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会害怕,你是否会伤心,
你是否也探出水面呼吸,
遥望彼岸落空,华灯初上如梦, 惊为人鱼也只是游过一场梦
——麻园诗人《左边的鱼》
当那张与她绝对类似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眩晕。十五年了,她没有想过她们竟然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见面。
命运像极了荒诞的戏剧,只是每一个词句都是她辛辛苦苦一笔笔写下的。这是十二月的早晨,阳光不偏爱富人,也不照顾穷人,懒洋洋普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阳光卧在这座城市,一位家政服务员小美正在某老旧小区某单元的三楼擦着窗子。突然,玻璃外面的一个擦窗器脱落掉下,卡在二楼的老式防盗笼的铁栏上。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要拿到擦窗器,就必须敲开二楼的房门。小美犹豫了一下,径直走到202?的房门口,按下了门铃。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多年以后,白发苍苍的小美想到这件事情,这个神奇的时间节点,这一道门,就像是阿里巴巴敲开的神奇的大门。不也像潘多拉魔盒么?——小美笑不出来。笑不出来的小美,只能泪水涟涟。
门铃响了十多声。就像是石子落进深深的枯井里,回声苍茫。也像是一记闷锤,敲在她的心上。楼道上走过几个邻居。他们很新奇地看着家政员小美。他们纷纷猜测,小美的身份,敲开这道门又是要进去干什么?——又一个新的……一个男邻居说了这句话,絮絮叨叨说着啥小美没有听清楚,嗒嗒嗒的拖鞋后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充斥着这个逼仄的空间。小美感觉喘不过气来。
就在小美决定离开的时候,房门开了。一个油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拉开了一条门缝,眼神戒备地看着门口的这个不速之客。小美只想赶紧拿回属于自己的擦窗器,毕竟还有那么多的工作没有做,毕竟她还要等着今天日结的工资回去给家人买菜去。
“我可以进来么。我是家政员……我的擦窗器从三楼掉了下来,掉在了你的防盗笼上……你……”小美不知道自己为何紧张起来。
那个男人眯缝着眼,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小美警惕的看了一眼。她明白那个男人盯看的部分,就是她高耸的胸部。她侧了侧身子,想把自己的胸部藏起来一点。
——“请问,我可以……”
“当然可以,再也没有比这更可以的事情了……进来吧,美女!”男人淫邪的笑容让小美反胃,早上吃的东西一遍遍涌上来。她转身想要跑。却被男人粗鲁地拉了回来。
“进来吧!是在防盗笼上,是吧!我来帮你吧!”男人这一次没有为难她。去到阳台上一顿捯饬,把小美掉落的擦窗器递还给她,并借机摸了一下她不算光滑的手。
“不进来坐一坐么?”他的声音和眼神都是油油腻腻的,让小美感觉很不适。
刚想说不用,小美听到一声门响,一个人冲了出来,撞开她的肩膀跑了出去。男人大声地喊了一声什么,小美没有听清楚。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被一把推出房门,男人把她锁在了门外。
这电石火花的一瞬,小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模糊地觉得,刚才冲出来的是一个姑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应该是一个学生。小美这样想着,可能是他们家的初中生吧!睡过头了,现在急着上学吧!然后她拿着擦窗器,一步步离开 202 门口。
房门再次响了。还是一道缝,那个裸着上半身的中年男人又在门缝里凝视着她。小美一回头,中年男人对她做了一个很下流的充满性意味的手势,好像是让她回去。小美的余光, 却被门内墙上的那张照片吸引了——那不是和我的那张生日留影照一模一样吗?
