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晓宏

　　忆春秋之有传兮，谓子产之重乡校;闻仲尼之有言兮，哂闲人之所诟诮。①嗟呼！以礼相国，必安其教;众口嚣嚣，当遵其道。圣贤仁厚，施及无垠;谁其嗣之，我思古人。彼乡场以开文事兮，使群氓所以咏志;敦诗礼以知兴替兮，正衣冠以为瞻视。若我姚州，天南之重镇，文献之名邦也。其理地钟灵，涵养稼穑;华门有正，睦族有德。虽千百年，屡经劫创;战火频仍，鼙鼓震荡。而小卜之坟，余徽未隐;菩提之树，余荫犹存。乡贤孝义，不胜枚举;舞草歌花，殊难尽叙。虽然，此间之万象，又岂可游离于邑中教化耶？至若铜炉鼎铭，意象可裁;千年风教，民智长开。三陶学案，乃阳明之旧痕;甘氏舌耕，纪桑梓之师魂。况复高由马赵，援世族之崇文;布衣寒士，多负笈以达闻。

　　光绪末年，岁在丙午;科举告停，新学出圃。知州李氏，首创中学;德丰寺院，大成有觉。②惜幼苗之柔嫩兮，自难直而难刚;虽昙花之易逝兮，纵凋叶而有芳。一九一六，岁次丙辰;由奔赵走，动之官绅。城隍旧庙，重聚文光;四县联中，熙然开张。③夫聚散之有以兮，若镇盐而别揖;叹联中之未久兮，剩两姚而共立。④适癸未之金秋兮，闻二姚又商榷;至甲申之岁首兮，各分门而设学。⑤嗟呼庚寅，天地一新;校号乃易，谓之人民。顷之辛卯，还复其原;县立初中，爰得七年。⑥嗟呼！又五八之戊戌兮，世莺莺而燕燕;致两姚与盐永兮，令粘合为一县。笼大姚之一县兮，各县学亦一统;纳本校入大姚兮，唤三中又二中。⑦若夫一九六一，姚安复县;各领邑学，自理池砚。一九七一，始设高中;风雨征程，不计其功。⑧一九八一辛酉，姚安第一中学得名。然二零零六，名头又更;思渊溯古，易之大成。及至二零一二年，岁次壬辰，大成与二中合一，一中之大号复定，而民族中学涵焉。⑨

　　嗟呼！观新址与新貌兮，喜焕然而如兹;会众苑于一堂兮，欣融融而有制。今举目以徜徉兮，赏莪莪与菁菁;感驱驰之新风兮，颂大化之有声。嗟呼！我姚文献，青史垂名;教范可彰，四海有评。若我一中，声被广野;百年笙箫，可书可写。回首向来，则教传师表，敬业执经;放眼青蓝，玉振司成。虽然，余尝闻五色云幻，易思逐世趋风;八方伪诈，难免钓誉苟容。而大江一下，自有污淖;我姚治教，岂无枉矫。至若用智掠美，反复门庭;左涂右抹，未免折腾。谚曰：五心不定，输将干净;门墙坛序，岂可频更。幸而帐内，不乏所醒;茅塞生尘，每有景行。若我一中，戴物有箴;纵有衰荣，未堕初心。百年师道，耿耿可对苍天;百年桃李，莘莘可胜于蓝。

　　嗟呼！今欲兴学，勿忘旧章;薪火相递，乃成黉庠。何为旧章？宣之已详：曰万代之坟典，曰百年之荣昌。自盘古以开天地兮，有中华之一方;绘鸟兽之为符图兮，知文明而有光。历五千之寒暑兮，贯九经与六艺;欲茹古而含今兮，叹册匣之琉璃。念山河之辗转兮，嗟道途之逶迤;念生民之有辱兮，至近世而悽悽。自狂飙之动地兮，得引路之旌旗;唱百年之浩歌兮，喜江天已熠熠。

　　夫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曩者生徒，所求者达乎天庭，所慕者为公为卿。若言必称往圣绝学，万世太平者，其言多出于假意，其志常由乎虚情。而我姚之所幸者，得李太守之童心，坦直而犀利，绝假而纯真。余尝闻内枯而无足者，乃急于求世人所赏识，方知学以为己，当属至要。嗟呼！苟江山而无教兮，民宁知乎安危;惟英华之不坠兮，乃杏帐而有仪。彼管宁之割席兮，又苏秦之刺股;念仲舒之下帷兮，知黄霸之忍辱。⑩仰立雪之旧事兮，叹凿壁而偷光;赞经家之对食兮，竟两两而相忘。嗟呼！倘教不修文，学无通经;楼厦虽高，空洞其鸣。又使膏梁子弟，闾巷小儿，或恃于公衙世禄之位，或恃于家门盈櫃之金，厉声作色，傲谩师尊，久而久之，果成斯态，则人世之败象，定可期也。嗟呼！贤者之心，自应有道;道脉不坠，方成节操。人之年少，譬如阳春;惟才与德，可以立身。流光易去，时不重来;芳华零落，悔何及哉！恋山恋土，心有戚戚，后来者也，宁不察耶？

　　壬寅春正于小山书房（2022年2月）

　　附注：

　　①《左传》曰：“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②1906年，知州李金鳌移大成书院于德丰寺内，设置初级中学，后因故中断办学。

　　③1915年，姚安由人龙、大姚赵厚培尝领两姚及盐丰、镇南四县官绅合议，创设四县联合中学。经一年之奋力筹备，联中于1916年6月6日正式开办，四县代表公推盐丰人张万青为首任校长。

　　④1923年，镇南、盐丰退出联中，原联中遂更名“两姚共立中学”。

　　⑤1943年10月，大姚退出“两姚共立”，自办中学。1944年1月，原校更名为“姚安县立初级中学”，彼时校长则由县参议会推荐提名，由省教育厅正式委任。

　　⑥1950年，人民政府接管学校，更名为“姚安县人民中学”。1951年，又更为“姚安县初级中学”。

　　⑦1958年，姚安縣、大姚县、盐丰县、永仁县合并为大姚县，学校遂更名“大姚三中”。1960年再更为“大姚二中”。

　　⑧1961年，姚安恢复设县，学校亦复名“姚安县初级中学”。1971年，姚安县初级中学始设高中。

　　⑨1981年，学校更名“姚安县第一中学”。2006年，又更为“大成中学”。2012年，大成中学与姚安二中合并，复更为“姚安县第一中学（民族中学）”。

　　⑩黄霸：见《史记》《汉书》之《循吏列传》。西汉昭宣时之良吏，以黄霸、龚遂最为有名，世称“龚黄”，与武帝时之酷吏相区别。黄霸一生，赤胆忠诚，体衅民生，公道正派，注重立德以化人，以其性情宽仁而又刚毅不阿，被权倾者视为异类，口诛笔伐，甚至以“大不敬”罪投入大牢，所谓“系狱当死”。然黄霸忍此大辱而未改初衷，后终获世用，为汉室中兴立下大功。按颜师古注循吏曰：“循，顺也，上顺公法，下顺人情也。”白居易亦有诗云：“下车书奏龚黄课，动笔诗传鲍谢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