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伟

　　晚霞褪去，繁星初显，夜幕降临在夏意正浓的拉萨。

　　雄伟的布达拉宫在迷蒙的光影中矗立，北京路和江苏路上车水马龙。七八月的时节，正是拉萨一年中最喧闹的时候；即使是夜晚，街上也是人流如梭，八方游客三五一群，一边信步闲谈，一边细细品味这座千年古城的?? 底蕴。

　　一辆出租车停在广场西侧的白塔旁边。叶铭下了车，在原地稍微站了一会儿，便径直向前走去。他走过广场，穿过人群，然后从康昂多路拐进宇拓路。

　　淡黄的路灯给街景罩上了一层朦胧，街上的行人不时和叶铭擦肩而过，有独自步行的，有领着孩子的，还有依偎在一起的情侣，谁也没有认真地看他一眼，谁也没有发现他的脚步是那样急促。

　　叶铭仿佛正在穿越时间，往事不断在脑海中浮现。那些事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他也曾尝试着忘记这些记忆，可惜实在无法忘掉，于是它们被埋在了心海的深处，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现在这些尘封的故事又上心头，就像发生在刚才的某一时刻，现实和回忆不断切换，让他产生了一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他来到了那家名叫江南映象的餐厅。许多人进进出出，他几次要伸手推开那道门，但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让他又缩了回来，他并不害怕见到里边等待他的人，只是不知道时间改变了什么。

　　他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走向通往二楼的旋梯。一级、两级……他的心怦怦直跳，扶着栏杆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空气也已经凝固。

　　餐厅二楼展现在他眼前，叶铭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临窗的一处卡座上。卡座上端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士，她两手交叉在胸前，正出神地望着窗外，就像一尊古典的雕像。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呢子风衣，顺直的长发一直垂到后心，身旁放着一只紫色的女士手提包，面前摆着一杯没有怎么动过的咖啡。

　　叶铭走了过去，那位女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身形纤秀、皮肤白皙，鹅蛋形的脸上镶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鼻梁直而高挺，淡红的嘴唇没有擦口红，耳垂和脖颈上没有戴任何饰物，一切都显得那么天然朴素。

　　叶铭又看到了这张熟悉的脸，几年来这张脸仅仅存在于他的记忆当中，因为过了太久，记忆中的这张脸早已模糊，而现在这张脸正清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叶铭首先打破了此刻凝固的氛围。

　　“好久不见。”那位女士以相同的话语??? 回应。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这个好久，是有多久呢？是八年，叶铭来西藏已经八年了。

　　八年前的那个夏天，位于津海市的北开大学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在大家眼里，叶铭和杨琴无疑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叶铭在历史学院读硕士，杨琴是经济学院的博士，这一年两个人同时毕业。

　　杨琴天生丽质、性格开朗、为人随和，不论和谁交往，总能做到得体适度，让人如沐春风。她的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得益于良好家庭氛围的熏陶，以及严格的家教。对于杨琴来讲，叶铭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挚友，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都能够与自己做到同频共振。每次两人去咖啡店，或是去市中心的滨江路，叶铭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杨琴一个眼神，叶铭就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更重要的是，不论遇到什么难事，叶铭从来不躲着走，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去琢磨，最后也总能找出最好的应对办法。

　　所以不论杨琴遇到什么事，总是习惯性地找葉铭，就算实在解决不了，杨琴也能从叶铭那里找到安慰，叶铭会把话正着说、反着说、拆开了说，讲得入情入理，直到把她哄开心，心气给理顺了为止。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到了毕业季，大家开始议论，“听说杨琴要留校了，叶铭也应该会留在津海吧。”“他们两个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大家的议论不是毫无缘由的，面对“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的疑问时，两个人总是坚决否认。其实两人对对方都是有好感的，只是两人都过于小心翼翼，总是不敢承认这份感情，以致白白耽误了好多光阴。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充满仪式感的表白，融洽的相处让他们忘记了那种仪式感，如果没有毕业季，他们谁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面对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谁也没有主动去捅破它。可就是这一层窗户纸，如今却像一座大山一样横亘在两个人中间。

　　有一次，两人相约来到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店。他们像往常一样，说起各自最近经历的事情，谁找到了哪里的工作、谁又继续读博士、谁要出国……叶铭和杨琴都能感觉得到，两个人的谈话都在有意无意避开一个话题。