小美想进去看看,又怕那个中年男人的非分之举。算了,也许是我看错了呢?反正还在这里做好几天家政,我得空问一问这里的居民吧!小美有点小失落,也有一点小好奇。她现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并且迅速逃离那个中年男人淫邪的目光。
小美再次看见那个女孩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小美辛苦了一早,加之没有吃早点,一碗米线也被她吃得山呼海啸。结账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了那一抹校服影子。是的,就是那个女孩,正躺在米线店内间抽着烟呢。
这次,小美不打算浪费这个机会。她拐弯抹角好久,终于等到了和老板娘单独聊天的机会。——这是小区 202?那家的孩子啊,听说是收养的,那两口子原本的儿子在一岁时溺水死了,他们没有再生,而是在福利院领养了一个。说来造孽啊,现在两口子下岗,生活无着落,活得不人不鬼。男的……
老板娘的话突然停止。小美这才看见,那女孩站在了老板娘的身边。这一天的眩晕,第一次浩浩荡荡来临。小美往前一扑,摔倒到了吧台前的空地上,鼻青脸肿。
几天以后,小美再次出现在时光小区。她悻悻地去和 302?的住户道歉,想要和他们说明这些问题。302?的住户并不想听她解释,隔着房门,把她留下的保洁工具丢了出来,让她走。劳动费什么的,自然一分没有。小美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理解了他们。毕竟小美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人。但正巧不巧,她的小桶在她手滑的时候哧溜溜滚到了 202?的门口,还撞出一声巨响。
小美是一定要去 202 看一看的。这一次, 她敲门就多了许多策略。她先佝偻着身子,耳朵贴在门板上先听了听动静。但这次她听到了摔门砸凳子的声音。她想再听一听。但她听到了女孩哭泣的声音。
小美开始急雨一般敲门,辅之以拳头的锤击。——开门呀!你倒是开门呀!不要打她!屋内的吵闹停止了。门被粗暴地拉开,开门的却不是那天那个男人。——你他妈是谁? 你他妈有病啊,敲门干什么呀?老子操你了么?关你鸡巴事情,滚出去!
小美紧紧扒着门,身子就往里挤。——请你不要打她,不要打她,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不要打她。——小美哀求着,就快要跪下来了。
——你誰呀!一个女人带着哭腔问道。小美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用被子半掩着胸部的鼻孔里流着鼻血眼睛里流着眼泪手上带着淤青的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你谁呀!你是赵家柱的姘头吧!你快他妈逼地滚蛋吧!……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絮絮叨叨地哭着,有气无力地推着小美。小美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把身子挤进202 的房门里边。
——真他妈扫兴,杂种,狗日的!——那个男人推开 202?的那个中年女人,边系裤带边往外走。——钱呢?说好一百块钱一次的!把钱给我!
—— 一百块!那男人回过头。你不看看你这泡骚样。他粗暴地扯下女人身上的被子。——你看看,就像是两个烂瓜,再看看你那个肚子,就像是母牛肚子。你再看看你的那个地方,又臭又脏……一百块,之前说好的一百块是让你女儿一起陪我……哼!母狗……那女人还要光着身子冲出去,小美拉住了她,小美把门关上,把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关在外边。——不要追了,钱我给你,脸面还是需要的!
——脸面?脸面值多少钱呀?活不下去脸面有什么用么?还不如我去卖。——那女人转脸来,小美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张姿色不错
的脸,只是饱经沧桑,廉价脂粉已经侵蚀了细细纹理,看起来与实际年龄很不搭调,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多岁了。小美让她去把衣服穿上, 松垮垮的皮肤让小美想起自己对自己身体的嫌弃。的确,身体已经苍老了!岁月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
那个女人却一抹眼泪,赤条条在破旧的沙发上叉开腿靠下了。小美环顾四周,她想知道,那个女孩在哪里?
——她?……小美试探着问出这一句。
——她?……那个小骚货?喏,在厕所里待着呢!
小美急忙忙站起来,敲开厕所门。厕所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影。单薄,尖锐,小美的心狠狠地疼。女孩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撕碎。小小的胸部被细细的胳膊藏在怀里。看得出来,她受过毒打。小美伸出手去,想要拉起她来。
——出去!出去!出去!……女孩的声音细碎,微弱,就像风中摇摆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小囡,我是妈妈呀!小美再也忍不住眼泪,紧紧抱住了女孩。女孩不再言语,小美的胸口已经感受到了眼泪浸润。她紧紧拥着女孩,她感受女孩全身都在战栗。
那个女人点着烟站在厕所门口,还是不着一缕。——怎么样?你喜欢她?怎么样?你刚才叫她小囡?你是她妈?我告诉你,她妈早就死了。现在的这个妈,也将死了……女人竟然笑了起来。小美感觉千百把刀子在缓慢地割着她的心。
——是的,我要带走她,可以么?
