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马缨花香
夜凉如水,幽静的滇西官道上,一名彝族女子正策马疾行。只见她眉头紧锁,面容憔悴,苍白的脸庞上已挂满缕缕汗珠。随着马匹的颠簸,脸上的肌肉时不时的抽搐一下,随即现出痛苦之色。而下一刻她却咬了咬牙,一鞭击在马背上,马匹吃痛,甩开蹄子,卖力的向前奔去。
这人正是带伤在身的高若雪,自那日她知道自己同朗姆玉罕擦肩错过后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第二日便不顾有伤在身,偷偷离开了西丽阿波等人,一路边打听马车的行踪,边昼夜不分的追了下来。初时还有人见过马车,可追到鄯阐府境内后却失去了踪迹。但她却依然不死心,所过之处皆用心查找探访,可即便如此,仍旧无半点踪迹可寻。
正闷着头赶路,突然迎面奔出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之人。眼看就要撞到马上,高若雪急忙勒住马,不想那人却瘫在了马前,气喘吁吁的道:“救……救救我!”待得看清他的样貌,高若雪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乃是麻衣门的新任门主赫布。半年前在太保山正是因为他,高若雪才饶了孟普一命。此时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甚是疑惑,暗道:“当初在太保山见他拼死护住孟普,原以为他还有些英雄气概,不想今日竟连呼救命,真是……唉!”心中顿时有些失望,但她还是跃下马去扶住赫布问道:“出了什么事?”哪知赫布看到她后却急忙挣脱了她的手,連连向后急退了几步,惊恐万分的道:“放过我吧,我立誓自今日起便退出江湖,再也不过问江湖之事了。”言罢跪在地上不住的向高若雪磕头,高若雪一怔,“他怎么这么怕自己?”略一思索便已了然:“他是把自己当成了黑娃了!那黑娃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竟然让曾经那么一个不畏生死之人变成了这付模样!”待要上前扶起赫布,不想又冲出一群人来将两人围住,其中一人喝道:“赫布,看你往哪跑?”
高若雪定睛一看,这些人全都穿着白衣仙教的服饰。而那说话之人则更是让高若雪大吃一惊,竟然是杨琳和古心兰所说的已殉教身亡的道暮尔。而道暮尔等人自然也看到了高若雪,只见她们稍愣神后便急忙拜伏在地道:“属下拜见教主!”高若雪忙上前扶起道暮尔道:“暮尔姊姊,心兰姊姊和琳姊姊不是说你已经……”道暮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恕属下今日不便明言,日后教主自会明白的。”高若雪闻言秀眉微蹙,欲待再问时转眼却见其他教众手持兵刃已将赫布团团围住,急忙喝道:“住手,你们做什么?”
一干教众见她出声,都停在了原地,转头看向道暮尔,请她示意。道暮尔咬了咬牙,伏身向高若雪道:“请恕属下无理,这人我们必须带走!”高若雪闻言已明白个中缘由,冷笑了一声道:“是黑娃让你们来抓他的吧,你们为何要助纣为虐,枉害无辜?”道暮尔闻言一愣,随即道:“原来教主都知道了。”高若雪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缓缓走到赫布身前,挡在了他前面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带走他,不管什么原因,希望你们别再错下去了,回头吧!”道暮尔闻言皱了皱眉,道:“教主若执意如此,那属下只有得罪了。只是属下看教主呼吸不匀,面色有恙,还请教主保重圣体,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我们自家人和气。”高若雪闻言苦涩的笑了笑道:“自家人,自家人,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教主么?我虽然有伤在身,但要对付你们几个还绰绰有余!”言罢缓缓拔出佩剑横在了胸前,却听得一个声音道:“丫头,再加上我呢?你还有胜算吗?”接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跃了出来。
高若雪虽然没看清来人的面孔,但却听出了他的声音,皱了皱眉道:“义父,你也要为难女儿么?”来人在哈哈大笑中转过身来,正是苗寨恶神怒巴坎,他盯着高若雪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还是一付倔脾气,一点都没变!”高若雪似笑非笑的道:“可惜义父却变了!”怒巴坎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指着赫布道:“你一定要救他?”高若雪点了点头道:“还请义父成全!”怒巴坎沉思了一会儿道:“我可以放他走,但你得答允我一个条件。”道暮尔闻言急忙上前对怒巴坎道:“不会影响主人的计划吗?”怒巴坎摆了摆手道:“我自有主意。”叹了口气又转对高若雪道:“丫头,怎么样?”高若雪道:“你先说是什么条件?”怒巴坎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让你随我们回哀牢山去见主人。”高若雪略思索了一会儿道:“好,他冒充我四处杀人,我正愁没处找他呢!”
