些话，真是个出了气得尿泡，硬不起来了。好兄弟，你就是把我骗到天涯海角，我也认了，哈哈哈……”
二人一唱一和嘻嘻哈哈，这会儿却轮到锦衣少爷恼了。他站起身怒气呼呼地挥舞扇子喝道：“大胆狂徒，报上名来，说个明白，谁是不雌不雄，谁是伏肉，谁是乏兔儿，什么是出了气的尿泡……”一气连珠质问，未等对方作答，他自己竟莫名其妙地窘红了脸。
那青年后生乐得笑歪了嘴，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的口气：“谁是不僧不俗，谁是二百五，呆头鹅，什么是穷腮乞脸一副寒酸相……得了吧，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少野，原是永福县葛岭半山亭观音寺的火工小厮。这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是我本行。人不惹我，我也不惹人。半年前，别师傅下山卖杖摇铃，悬壶济世，普度众生，平日里偶有说谎，但决不骗人。公子身上若有哪个地方不舒服请说出来，可别讳疾忌医，在下当悉心为你切脉问诊，自信有七成疗效，笔资就免了，讨杯酒水喝总可以吧？”
锦衣少爷恼极，啧啧反笑道：“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里的烧火小厮能有多大能耐，还大言不惭自称少爷，胡诌什么悬壶济世，普度众生，我看你连江湖郎中都不够格，是卖狗皮膏药的蒙古大夫吧！瞧你骗吃骗喝的德性，哪个人要找你医病，没病也能被你蒙出病来，那准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运。”
林少野双手交叠抱胸，身子斜靠着大树干，侧头，似乎一副洗耳恭听的乖摸样。旁边站着的吴伯寿按捺不住怒叱道：“英雄不论出身低。你算什么，凭衣冠取人，狗眼看人低。哼！穿得花团锦簇，还不是金苍蝇——屎腹。”“兄弟，甭理他，我请你喝酒去，不醉步休，走！”说着他大力拉着林少野往方桌边落座。
两只碗儿叮当，一个碗儿不响。锦衣少爷见二人都不理他，自觉有点乏味，蹙眉思量一刻吩咐福伯去不远处拴着的两匹健马褡裢中取两小坛酒来，福伯须臾拍开酒坛封泥，霎时酒香四溢，“好酒！”在场有好此道者都情不自禁贪婪翕动鼻翼。锦衣少爷自得其乐，俯近酒坛一阵轻嗅后，摇头晃脑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许是酒香灌鼻，许是看不惯锦衣少爷的矫揉造作，吴柏寿又忍不住插话：“酸，酸，酸，太酸了。大白天骄阳似火，还举杯邀明月，牛头不对马嘴，无病呻吟，俗不可耐。”
“人酸，酒可不酸。二位仁兄，旅途寂寞，为打发时光，我很想与你斗斗嘴，打个赌如何？”锦衣少爷笑容可掬地说道。
林少野似笑非笑应答：“愿闻其详。”
“就你适才所言，吴大哥日后终非池中之物。远的不赌，你能卜得一个时辰内有场大雨，我拭目以待，赢了，不但美酒归你享用，并随我同行改变落魄形象，黄金、宝马、美酒、佳人、锦衣玉食任你选用，做个真正的阔少爷，舒舒服服享受三个月。不过丑话说在先，输了就得随我执鞭随镫，为奴为仆三个月，如何？”
林少野脱口答道：“在下江湖浪子，穷嫌富不要，这个赌很公平，也有趣，就是在下输了，也是一条傍着贵人的出路，赌得。”
“好！老板娘，赔你银子，再支好一张方桌，请三位移樽就坐，先共品美酒，等待时光，见个分晓。”锦衣少爷一边拱手相邀，一边吩咐福伯再去拿一套精致名贵的银壶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不意竟在此简陋的野店出现，很快引起在场诸多好事者投注羡慕惊妒的目光。此时唯有一人善意地劝道：“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膏粱子弟摆阔炫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君不见此刻虽是晴空万里，但西边已现流云，地下蚂蚁搬家，石廊渐现暗汗，不足为玄，一个时辰内，定有场大雨降临。”
正在惬意品尝美酒的林少野听得有人揭穿他的把戏，神情愕然，颇为尴尬地抬眼斜望锦衣少爷，见他不以为然地莞尔一笑，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发话人。
此人年纪不及廿五岁，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紫膛脸、厚嘴唇、长眉善目。上身穿短汗褂，下着短裤草鞋，一手抓竹笠轻摇慢扇，一手拿一串芝麻光饼，坐在两只竹箩筐中间的精木扁担上津津有味地干嚼，有一副山野村夫知足常乐、洒脱的模样，但细细一打量就会发觉他目光睿智，气宇轩昂，的确不同凡响。他就是福清县才子，名士叶向高，十四岁中秀才，一篇《平倭寇论》倾倒两榜进士出身的县令许梦熊，破例将他褒奖于学堂，并亲自为其择婚，赠送聘礼，一时传为佳话。近年来，他更是手不释卷，学富五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皆通，天文地理、风角六壬能贯。此番是谨遵母命，自挑行囊，往省府乡试后再赴明春京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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