——可以,她今年十五岁,我要的不多, 一年给我十万,一百五十万,你可以带走她。
—— 好的, 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凑齐的……
小美拉着女孩,想要立马带走。女孩却打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说到——你们都去死吧!说完,简单套起衣服,背着书包,砸门而走了。
那个女人又大声笑了起来。声音就像一座破风车,呼啦呼啦响着。小美想要追出去,腿脚却不听使唤。她看见那个女人往自己的胳膊上扎着蓝色的小针,一脸空虚。
一百万,肯定是凑不齐的。十七岁意外怀孕之后,她遗弃了孩子,他也离开了她。小城之小,小到她不能抹去从前一切开始生活。多少年了?小美掰着手指数了一下。十五年了。从遗弃孩子那一刻开始她就后悔,她从流满血的床单上挣扎起来,再跑到门口去看的时候。他和孩子都消失了。从那天开始,她就决定用一辈子来赎罪。后来听说孩子被他卖掉了,他年少的男朋友,带着三千块钱,逃之夭夭,至今未见。——他应该早就死掉了吧?就像我早就应该死掉一样!小美一次次诅咒他,也一次次诅咒自己。
女孩肯定就是小囡。因为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相像的两张脸。包括右耳和左胸的痣,和她的一模一样。墙上的生日纪念照,就和她自己的生日纪念照几乎一致。小美再也等不了了。
202?的门再次打开。小美慎重说明了来意。那个男人抱住了他。小美闭上眼睛,没有拒绝。当然,作为回报,男人给她讲了小囡全部的经历。领养没错,是从福利院领养的,那个福利院小美去过无数次,想要再次找回;儿子溺水身亡没错,那是一岁的时候,那时心灰意冷,已经不想再怀;双双下岗没错,钢厂的效益小美也听说了,的确如此;小囡小时生活很好,这也没错,养父母视之为己出,掌上明珠般呵护养育……但问题,此时小囡已经离家出走了,已经整整一个月,报警无果,音讯全无。男人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女人,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后来小美不再做家政。每天都去 202,男人索性让她住了下来。几个月以后,男人让她把怀着的孩子生下,说,让小囡多个亲人吧! 小美再次当妈。
至于男人的妻子,那个瘾君子,在一次亲眼目睹小美和她男人做爱场景时,情绪不可控,从窗台跳了下去,嘴里嘟囔着,赵家柱, 你牛逼……
小囡至今未归。
白发苍苍的小美一直念叨着小囡的乳名——斜阳!一直念叨着:你路过,就回家吧!
拋弃和迷途,永不可宽恕!
虚构的鱼
当清晨终于来临,望向冰冷的城市里才发现奔流万溪也不知能去向哪里
也会蹦跳着歌唱,也会想和电影一样每当雨后天晴总是嘴角上扬
你无意,去点燃日记,去熄灭心悸去做茫茫人海左边的鱼
——麻园诗人《左边的鱼》
1
星子推开沉沉夜色,雨水扶起瘫倒的枯木,金色的鱼翻转身子,再度消失在加油站黑漆漆的苍穹里。C?揉了揉眼睛,借着打火机照亮的方寸光明,看了看手中的电话——00:00。
第三夜了。他已经蛰伏了整整三夜。就像一只蟋蟀,拆掉身上叮叮当当的音响,他甚至拆掉了自己的眼睛、耳朵和鼻子。镜子里的他,早已不是他。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但此刻他又异常兴奋,因为他感觉他等待的时机已经快要到来。多年以前偷师学会的易容术,让他改头换面如若新生。
如果没有猜错,此时此刻之前的半年多, 他的妻子,或者说前妻,正在文水路 28 号的独栋别墅里酣睡。如果还没有猜错,此时此刻之前的半年多,他的兄弟,或者说前兄弟, 正在他女人的身上翻云覆雨。C 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会猜错,他曾经那么聪明,他一直如此机智,除了错看了这对狗男女,除了非圣贤的人之常情——那迷失心智的情爱,让一个天才变得糊涂,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堕落到如此的境遇。叹了一口气,他再次把槽牙咬碎。狗杂碎,老子要你们死得难看。电话屏幕蓝光忽闪,陌生的俊脸之上,峥嵘神情犹如一道道闪电。