　　他们突然陷入了一阵寂静，杨琴直直地望着叶铭，叶铭觉得杨琴的眼神是那么让人不敢直视，他清楚杨琴眼神中传递出的信息，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杨琴拿起面前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她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问道：“叶铭，你有女朋友吗？”

　　杨琴迈出了关键的一步，这句话无异于是在表达“我可不可以做你女朋友”的意思。叶铭何尝没有想过自己和杨琴的未来，自己也曾有意无意地问过杨琴对未来的打算以及对未来伴侣的想象，面对叶铭的问题，杨琴说了一大堆，其实说的就是以后和叶铭一起的生活，说的那个人就是叶铭在她心中的样子；只是在杨琴的描述当中，未来的生活太美好了，把那个想象中的叶铭描述得太好了，以致让叶铭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

　　对照杨琴的描述，叶铭看着孑然一身的自己，心中只有一片苦涩。叶铭的心情是复杂的，杨琴陪他度过的这几年，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他多么希望这种美好的时光能够永远地继续下去。可是他从山西的一个小县城走来，这一条路太坎坷了，他的未来也注定会沿着这条坎坷之路走下去，何必要让另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受累呢？最后叶铭拿定了主意，一切看杨琴的，如果杨琴说可以，那就和她一起面对未来；如果杨琴有其他的打算，自己就选择离开，陪伴杨琴一起走向未来的不必是自己。

　　“没有。”叶铭毫不迟疑地回答。

　　杨琴在座位上轻轻起身欠了一下，将咖啡杯放回原位，“那你就要抓紧了。”她说。

　　听到这话，叶铭脑子嗡的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要抓紧了？”

　　“上周，王老师说要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是他朋友的孩子；现在在市里一家房地产公司做主管，问我要不要去见一下。”杨琴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男朋友……怎么突然出来一个男朋友。”叶铭都怀疑刚才这句话是不是杨琴 说的。

　　杨琴又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我想去一下也好，你说呢？”

　　“当然挺好的，那……那你就去见一下吧。”叶铭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都能感觉到是那么口是心非。

　　这次咖啡馆约会之后，杨琴再也没有收到叶铭的信息了。后来，杨琴从同学那里得知叶铭去了西藏，她也没有打电话去和叶铭确认。此后，两个人彼此相互牵挂，却又天各?? 一方。

　　夜色给这座城市平添了几分浪漫。

　　餐厅的靠窗卡座上，两杯咖啡微微冒着热气，散发着苦涩而又甜蜜的味道。

　　杨琴就坐在叶铭面前，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情景，只是没料到会有一天变成现实。

　　杨琴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谁都能看出来，那只是一种刻意的矜持。

　　她曾无数次想，这么长时间过去，现在的叶铭会是什么样子呢？现在叶铭就坐在她的面前，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学生模样，现在的他举手投足间都显示着成熟和稳重。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杨琴说。在她看来，叶铭还是那个叶铭。

　　“你真会开玩笑，怎么能和以前一样呢？”叶铭答道，“我都有白头发了。”

　　“你才是一点也没变，和之前一样。”叶 铭说。

　　杨琴瞬间体会到了叶铭话中那只可意会的深层含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似羞非羞地把头低下，享受内心的喜悦。

　　“你这几年怎么样？”杨琴问叶铭，“我很想知道！”

　　八年前，和杨琴在咖啡馆分别后。叶铭混混沌沌过了好几天。他不知道，以后怎么去面对杨琴，他想逃避，想逃避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让自己的一切重新开始。有一天，他看到了西藏组织部门来学校招聘的公告，投递了自己的简历。他没有告诉杨琴，去西藏之前也没有和杨琴告别。

　　一个月后，他来到了西藏，在拉萨市江苏路上的一处党政机关工作，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讲都是新的。在这里，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上班几十年的老同志都没有见过这样能吃苦，领悟力这样强的年轻人。他不断改变，不断成长。没多久叶铭就对手上的工作驾轻就熟，领导也完全信任他，多数工作都由处长直接交给叶铭，具体实施由他独自进行，只需定期向处长作汇报。到后来，处长不在的时候，整个处里的工作就由叶铭来主持。

