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思及,1941 年出生于姚安,上世纪六十年代在云南大学读书期间开始写诗,先给学生会的笔报写, 之后,在校刊上发表,在正式报刊杂志上发表。八十年代云南“红土诗派”代表性诗人。中国作协会员。曾任《滇池》杂志副主编。著有诗集《爱情·生命及希望》《隐藏的土地》《米思及朗诵诗选》《黄色·蓝色·红色》。有诗作入选多种选本。
我没有走上诗坛 , 我仍在遥远的红土高原上跋涉……在“山对山来岩对岩 , 蜜蜂采花顺山来”的高原上 , 在播种过爱情和欢乐 , 贫困和痛苦 , 也播种了南方高原悠久历史的山道上 , 我走过了我的童年时代……
我们睁眼就是高山 , 出门就是山道 , 我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 外面的世界也好象遗忘了我们。我不知道什么叫诗 , 更不晓得还有叫做诗人的人。我只晓得家乡的花灯, 山歌, 小调, 喜欢听 , 还喜欢唱。民歌就是我最初接触到的诗。很多民歌当时我并不完全懂得其中的意思 , 但是那种钻心的音调,清纯的韵味 , 在我的心上 , 产生了一种说不请楚的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这就是在我心中播下的诗的种子吧!
到省城上学后 , 看到了柏油马路 , 广场、剧院。一切都是那么美 , 那么新奇!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 一位语文教师常常抱一些厚厚的书给我们看。我记得有高尔基的《母亲》,果戈里的《死魂灵》。我根本看不懂 , 但还是硬着头皮看 , 因为我觉得语文老师好 , 不看对不起她。不过其中的一本我却爱上了 , 这就是《普希金选集》。书里很多字我也不认识 , 但却好像是读懂了。那些排成一行一行的文字 , 语文老师说这就是诗。诗 ! 它使我想起了我在家乡听过的那些民歌。我总觉得它们差不多 , 有一种说不清楚 , 却长久留在心里的甜味。
就像后来我写下的一首诗中说的那样 , 当时“眼前展现了一条神奇的道路 / 一个美好的梦在心底做着 / 岁月就是一个永久的春天吧 /生命就是一支没有尽头的歌”。不幸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却又走上了另一条山道 , 一条更加崎岖不平的山道。不知不觉 , 一种看不见的阴影渐渐笼罩了我正在渴求阳光的心田。不久 , 那位好的语文教师消失了 , 据说是坏人(后来才懂得右派这个词)。
保送上中学 , 上大学的同学成绩不比我强 , 那个时候兴这种名堂 ), 说是因为我出身不好(教职员而已 , 不过前边总被冠以“旧” 字)。
考上大学后 , 我开始写诗 , 先在学生会的笔报上、校刊上写 , 后来终于也在正式报刊上发表诗作了。当第一首小诗在《边疆文艺》发表时 , 足足兴奋了三天睡不着觉。这些诗都是歌颂党 , 歌颂社会主义新生活 , 歌颂雷锋、王杰等英雄人物的。虽然简单幼雅 , 但都是真诚的心地 , 纯朴的感情,然而这种可贵的真情却遭到了非议以至诽谤 , 被斥之为资产阶级个人主义 , 成名成家的白专道路。我后来把稿费全部作团费上交了 , 也设有改变我的形象 ! 我只得偷偷地写 , 偷偷地把诗稿投进邮箱……
对祖国 , 对社会主义最初的爱情受到了压抑和折磨。
大学毕业还差两个月 , 十年浩劫开始了! 一阵狂飚把我们甩在奇怪的革命大道上 , 越往前 , 越碰得鼻青脸肿。象变魔术似的 , 越往后越成了革命的对象 , 最后变成了不齿于“革命”的臭老九。
每个人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命运左右着……1971 年 ,“一号通令”一下 , 我和成千上万的人一样,被迫离开了我刚熟悉的工厂 , 离开了我梦想好好干一场的事业 , 离开了刚刚新婚不久的爱人。连夜从北京被驱赶到了湖北咸宁“五·七”干校 , 去走一条“通往共产主义的必由之路”。
还在那荒湖里 , 整天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 , 夜晚要进行“斗批改”。实际上是批斗别人 , 也被别人批斗 , 会上总要找最“深刻”的语言作贱自己。人格已不存在 , 尊严已不存在 : 同志间的友谊已不合法 , 对祖国的爱恋已不允许。我象失恋的情人 , 痛苦已极 ! 但还不能表现出来 ! 心事总要诉说 , 感情总要流露。仿佛很自然地 , 我便悄悄写起诗来了。诗 , 在那个疯狂的时代 , 反倒找到了自己的沃土。
我写下了“年少的日子多么欢乐 / 我也曾被誉为“祖国的花朵”/ 含苞的心向着所有的人们开放 / 把一切甜蜜的情爱都收进心窝/……谁料到还有这样的寒冬呵 / 花朵和园丁一同遭受折磨”,同时,我也说“常言道 :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 谁敢说神州是一片沙漠”。当我被人臭骂,任意扣帽子的时候 , 我就写道 :“任污泥胡乱涂抹我的形象 / 暴风雨会还我本来的模样 / 谁愿取悦那些涂脂抹粉的人 / 从来 , 是我们妆点了祖国的春光。
在劳动中 , 思想的翅膀反而可以任意飞翔。一首首诗在肚里写好后再寫在信里 , 马上邮寄回高原山中的爱人家里。她家“根子正”,查三代都是贫下中农。但每当信寄出后 , 也是提心吊胆的 , 因为一旦被发现 , 必然要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因此我差不多全写成了爱情诗 , 婉转地表达我对党和祖国的爱 , 发泄我的委屈和愤满 ! 其出一首诗曾这么忧伤地说 :“我为什么这样沉默 / 因为对你谄媚的话儿太多 / 我怕我真情的话语 / 把你甜美的心境打破 / 我为什么这样冰冷 / 因为爱你爱得无法离分 / 我怕我炽热的火焰 / 燃掉你那美丽的青春”。
国家不幸诗家幸 , 这句本来就十分伤感和心酸的话 , 真不幸又言中了那可悲的十年。但是 , 愿上帝保佑 , 我宁可写不出诗来 , 也衷心祝福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当然包括我自己) 再不要遭受那样的不幸 !
“从心口到歌喉 / 已是一条可以通行的河 / 扬帆起程吧 / 我心中没有被剪断的歌”。十年噩梦过去之后 , 尽管我文思缓慢 , 还是诗情喷涌 ! 欢乐带着眼泪 , 回忆带着希望 , 幸福带着思索 , 倾吐了久久压在心中的忧愤:“这种历史决不能再重演 , 不能 / 这是被窒息的一代带血的呼声 / 一个民族 , 经得起几次落后挨打 / 人生的履历 , 能填写几次死去再生……。然而十年阴影也不是随一声春雷就全部消散的 , 我在诗里发誓 :“十年动乱 , 失去太多的东西 / 今天得到的 , 我加倍地珍惜 / 正因为如此 , 不管爱人的忧虑 / 我要用真话武装我的诗句”!
从 1979 年到 1981 分别在《诗刊》、《边疆文艺》、《星星》《萌芽》等三十多家报刊上发表了近二百首诗。(注:剩余部分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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