第三夜了,这个故事在樊篱的文档里还没有迈出关键的一步。作者在键盘上假设故事的多种走向以及产生结果的千万种草蛇灰线,一直未果。今晚又在一场大酒之后,兴冲冲地用两个手指,戳除了这段文字——可以看出,樊篱并不是一个好作者,至少不会是一个悬疑故事的好的写作者。他现在勉强自己,勉为其难,有可能是在说自己的故事,也有可能是在自己预想的故事里多次死去。因为他曾经写过这样的句子,“最后,他们都在我的假设里死去,就像经历了一场火花”,他说这是他备用的墓志铭。今夜,他想在他的故事里替谁去死,究竟是谁,他也说不清楚。
第三夜了,C?迟迟没有动手。各位看官也看出了,这是一个情杀以及复仇的故事。故事非常简单,但可能涉及到人命,这就是天大的问题,所以,这是一个有点沉重的,情杀以及复仇的故事。主人公 C、P、G,曾经行行重行行,半生经历纠缠得像是自杀的麻花,此刻各自绚丽,在假设里,已经渐渐让人迷离,分不清东西。如果故事让 C?自己来讲述!他估计会因为自己的故事交待给一个尚未成名的小说低位咖,为自己故事里最终的结局感到不齿,感到不值。想着想着,他竟然愤怒了。
第三夜了,C 的耐性已经用光了。一个逃犯,遁形于最安全的地方,监狱旁的加油站里,用关注不太相信的易容术,易成了大家都忽略的大众脸,一呆三天。每天警察来来往往,通缉令已经粘到了 C 独栋别墅卧室圆床的镜子上。此时,我摸着自己突突跳的左边的心脏,心里算计着如何能搭一辆车离开这里。他要去医院,去到 G 和 P 的身边,有一句话我要亲自问她和他。他已经等不及了, 等了整整三天,已经是她的预产期了。他感觉烈焰焚心,平静的外表下,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岩浆,一条条金色的鱼极速游动,在他左右心房来来往往。
2
大家都看到了他那惊世一跪。
一米九的彪头大汉,直挺挺跪在产科医生之前,眼泪滂沱。艰难磨断的镣铐,此时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声音,哐啷啷砸在地板上,成为那个孩子面世听到的第一声巨响,成为他未知年月里深藏心底的夜色、罪恶和忏悔。
惊呆了的,是全场观众。产妇、医生、家属,大家在短暂的喧哗之后迅速安静了下来, 除了孩子天真的啼哭稍显突兀,整个场景震撼人心,并无瑕疵。
他只想见见她。只想见见孩子。他越狱而出,成为全世界通缉的逃犯。他只剩下这一点念想。是这样的念想,撑着他,度过牢狱当中那些艰难的日子。
C?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顺路去医院的车子还没有来到加油站。P 曾经用暗语告诉他,让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在加油站等候,他一定会让 P?在加油站在救护车加油的时候,让他看一眼她的。毕竟,一个毒贩,要能够逃出监狱之外,看一眼所爱的人,那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C?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一个梦? 在梦里自己为何要跪下,为谁而跪,难道 G?的这一次生产,会出什么大的问题吗?孩子,可爱的孩子,我们就快见面了。孩子,可爱的孩子,可是,你究竟是谁的孩子?是一个伪毒贩的孩子?还是一个伪警察的孩子?还是一个窈窕淑女的孩子?——窈窕淑女吧!你是窈窕淑女的孩子! C?这样想着,竟然在假脸上堆出了桃花般的笑容。
他不知道今夜他会如此兴奋,三天的极度冷静和克制耗尽了他全部的谨慎。他知道自己要冷静冷静,一切水落石出之后,他可以回归曾经的日子。
哎!曾经的日子! C?冷笑了一声。仅仅是半年,他感觉自己已经与世隔绝了整整几个世纪。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不再是我的!谁都不信我!当然,我也不信任何人!我就想问一问他,这件事情是不是他做的?我就想问一问她,她究竟还爱不爱我? C?冷笑了一声!
十一月的凌晨,风很硬,空气很冷,到处都是斑斑锈迹的味道。
在那棵梧桐树掉落第五十四片叶子的时候,C 看见了他。
他径直向 C 走来,就像 C 什么伪装也没有。当然,他与 C 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夜色突然变得密集起来。我感觉空气正在灼烧,我就快要窒息。
——她是我的!