哀牢山位于大理国的中南部,为云岭向南的延伸,是云贵高原和横断山脉的分界线,也是元江和阿墨江的分水岭。而无忧谷则位于哀牢山南恩大瀑布的南岸,当年莫多奇在情感上深受打击,身心憔悴,心灰意懒之下游历至此。见到南恩大瀑布的美景便被深深迷住,在此隐居了下来,由此开创了南蛮武林第一大教派白衣仙教。
高若雪虽为仙教第十七代教主,但也是第一次到无忧谷,此时乍一见到它的面貌还是吃惊不小。全谷自瀑布岸边由北向南延伸,两边山石耸立,四周怪树林渠恒错,中间点缀着一间间茅屋。谷中心立着一座庞大的竹屋,竹屋之前的白衣仙子神像高达七八丈。谷口立着一座石碑,上书“男子入谷者死”六个大字。高若雪看得目瞪口呆,暗道:“祖师婆婆她老人家是得有多恨男子,不但立教规禁止教众和男子接触,还在谷口立上这么一块石碑!”正当高若雪思绪飘飞之时,谷中迎出了一队人马。当中不仅有黑白无常和仙教教众,更有麻衣门和澜沧帮的人。而澜沧帮帮主暮楚则对高若雪道:“奉主人之命,特来迎接姑娘!”高若雪苦涩地笑了笑:“似乎自己才是这无忧谷的主人吧,这黑娃竟然反客为主!”她摇了摇头看了黑白无常等人一眼,而黑白无常等人则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的目光。高若雪叹了口气:“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人事全非,形同陌路了吧!”本想和她们打声招呼的,当下只觉意兴索然,淡淡的道:“黑娃在哪?带我去见他。”
暮楚道:“主人早已恭候姑娘多时,请随我来。”言罢便在前引路领着高若雪往谷中心的竹屋走去。刚进得谷口,高若雪便隐隐听到一阵琴音自竹屋中传出,想必操琴之人便是黑娃。音调透着轻,微,淡,远的含蓄美,似乎是宋人郭沔的《潇湘水云》,仔细一听,果然便是《潇湘水云》。高若雪摇了摇头,暗道:“这黑娃岂能跟郭沔相提并论,郭沔创作这《潇湘水云》时正值蒙古入侵南宋,曲中寄托的是郭沔对山河残缺,时局飘零的感慨。而黑娃却正好与之相反,他不但四处杀人,无恶不作,而且还借着国家危难之时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投靠敌国。”心里如是想着,顿时只觉琴音也变了味,早已脱离了郭沔那忧国忧民的意境,说不出的难听,高若雪直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就在此时,琴音却突然哑然而止,原来她们已来到竹屋门前,
一人正往竹屋中缓步走出。
在见到那人的一瞬间,高若雪心中竟产生了一丝错觉,“他和自己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高若雪?”不但举止和自己相似,就连衣服都是一样的,不得不说他的易容术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黑娃看了愣神的高若雪一眼,轻声道:“你终于来了!”高若雪闻声才惊醒了过来,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扮做我的模样?为何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说到最后已经歇斯底里,嚎啕大哭起来。她只想和朗姆玉罕去过属于她们的生活,她已不想再过问江湖之事,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她们?为什么又把她给拉回来?温暖的手掌轻轻替她拂去了泪痕,“三年不见,你消瘦了不少!”黑娃的声音有些嘶哑。高若雪用力弹开了黑娃的手,冷声道:“用不着你管,说,你到底是谁?”言罢拔出佩剑指着他。黑娃叹了口气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言罢便往竹屋后走去,高若雪楞在了当地,不知黑娃是何意,一时竟拿不定主意。黑娃走了几步见高若雪没跟来,回头道:“怎么,不敢么?”高若雪道:“谁道我不敢?”言罢疾步跟上黑娃,两人一起往竹屋后走去。