　　八年来，叶铭走遍了西藏，从藏北高原的广阔草原，到藏南亚热带湿润的丛林，还有连绵的雪山和成片的湖泊；他习惯了西藏的天高云淡，看惯了雪山草原的美景，学习了欣赏西藏独有的风土人情，他的身和心渐渐地融入了雪域高原的山河大地。

　　叶铭也乐于这样的工作生活方式，白天上班，忙碌而充实，晚上回家读书，娴静又安宁。周末和几个朋友小聚，一起聊天。每年两个月的休假，走遍中国的大好河山，名胜???? 古迹。

　　随着工作阅历的增长，叶铭也在成长、变化，他褪去了身上的书生意气，变得干练果断。唯有他的情感世界，无人得知。有一天晚上，叶铭回家洗漱之后就躺下休息了。他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想着各種纷纷扰扰的事情，想着想着，脑海中最后和杨琴见面的情景一幕一幕重新浮现。叶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又把和杨琴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又按着杨琴的性格仔细想了一遍，他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终于明白了，什么男朋友，什么老师介绍，全都是借口，不过是杨琴编出来的故事，当年杨琴只不过是想要一个承诺而已。

　　那一夜，叶铭一个人，独自在客厅徘徊，彻底未眠。

　　第二天，同一办公室的老大姐问叶铭有没有女朋友，她说以前一个同事让帮忙给女儿留意一下，问叶铭有没有兴趣去见一下。叶铭的回复很简单，他说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是现在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他时常想起杨琴，有时夜深人静，他也在想，杨琴现在怎么样呢？估计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已经有了自己的子女吧。

　　透过餐厅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的马路，灯光交映，车水马龙，除了街景，玻璃窗上还倒映出杨琴和叶铭的身影。

　　叶铭坦诚地向杨琴讲述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凡是他能想到的，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杨琴。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样子，很简单。”叶 铭说。

　　“挺好的，符合你的心性。”杨琴说。她一边用咖啡匙搅着咖啡，一边用手托着脸。

　　“你呢，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叶????? 铭问。

　　毕业那年两人从咖啡店分别后，杨琴一直在等叶铭主动来找她。她等到了天黑，然后是一天、一周，却始终没有等到叶铭的消息。

　　要让杨琴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太难了，从来都是别人追她，哪里有过她去追别人的时候。可是，追求自己的和自己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好不容易遇到了叶铭，但是叶铭又没有主动追求的意思。想来想去，杨琴便编出了那么一个要去相亲的故事，想出了一着欲擒故纵的计策，期待叶铭能主动迈出那关键一步。

　　可是结果让她出乎意料，叶铭没有给她回复，更没有主动去找她。杨琴在苦恼，在疑惑，也在伤心。

　　杨琴独自走在校园外的马路上，回忆着和叶铭经历的点点滴滴，这条马路就是他们经常散步的地方。她站在十字路口，独自茫然徘徊。

　　后来杨琴从同学那里得知了叶铭的消息，这才知道他去了西藏。杨琴曾经几次打开手机，点开叶铭的号码，几经犹豫之后，又合上手机。伴着无数疑问，把她和叶铭的回忆埋藏在了心底。

　　毕业后，杨琴进入一家互联网公司。互联网发展的时代大潮和公司提供的平台，为杨琴的事业发展提供了难得的机遇和平台。几年间，她就从职员做到主管，又做到了部门 经理。

　　工作以后，杨琴不仅在业务上做得风生水起，更是朋友圈里最亮的一颗明星。在大家眼里，她是一个像钻石一样的女孩，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与朋友的交往中，她都得心 应手。

　　而在朋友圈之外的杨琴其实很辛苦，她渴望有一个懂她的人能和她一起生活。工作几年之后，在父母的极力催促之下，杨琴参加了一次相亲。对方是津海市一家外企的中管，和杨琴在一起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见了家长，双方订了婚，杨琴决心彻底摆脱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可就在婚礼前的第三天，接到请柬的亲友突然被告知婚礼取消，男女双方都没有透露原因，大家也不好去问。

　　从那以后，杨琴没有再联系男方。一切就好像是与街头的陌生路人相遇又分别。那一刻，杨琴终于明白，有些人错过就不在，她也理解了叶铭，她为当年自己的任性而悔恨苦恼，本来以为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个玩笑让本来两个相恋的人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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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经历，也很简单。”杨琴说。

　　“简单……”叶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对啊！经历过的事，不论多复杂多难，当回头再看的时候，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你当时怎么没有和那个男的走到一起呢？”叶铭问道。