3
预想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出现。他看着手里的遥控器,时间已经走完,秒针坚信不疑地停在表盘里,不发一言。他走出很远很远,他深知不能回头,回头就自报行踪。但是他已经听到喧嚣的人群,炸响的警报,越来越近的警察脚步声和喊他放弃抵抗的声音……他已经无路可走。
他才刚刚掏出打火机,手中的汽油瓶還没有打开盖子,一颗子弹即将穿过头颅,疲惫地停在他的左脚之前。他想抬脚踢一下,让子弹再飞一会儿。但,双脚已不听使唤,自己就像是迅速漏光气的球,一下子瘪了。他听见自己轰然倒下,就像几个小时以前他推倒的围墙, 就像心中那道明亮的伤疤——揭开得轰轰烈烈。
几个小时以前,C?悄悄推倒了加油站后墙的土墙。这几天他蛰伏于此,就像取掉音响的蟋蟀,他已经想通透了全部的问题。他轰然倒下,顺势倒进那个没有盖子的暗井里,消失不见了。
P?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他拔出手枪,想要对着暗井开枪,他的下属制止了他。——我不信他还会遁地飞天!给我搜!警察们开始了紧急的搜寻。
4
大家都看到了他那惊世一跪。
一米九的彪头大汉,直挺挺跪在产科医生之前,眼泪滂沱。——求你们救救她!警察围拢了过来,他对此视而不见,黑色潮水涌动,大家都是被抛在岸上的鱼,纷纷窒息。
血泊里还有微弱挣扎的,是孩子。这一个粉嫩的新生儿,刚被母亲看似柔弱的双手救下,紧紧抱在怀中。G 割断自己的手腕儿, 曾经大声地对 C 喊出这样一句话——你需要偿还,是不是?我的这条命你要不要?—— 希望你放过孩子,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就不信呢?
流出的血就像是决堤之后的洪水,四散开去。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G?对孩子喃喃说到, 我把你带走吧!虚假的世界,危机四伏的人心,孩子,我不欢迎你!她苍白的双手用尽最后的气力,掐向孩子的脖颈。
C?直挺挺跪着。我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呢? 不肯相信 G?的话呢?我怎么就这么傻呢?这不是我的孩子,他还会是谁的孩子吗?我他妈的怎么就这么蠢呢?
他像一条鲤鱼一闪而起,挟持这一个护士一步步离开,他的目光水波粼粼,他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与 G?和孩子相见。他知道,她们可以活过来。
5
去哪里都已经不重要了。C 也不再想去哪里了。警力充沛的安城,怎么可能连一个逃犯都抓不到,还让他一次次逃脱。这是好朋友,警官 P?想和他单独见面,想在警力的掩护之下,亲手结果了他!哼,两个男人的最终决斗!
他大摇大摆来到城南酒吧,在一个暗黑僻静的角落坐下,接连不断地抽烟。火光映亮了他的脸,这一次,他卸掉伪装,成为最初自己的模样。
这是他和 G?相识相恋的地方。这也是他被警察抓走的地方。对,警察,狗屁的警察!她是我的!他想起 P?對他的示威。哦,是的!他被抓走之后,P 和G 就结婚了,然后肚里的孩子成了 P 心上的一座大山。
警察总是可以大摇大摆的!很少几次探监,P?总会以好朋友的身份出现,然后一遍遍说起与 G?做爱的过程,并且一次次描绘肚里孩子未来的形象。
想到这里,C?吐了一口烟,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娘,我太过愚蠢!
另一个烟圈飘起的时候,他想起了包里冰毒的事情。现在再说什么时候谁放进去的已经毫无价值!自从我进去了之后,C 想,垮掉的不只是我爹的企业,还有G?的心。肥起来的呢?不就是 P?后边那些之前被我家挡住的公司么?究竟为了什么,利益? C?摇了摇头。
6
预想的枪声真实出现在医院。P?抱起孩子往下砸的时候,他的胸口透出血迹。C?适时出现,救下了自己的儿子。迫于压力选择与 P?结婚的 G,已经飞升天堂,就像一条金灿灿的鱼,飞在了 C?仰望的天空。
多年以后,杀手 Joke?听着《左边的鱼》出现在安城城南加油站,他还会想起 C?多年前的夙愿——
我想翻过眼前这座山看看白云深处
有没有我虚构的鱼
而从医院 12 楼飞落而下的瞬间,C 也总是回想起那些吉安特载住的少年岁月,那些花一般美好的日子,怎么就败给了欲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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