竹屋后是一大片栓皮栎树林,高若雪跟着黑娃在林中左右穿梭,直走了半个多时辰。快到林子尽头时隐隐闻到了一阵芬芳的花香,而且似乎是马缨花的散发出来的。待得走出树林后高若雪呆住了,马缨花,满山遍野都是马缨花!看着似火的马缨花,闻著淡淡的花香,儿时的思绪爬上了心头。“姐姐姐姐,为什么马缨花是我们的圣花?”曾几何时,小若雪这样问过姐姐。“因为它能给我们带来幸福!”姐姐这样回答她。“那幸福是什么?”“真是个傻丫头!”泪水,已经在不觉中打湿了脸庞。“马缨花”三字用家乡土话讲出来便是“咪依噜”的意思。关于“咪依噜”,在家乡流传着一个美好的传说:传说在很久以前,马缨花是白色而且带剧毒的,当时昙华山上有一个叫咪依噜的姑娘,她长得像朵鲜花一样美丽。她会绣花,绣出来的花朵能吸引来蜜蝶翻飞;她爱唱歌,歌声能引来林中的百鸟张望;她会耕地、织麻、牧羊。一天,她在放羊的山坡上,一边织麻,一边放羊,唱起了动人的放羊调,悠美动听的歌声,飘过了高山深谷,深深打动了在远山打猎的少年朝列若的心,迷得他忘了打猎。循着歌声,翻过了无数山岗、垭口,越过了无数深谷溪流,挨近了咪依噜,在半山坡的一片雪白的花丛中和她对歌。歌声传递了心愿,订下了两人的终身。那时,昙华山有个极其狡猾凶残的妖怪,他在高山顶上变了座“天仙园”。欺骗彝家人民:“我请了仙女下凡,在天仙园教人们织布绣花,每寨都要将最漂亮的姑娘送去侍候仙女。”实际上,凡是抓去的姑娘,都一个个被妖怪任意糟踏、蹂躏。就在咪依噜和朝列若约会的同一天,妖怪派小妖来说“天仙园”选中了咪依噜,必须在三天内送去,否则杀死全家,烧光寨子”。咪依噜的阿妈,哭得死去活来,要跳崖自杀,乡亲们纷纷准备躲进密林。咪依噜决不让乡亲们为难,也不让阿妈遭罪。为了拯救受苦受难的乡亲姐妹,她摘了一朵含有剧毒的马缨花,插在头帕上,毅然登上山顶,瞒过家丁,只身闯进了“天仙园”,妖怪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没碰到这样爽快的事,高兴得垂涎三尺,连骨头都酥了。立刻传小妖们端来了酒,准备和咪依噜畅饮。咪依噜对着凶残的妖怪,面不改色,取下头上的白马缨花泡在酒里,举到妖怪面前说:“愿你我永远相爱,共同干了这碗同心酒。”说完自己先喝了两口,才递给妖怪,妖怪早已如醉如痴,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地上。朝列若捕猎回来,得知咪依噜进了“天仙园”。他怒火燃胸,别上快刀,张弓搭箭,呼叫着咪依噜,向“天仙园”奔来,吓得小妖们拼命奔逃。朝列若找到了咪依噜,她早已闭上美丽的眼睛,他伤透了心,抱起咪依噜,走出了“天仙园”,边走边哭,边走边喊,叫他心上的人,走遍了昙华的山山岭岭,哭干了眼泪,滴出了鲜血,鲜血把山山岭岭的马缨花染得血红血红。从此,昙华山就开出鲜红的马樱花,而人们为了纪念咪依噜,又把马缨花称为咪依噜花。
“马缨花,你到底是带来了幸福还是灾难?咪依噜因为你死了,姐姐刚被封为咪依噜郡主也死了,到底还要死多少人你才肯甘心?”高若雪仰天怒吼。“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马缨花的吗?”黑娃的声音将高若雪拉回了现实,她拭了拭泪道:“到现在你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黑娃叹了口气,双手在脸上搓了搓,搓下一层面皮来。高若雪定睛看了看,这黑娃大约二十三四岁左右,剑眉英挺,黑眸锐利,宛如黑夜中的鹰一般,冷傲孤清却又盛气凌人,身上散发的也是傲视天地的强势,使人不敢直视!可高若雪总觉得他的身形和举止似乎在哪里见过。“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想了想,高若雪还是问了出来。黑娃道:“你我从未谋面,不曾见过。”语气是那样的蛮横。高若雪努了努嘴道:“那你为何扮做我的模样四处杀害那些无辜的人?”黑娃冷哼了一声道:“哼,无辜?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既然不肯归顺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做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高若雪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吼道。
