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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家里的名字(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藏文学 热度: 13802
沙冒智化

  卡卓加

  一张小卡片上写着:

  “一座雪山

  是一条河的母亲”

  丹增的嘴巴加上了

  “父亲节到了西藏

  生活知道了要安慰一天父亲”

  他叹着一口气坐下

  让双肩包躺在凳子上问

  你的父亲在哪里

  他说父亲在他的骨头里

  一次次轻重不同的思念

  问他父亲的来源

  他说他是叫他父亲的人

  他却不想当父親

  他在撞击自己的心

  全身套上衣服的脸

  脚摆在一双破了洞的袜子里

  把自己藏得干干净净

  手里拿着嘴巴

  挖出笔记本里的舌头说

  如果高原上发展工业文明

  这里的每一条河

  都会发生变异

  生出不吃空气的生物

  吃完天上的水库

  回头一看

  他在一家甜茶馆里

  双眼粘在茶杯底下

  穿过桌板和

  瓷砖与混凝土

  挖着

  父亲去世后的记忆

  安慰父亲节

  拉卡措

  碗的里面是雪的颜色

  外面包着吉祥八宝图

  沉下心,能听见一条河

  她说闭上眼睛能看到

  她心里的骨肉

  在她的肚子里活蹦乱跳

  一次舟曲的泥石流

  一次汶川地震与一次玉树地震

  一次印度的水灾

  一次她生活里的干旱

  都让她的心脏跳出脑袋

  今天她手里拿着一块羊肉

  在菜板上让肉咬着刀

  她给孩子做饭

  不是她丈夫的孩子

  是她前夫让她来找这个男人的时候

  将这个孩子给了她

  她的前夫是她年纪最小的爱情

  从前他们在放牧时

  将这个孩子的爸爸和她在大山里

  盖着天的空生下来

  他生下来没有回家

  没有退回到肚子里的路

  没有完全不生下来的权力

  都说他是山上的野花

  大街上捡来的杂草

  人们的嘴巴在他身上扎过很多痛

  知道他妈妈决定逃跑

  另一个家庭之前

  他背负着爸妈的大山沟

  野花和杂草的美德

  这里的每一句话

  都是他的父亲喝醉时第一次

  说给他听的美言

  后来粘在别人的嘴里

  敬给了他从没有醉过的心

  他今天要回来了

  他从他身上挖出了一条大河

  一条能供电的大河

  他的工作在电力公司

  这条河没有让他切开明天

  他的命里没有安宁的日子

  这里说完了那里痛

  飞来一张嘴巴咬着他

  这次是他的老婆

  被他的一个亲戚偷走了

  他妈妈拉卡措还没有得知

  他沿着河流来到家中

  心留在河里

  用身体翻滚着

  那个女人离开的

  最后一浪

  根? ?嘎

  笑声忘记的是脸上的痛

  抱在骨子里的热

  发烫着他全身的一股劲儿

  推着每天的一日三餐

  在大街上背着日子走

  乱过头发的人乱过嘴里的话

  说到口干的人

  说出个路出来晒太阳

  根嘎是个傻子

  都这样说他身体里的灵魂

  他在心灵的街头

  没有谁是和他不一样的

  他总是这样想

  想得过头了就惹麻烦

  麻烦从不放过他嘴里乱扔的语言

  有时他会让灵魂清醒

  关掉麻醉的身体

  拿出求来的钱还给路边的人说

  我可以把吃饱的肚子还给你们

  我再也不给你们做施舍的机会

  他怕着天空的云朵

  他哭着天空的云朵

  他骂着天空的云朵

  他笑着天空的云朵

  他追着天空的云朵

  心推着满街的人说

  你们挤在路上

  挡住了我唯一的家

  岗日措

  她的手机越来越重

  装不下文字的躯体

  她的眼里装满了山水间的灰尘

  她把心锁在了冰块里

  梳着头发上的光

  有一次她收到了

  三年前认识的一次短信铃声

  彻底问她

  使用多少斤云

  能挤出来一滴雨的轻重

  我们要做一次爱自己的人

  这里的石头没有感染

  绿草和湖泊没有感染

  白天和黑夜没有感染

  山洞和小溪里的月光没有感染

  日子冲走的模样

  在时间中停了下来

  生命在动用我的时间

  你骑着爱

  都能抵达我的草原

  天空不会计较山有多高

  我们不能踏入

  光的身体里

  如果你看见我变得傻

  推开夜色

  给我说一声“回家”