　　“那次，我差点就结婚了。本来和那个男的处得还行，但快结婚的时候对方家里突然提出，结婚后要让我辞去工作，在家做全职太太，还说以后要让我生三个孩子，几次沟通都没有结果。双方对生活的追求差距太大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叶铭说道。

　　当经历了人生起伏，看尽了世间百态后，叶铭和杨琴都对往事充满了悔恨，都对对方充满怀恋。谁也没有想到在分别八年之后，两个人竟然会在千里之外的雪域高原再次相会，一切似乎在冥冥之中做了最好的安排。正像是陈年的美酒，只有经过储藏才更加香醇；爱情，只有经过时间的发酵，才显得更加????? 甜蜜。

　　那是去年的夏天，杨琴接待了一位曾经在西藏工作过的客户。一起闲聊时，对方得知杨琴毕业于北开大学，便乘兴说道：“哦，我去年在西藏认识了一个人，和杨总一样也是北开大学的，他叫叶铭。”

　　当听到“叶铭”两个字的时候，杨琴的心仿佛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箭射中。这是毕业之后，第一次有人和他提起叶铭。她是那么兴奋，內心迫不及待地想了解各种叶铭的消息。

　　而对方恰好曾得到过叶铭的巨大帮助，一个劲地说叶铭的好，都不用杨琴去问，他有意无意地顺着杨琴的心思，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啦哗啦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叶铭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接着又是发叶铭的手机号，又是展示叶铭的朋友圈，实在让杨琴过足??? 了瘾。

　　杨琴太激动了，她知道了那些一直以来她很想知道的问题，她独自一个人开心了好几天。

　　从当时的谈话中，她知道了叶铭工作生活的情况，也知道了叶铭现在依然孤身一人。那一夜，她辗转反侧，曾经和叶铭在一起的种种经历，像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中重复，多少年平静的心又起波澜。

　　那一晚，杨琴一个人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明月千里寄相思，这轮明月此时既照着她，也照着叶铭，不知道叶铭是否也曾望着明月想起了自己。那既然已经知道了叶铭的基本情况，就不妨再进一步，去亲自看看。

　　第二天，杨琴向公司领导主动申请，强烈要求去参与公司西藏业务的发展。第三天，杨琴坐上了飞往拉萨的航班。八年前，因为任性，她错过了属于自己的爱情，这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远在拉萨的叶铭，发现有人加了自己的微信。因为工作中叶铭接触的人很多，随时都有各行各业的人给他打电话加微信，所以一开始这个陌生来客并未引起叶铭的注意。

　　“你好，你是哪位？”通过好友验证后，叶铭问道。

　　“好朋友。”

　　“你是我们单位的吗？”叶铭接着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叶铭又问。

　　隔了好一段时间，对方回复：“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约咖啡了，什么时候再约一次。”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喝咖啡了。”叶??? 铭说。

　　“好吧。用不了多久，你会知道我是谁的。”那位陌生人依旧带着一层神秘。

　　叶铭打开了对方微信头像，那个陌生人用的是一张有点唯美的风景图片，朋友圈显示三天可见，再看昵称，用的是几个表情符号。总之没有任何可以识别对方身份的信息。

　　会是谁呢？叶铭陷入了深思当中，从自己脑海中寻找那些曾经存在过的姓名。独自默默地念叨着：“咖啡，咖啡……”

　　就在杨琴飞往拉萨的同时，叶铭接到了单位的一个会议通知，要他过几天参加一个关于西藏互联网产业发展的大会。

　　会议当天，叶铭按时到场、签到、领取材料、按座次入座。他利用会议之前的一小段时间，认真翻看拿到的会议材料，遇到自己关注的地方，就标注出来，这是他多年来一直坚持的工作习惯。当叶铭在翻到会议议程那一页时，突然在发言的嘉宾名单当中，找到了“杨琴”两个字，这让他心头微微一震，这是他来到西藏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心里念道：“怎么会有和她一样的名字。”

　　会议开始，先是自治区的几位领导致词，之后便是与会嘉宾依次发言。叶铭是最先发言的几位嘉宾之一，他的发言既有理论依据，又有案例数据支撑，还有形势评估，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就算和与会专家的研究成果相比，也丝毫不显逊色，赢得了会场热烈的掌声。发言完毕，叶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聆听其他嘉宾发言。

