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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情思

时间:2023/11/9 作者: 荷城文艺 热度: 12836
张雪妮

  1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家居然找不到了。

  我们从坟山上下来,途经旧城,到光禄江尾村委会领了“新农合”证书。经过田间一条三面光机耕路,左弯,呈现出的田园景色,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我眼没闲着,心也没闲着。陈家,二组?对,左边应该有一个晒场。记忆中小学同学张学香家就在這。儿时的玩伴,后来听说远嫁江西了。咦!不对呀,是方位不对还是我走错了。怎么找不到呢?

  坐在旁边的父亲突然说:“到了!”——轿车停了下来,推开车门的我,东瞄瞄,西看看,问父亲怎么走。

  轿车依稀停在了记忆中的晒场边。可不见记忆中的晒场,眼前分明变成了家宅私院。

  “爸,怎么走?”

  父亲笑了,指着左边的宽敞光滑的水泥路:“从这直走!”

  父亲去处理他的菜园子去了。我从左边直走去找回老家的路。前行约八十米再左转,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家。

  大门变了,院墙重新修了。大门开着。定住脚步往里看,记忆中的老屋不见了,屋架已经拆除重建,院子也打上了水泥地板。只有院子里那大株熟悉的扶桑花红艳艳的开得正热闹。我确信无疑,这就是我以前的家!

  进去?还是……想来想去,迟疑了好一会,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家早在母亲去世后就处置给邻居家了。也就是这个原因,十五年了,就再没回到过这里。

  原路返回。父亲已经坐在车上等我了。看父亲两手空空,想必菜地早已荒芜。

  路上我不禁心底寻思: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为什么现在这么陌生?

  2

  曾经的家,是一个大院子,五家人住,虽然拥挤,但很热闹。

  那时候院子里玩伴多,玩场也多。

  先是猜巴掌。手心,手背,一个一个择出,最后剩的两个只能站桩宽绳子,让其他玩伴先跳橡皮筋舞。差的是用麻线绳,跳绳的,站桩的,两双脚全被勒得生疼。好的是用橡皮剪成了粗线绳,跳绳的,站桩的脚就不怎么疼了。不好的是,如果用力过大橡皮筋绷断突然弹回,有一个人就遭殃了,弹在谁的身上谁就疼。

  小皮球,向家遛;交流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七二八,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九五七,九七九八一百一!玩啊,跳呀……

  有时候玩“城门高”。两人面对面,手搭起。手一上一下,小朋友依次从手搭起的“门”中循环通过。同时嘴里齐声喊着:城门城门有多高,三尺六丈高;落下城门砍下刀。

  手落下来时,砍着谁谁就得站桩换一个下来。

  也玩“跳海”。用粉笔画三条直线,上下两条横线封顶。左边画五条横线,右边只能画两条。然后挑一块四方的小瓦片,人站好,摆好金鸡独立姿势,从左下角一格一格用独脚将小瓦片踢着往上走。小瓦片踢出线或者中途落脚就算出局了。所以必须保持独脚,推踢小瓦片不出线,一溜顺从左到右,到了最后一格,站好,深吸一口气,狠命踢出一脚,小瓦片飞出封顶线才算赢。赢了的人自然很得意,颇有成就感。旁边的小朋友都很崇拜地看着,手噼里啪啦的拍着,喊着,嚷着:哇!——好厉害呀!

  3

  我又想起了逝世多年的奶奶,想起最后一次送她去医院。

  顶着风,冒着雨。我打着伞,提着小马灯,高一脚,低一脚,趔趔趄趄地,在泥泞崎岖的路上艰难的走着,走着。好几次差点摔倒,伞被掀走。后面拉着奶奶的妈妈,更是举步维艰。雨淅淅沥沥地下,路上的灰土渐渐变成了泥巴,吸附在手推车的两个轮子上。泥巴越来越粘,越粘越多,吸附在两个车轮上,车轮越来越大,每拉出一步都十分费劲,更糟的是一不留神,左轮陷进了大崴塘,动弹不得。无奈连拎着马灯的我,也只能绕到后面使劲帮着推。妈妈前面拉,我后面拼命推,还是不太有效。车上奶奶仍在痛苦地呻吟,祖孙三人玩命地挣扎着,挣扎着……

