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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渚玉鸟

时间:2023/11/9 作者: 芳草·文学杂志 热度: 16151
石人

  我们该打什么手势来让人发现,我们

  怎样才能促成我们必须的促成的理解?

  ———威斯坦·休·奥登

  一

  鸟立高台,它比我更早来到这里,

  它静止,暖光汇集在墙面,单薄。

  它侧目而视,观察我,似曾相识的陌生人。

  它惊讶,沉埋泥土之下的飞翔也可以

  飞抵今天狂乱的暴冷中心。

  来自异域时空的眼睛无法怀疑,

  也无法辨识一本特制的访客护照

  赋予我含混不清的身份。距离真实又靠近一步

  依次坐进观光车,苦楝树荒芜的枝杈

  滴落的每一颗露珠都可以洇没我的故地。

  二

  在钢铁和玻璃钻石的幻影中穿越,

  我与这一切毫无关系,无论是密布河荡的湿地,

  还是莫角山平缓的斜坡上,我关心的是

  如果借助空间秩序的规划,明天

  我会被划入哪一群阶层,镂雕冠状饰

  或者一柄玉钺。失忆的时间在量化我的信奉。

  三

  星空下。天皇氏之都已经被催眠。

  北纬三十度。一条巫师的绳索拴住睡眠的牢门,

  同时也缚住了我们胸腹的神秘线,勒进

  献礼的祭祀台。鸟啼清脆,声声入耳。

  水沁渗透,蚕丝一样迷离,神秘的刻符

  比梦呓更有金属光泽的言辞碎片,

  审慎地回避我贪婪的目光,越来越靠近。

  把游荡当作搜寻工作的唯一借口。

  看到了吗?听到了吗?疑问每天在脆裂,

  唯一的命题像蛛网一样蒙蔽

  人兽纹交织对称的脸,这些沉睡的古国。

  四

  阳光灌铸的楔形字。哈拉帕印章之文。

  卷起莎草茎,更有力地铺开沙漠和丛林,

  指引河流的方向。我迟缓地跨过

  仅限于中年的漂泊期,惦记极少几个人

  可能传来的电话铃声,在孤立的高台突然响彻。

  尘嚣之上捶击鹿皮大鼓,以扼制黄昏退去,

  紧密的节奏扭动骨节,蛇一样

  盘守娇柔而香艳的圣地,不敢轻易废弃

  水的滋润给予蛮夷顺遂万物的本性。

  五

  只要离开疼痛带来的记忆,像盲人

  渴望光芒,朝着空洞的黑暗挺进,

  鸟瞰的高危制造了弯曲的视域,隔空交谈,

  可以预言下一个巨疫的岁月,早已经提前到来

  撒向髤漆酒杯,在贵族手心转起漩涡。

  再也不能发酵的烂谷子,撒落城墙以外,

  或者护城河的对岸,橡胶轮胎欢快地碾压,

  比太阳的双轮车穿越天空的征程更暴虐!

  六

  它们延续至今的技能,给我财富

  却依然要安享贫穷,领取一餐救济的罪过,

  使我无数次飞掠宫殿上空,因为脆弱

  而不宜展示的过往,在我未来之前就被告知:

  “你脚下的厚土来自于肉体的青烟”。

  七

  就像跟梢者,历史变幻面具尾随而行,

  我不得不靠近一群丝网编制的鹿,猜想

  神王有他照应的替身在迟疑之间消失,

  却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探访的行为

  会带来出土的担忧,阳光和风的混合物

  飘荡在太湖上空,就像密封了

  一整个陶罐的炖肉,烈火舔舐水面,

  看到余烬残烟的浩渺生灵,纵情欢歌。

  看啊,他们涂抹松脂油,成为渔人部落,

  承受劫难、北伐或者被毁灭性征服,

  已然跃过了惊险捕掠他们繁衍的空白过程。

  八

  波浪只掀起一半,就淹没绿洲,

  持续不断的雨界,恍如睁开天真的眼睛

  一眨也不眨,冠状饰的低檐下翘出手指

  轻捋玉羽,好像是顺着王的意愿跃向天空,

  此刻,谁能看见我欲望所及的无尽焦虑,

  如水中爆裂的一枚石卵,渴望和它一起

  飞出孤寂之夜,为此抛弃丝绸的华彩

  没有偿付的泥土的赎罪?这黑夜

  并不是所有寄居者的护身符,他们已无力

  再回来,以主人的姿态衣锦还乡。

  九

  飘忽而没有故乡,成为被光阴流放的缺席者,

  我伴随它身边,现在描述的并不是我

  真实看到的,一对桓表在孤旷中

  交缠生和死的倒影,平行的时间里我曾经

  在它盘旋的云间行走,也曾被它燃烧的火光

  照亮内心,离开他们,却依然疯狂地搜寻

  他们玉的骸骨构架起来的新世界,

  隐藏纪年遗物,沉默而不再回应它

  白色的叫声。我来回踱步,来回在两垛城门

  狭窄的堆土之间,在两个身份之间

  不能明确之前,犹疑不决。

  十

  良渚,太湖的心室,依然静水深流

  玉的温润由此通向天地观光道,却不能听见

  闪电如祭司神谕一般炸响它曝光的栖息地

  腾起白雾线条,扎紧雨水的絮叨,

  它瞳孔中渐渐醒来的亡灵目睹这一切。

  一尾游鱼的消失,一支长矛插进鹿身

  和死的平等交换,会得到神王的庇护。

  而我已经爬上这城门的制高点。

  光阴并没有逝去,仅以泥土形态回填,

  覆盖了遥远的启蒙语境下无穷扩张的废墟。

  十一

  无数次清零又开始的命数,和我开着玩笑,

  土地生长富足的幻想,耗尽了虚华,

  无所谓有价或无价,杏叶飄零,

  犹如寒风卷走黄金的脸,朝向雷火奔袭。

  一只鸟栖息在这里,重死而不迁徙!

  所以不会再离开,时事变化自有信使传递,

  “它御火的身世,也不能拯救你们”,

  有多少人正在解读这些骨灰文字,

  带来的误会比万分之一的导游图大一点点。

  大过仅存的一片隔离区,让我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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