　　终于轮到杨琴了，“下面请杨琴女士发言。”主持人话音甫毕，只见一个身着粉红色西服的女士健步走上发言席。叶铭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意外了，太不可思议了，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人是她吗？

　　叶铭看着台上这个人，仔细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端详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是的，这身形样貌和这说话的声音，最主要的是那种给人的感觉，没错，是她，确实是她，如梦如幻，眼前这个人就是叶铭日夜思念的杨琴。叶铭沉浸在这意料之外的惊喜当中，杨琴回到座位后，他烦躁地朝着杨琴的座位方向张望，因为隔得太远，只能在重重人影中，隐隐看到一点粉红，他焦急地等待着会议结束。

　　会议结束，叶铭立刻起身，顾不得收拾自己座位上的东西，瞬间挤进了人群之中，努力从人群中寻找那个让他激动的身影。在会场出口的地方，他见到了杨琴，她已经在粉红色的西装之外，又穿上了一件藏青色的风衣，手里提着一个电脑包，一边和身边几个人说着话，一边信步走出会场。她也看到了叶铭，两个人都呆住了，就这么相互看着。杨琴从叶铭的眼神中看到了他掩饰不住的惊喜，叶铭在杨琴的眼神里看到了她难以抑制的兴奋。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彼此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目送着杨琴离开后，叶铭立刻跑回会场，找到了大会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连气都不带喘地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发言的那位叫杨琴的女士，我需要她的联系方式……”

　　晚上下班回家后，叶铭拨通了杨琴的手机号。

　　“嘀……嘀……”两声铃响，杨琴接通了电话。

　　“喂！叶铭。”杨琴直接叫出了叶铭的名字。

　　“原来你已经有我的联系方式了啊。”叶铭语气中带着欣喜。

　　“之前从西藏一个朋友那里拿到的，如果你不联系我，我就打算去找你。”杨琴回道。

　　“今天没想到能在会场遇到你。一开始还以为我眼花，真是让我太意外了。”

　　“我也沒想到你会来，看到你上台发言的时候，我……”说到这里杨琴停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铭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感觉到，在电话里谈论严肃的话题很不合适，于是他话锋一转。

　　“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约一下吧。”

　　“好啊。”杨琴高兴地答道，她心里想的和叶铭一样。

　　夜已深，月已斜，餐厅里的顾客只剩下了零星几位，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餐具打扫卫生，准备结束这一天的忙碌了。叶铭陪着杨琴，一起缓步走下长长的楼梯。

　　这一晚上，他们聊了好久，聊了好多。一起互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回忆了往昔，从过去聊到现在，又从现在聊到过去。

　　交谈中，两人的语气既平和又坦诚，大家都能够坦然地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面对那些过去的和现在的各种事情，包括各自的感情经历。这些年来，彼此都看过了，也经历过了太多的事情，已经没有了校园时代的羞涩，没有了年轻人的拘束，没有了少男少女的??? 支吾。

　　叶铭和杨琴漫步在宇拓路上，混杂在街上稀疏的路人当中，夜色如水，灯光迷离。叶铭停住了，他转过身来问杨琴：“你以后怎么打算呢？”

　　“我……我看你怎么打算。”杨琴的回答已经再明白不过地向叶铭表达了自己的????? 想法。

　　叶铭带着微笑，看着杨琴的脸，这张笑脸在暗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的美。叶铭伸出他那有力而又温暖的手，伸向杨琴，抚摸着杨琴那可爱的笑脸：“我们在一起吧，我喜欢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你。”

　　杨琴愣住了，她的心仿佛被一道光照亮，被一股暖流温暖。冰封的大地解冻，积雪化成了春水，她生命的春天，她期盼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她曾经以为这一刻将永远地逝去，只存在于自己的梦里，但是现在，她心中那颗爱情的种子又重新焕发了生机。而带来这一切的就是她曾经爱过，而且现在依然深深爱着的叶铭。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如果我不知道，我就不会来西藏找你了。”她望着叶铭，抬起手轻轻地按在叶铭的手上，什么也没有说。叶铭看到杨琴在笑，那是幸福的笑容，既在脸上，也在心里。

　　月亮从云层中走了出来，明月在天，夜已深沉。拉萨的街头，有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信步前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们也不在乎。

　　责任编辑：康松达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