  岗日措擦了擦呼吸

  把心插入手机里说

  菩萨啊

  您要平安

  仁增多吉

  被酒精整容的声音

  喝空了打工的妈妈

  他的血管里奔跑着酒瓶的冲动

  他用白天的收入喝醉了夜

  喝醉了全村人的眼睛和嘴巴

  他最后喝得

  让家里的炕幻觉出来了一個茅厕

  让孩子、妻子和母亲

  看到了袜套里流出的两条河

  被酒精咬伤的那张脸

  吐在每家每户的桌下

  让人踩过无数次之后

  他脱掉了别人扔在他影子上的口水

  脱掉了酒瓶里的他

  仁增多吉是个木匠

  他拿起了刨子、锯子、凿子、锤子

  尺子、画笔、笑话

  修好了村口歪着的嘴巴

  修好了妈妈摇晃的心

  修好了孩子们不敢回家的恐惧

  修好了他和妻子的睡眠

  他有三个女儿

  两个嫁给了临夏的汉族男人

  回家时戴着的金项链

  衣服的颜色,走路的姿势

  说直了全村人的舌头

  大女儿在家里

  她的丈夫用一辆白色面包车

  开出了碗里的路

  仁增多吉身高有一米八三

  体格非常强壮

  干起活来像一头牦牛

  他现在在村子里

  是最有人样的男人之一

  他在庙前

  盘着一串紫檀佛珠

  走着老人的步态

  桑杰加措

  这个地方在人间

  是一片罕见而自由的宝地

  到了这里的人

  谁也不会留下怨恨和内疚

  没有了放肆、愚蠢、高傲的机会

  都是同等人

  他叫桑杰加措

  今年七十八岁

  除了那天的脾气和心情

  哭哭啼啼的不舍

  这里的天葬台上只有天

  留下一点祸根的人

  或者因缘浑浊的人

  身有密咒护体的人

  都属于火葬

  这里是这片土地上

  最平等的地方

  除了天不犯人

  人绝不会犯天

  他生前是个非常好的牧人

  做过一些稍微暗色的买卖

  就是生活不好的时候

  偷过几只羊

  让家人吃好了饭

  让别人吃少了饭

  他的身体摆在太阳下

  越来越明净

  一只只秃鹫

  从云层中飞身下来

  分好各自的工作

  把他带去了天空

  他的心灵

  在另一个空间里

  也许准备回来

  也许

  从此不要受苦

  人们说着

  他生前的一句话

  “我送我父母走的时候

  尽我所能

  做好一切善事

  我不会

  飞不过天”

  格桑措

  七十多亿人在同一个时间

  喊出一句“妈妈”

  天上会不会出现

  比太阳大的一个伤口

  那个会不会成为天堂之门

  今天她躺在妇产科手术台上

  骨头痛得肉在跳

  这也是肉体的感觉说出的痛

  她只是亲吻了一下

  她刚生下的孩子

  生与死的交叉路口

  设着一盏红灯

  停下脚步要留下身体

  她的丈夫变得越来越弱小

  格桑措看着孩子笑

  孩子的哭声里流着血

  她的脸色在变白

  往一张纸上流失

  在鲜血中

  她变成了一朵枯萎的花

  这个孩子长大后

  用他的嘴巴叫出的“妈妈”

  空荡荡地砸伤了天空

  今年他二十五岁

  他的女人生了一个孩子

  他委托他的孩子

  叫出的“妈妈”

  击碎了泪的骨头

  责任编辑:索朗卓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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