  突然一个闪电,周围通亮,紧接着一声巨响……大家都蒙了,傻了,以为活不成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可是悲剧还是发生了。医生说奶奶是急性阑尾炎,阑尾穿孔并发腹膜炎,导致多个器官感染衰竭。抢救无效,奶奶第二天就离开了人世。

  唉……要是三十多年前,能有条宽敞平坦点的路,奶奶也不至于丧命。想着当年奶奶去街上赶集买回来的,用米花、糖稀粘结做成的狮子、蝴蝶、龙,还有元宝、福娃什么的,五颜六色,种类齐全,应有尽有。香喷喷,甜蜜蜜的。

  那时候我眼馋,嘴馋,心馋地跟着奶奶。祭拜完祖先,留一份依然供奉着。余下的就可以分吃了。此时的我,算是最幸福的人了。神圣地,兴奋地闻一闻,看一看,然后使劲咬一口,全身心都碎了,醉了——香香的,脆脆的,甜甜的……

  4

  记忆中,春节是令人期待的。

  小时候我会在灶膛前添柴火。一口大铁锅蒸着分过汤的米饭,上气了,熟透了。趁着热气,妈妈舀出米饭,快速倒入石杵臼内,父亲迅速舂起来。不一会,粒粒米饭就舂粘成了一大团。妈妈揪下一团,再分成多个小团,趁着热快速做成鹅子,鸽子,兔子,猫咪,老虎形状,生动活泼,惟妙惟肖。

  父亲则将剩余舂粘的大团米饭,摁在面板上做成饵块(俗称粑粑)。一块一块散着米香放在大簸箕内,周围摆放着我的小鹅子,小鸽子,小兔子,小猫咪,小老虎。好诱人啊!

  冷了,先铺一层事先去山上揪回来的松毛,绿茵茵的,放上白白的飘着淡淡米香的饵块。再盖上一层绿茵茵的松毛。要吃时拿出一块,切成丝或者小片状,或蒸,或煮,或烩,还可以炭火上烤着吃,格外香,特别黏。

  现在的人嫌麻烦,不会再用杵臼舂。买的饵块,多是用机器压的。少了舂的手工制作过程,也就少了特有的那种香味粘劲,怎么做都吃不出当年这味道来。

  5

  又想到上坟。

  四十多年前,爷爷挑着满满两大蔑箩筐,里面装着锅,碗,筷,米,菜。祖孙三代热热闹闹去上坟。到了坟山上,有的用石块垒灶膛,有的取水洗菜。先做锣锅饭,闻到饭香了,取下放在灶火旁继续烘烤着。然后架上一口大锅,注入一大锅水,放入一大块腊火腿肉煮着闻到肉香,约六七成熟时相继加入洋芋、芋头、茨菇等。差不多快熟了再放上海带、白菜、青笋、蒜苗、青笋、辣子、茄子什么的。大人让我们拾干柴棍,拾了两三段,感觉很好玩。

  山上树多,有无名的小野花摇曳多姿,热闹的开着,手里握着不敢扔的干柴棍,撒开小脚丫满山乱跑,嬉笑,疯闹。大人见我们玩得欢,也不会骂我们。

  印象中山上的饭菜格外香:大人盛好肉,拿好香纸,茶,酒,水果等祭品,喊停我们。祭拜开始:放置好祭品,先拜山神。用燃烧的香纸点燃三炷香,插在神碑前。奶奶虔诚跪下,嘴里念念有词:请山神带个信,我们是……

  然后再拜逝去的先祖,严格按家族辈分长幼顺序,一冢一冢,依次祭拜。拜祭完毕,就可以开饭了。同样的饭菜比家里吃时感到格外香,格外好吃。

  6

  轿车奔驰在返家的路上。但我的思绪,似乎没有返家,仍然停留在既陌生又亲切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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