黑娃冷笑道:“为了什么?我要整个南蛮武林都臣服于我之下!”高若雪突然想起了西丽阿波的话“原来他真想做武林皇帝!他是不是疯了!”她拔出佩剑指着黑娃道:“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如愿!”黑娃看了高若雪一眼,道:“你不是我对手。”高若雪将剑一横,道:“今天就算死我也要杀了你!”心中道:“天知道为了他那个疯狂的想法还要死多少人,今天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黑娃见高若雪如此坚定,叹了口气,拾起一根树枝道:“好,来吧!”高若雪也不跟他啰嗦,挺剑便刺了上去,不想刚刺到一半,只见黑娃的身形诡异地一转人便不见了,而后背则感到一股劲风袭来,急忙默运起中黄神功,向前连抢了几步才避过黑娃的一击。尚未站定便见黑娃手持树枝向自己挥来,看似很随意的一挥,高若雪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那一挥竟然覆盖了自己上半身的三十六个死穴,而自己此时不管怎么出招或闪避都化解不了他的招数,似乎只有等死的分!心念急速电转间已有了主意,立时丢掉佩剑运起了全身的功力,一掌向黑娃心口拍去,心中暗道:“但愿这一掌能拍死他,别了,玉罕哥哥,原谅若雪离你而去……”黑娃见她如此出招吃了一惊,急忙偏转树枝,往高若雪的衣角边挥了过去,到底没有伤到她分毫。而高若雪则一掌拍在了黑娃心口上,黑娃被拍得飞出了丈余,往后踉跄了几步方站定,随后吐出了一口血。高若雪呆了呆,道:“你为何要变招?”黑娃咳嗽了几声后才道:“因为我不想伤害你。”高若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厌恶的道:“谁要你让我,我不会领你的情的。你记住,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如愿以偿!”言罢拾起地上的佩剑,自行出谷而去。
一路上高若雪心乱如麻,“方才我明明可以将黑娃毙于掌下的,可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唉!但愿不要因为自己一时心软而铸成大错!”“若雪!”正闷着头想方才的事却听见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泪水不由自主的便顺着脸庞坠落。原来叫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父亲高泰祥,种种遗忘的往事又浮上心头。一句“阿爹”生生哽在喉咙里无法叫出口,其实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在心里早已原谅了高泰祥,正如朗姆玉罕所说,他确有许多不得已之处,只是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而已。
高泰祥上前帮女儿拭了拭泪,柔声道:“还在怪阿爹吗?”高若雪闻言更是泪如雨下,拼命的摇了摇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阿爹,女儿错了!”高泰祥急忙扶起她道:“你没错,是为父错了!为父顾虑太多,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没有照顾好你和梦霞,你受苦了!”高若雪闻言已经泣不成声,扑到了高泰祥的怀里。高泰祥轻轻拂了拂她的秀发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高若雪拭了拭泪,抬起头来这才发觉父亲已经白发斑斑,额头也添了不少皱纹,更是悔恨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心里暗暗发誓待找到朗姆玉罕后哪也不去了,就陪在父亲和哥哥身边,让父亲安享晚年。
半响后,高若雪才道:“对了,阿爹,你怎么会在这里?哥哥还好吧?”高泰祥闻言嘶哑着声音道:“和儿……和儿他……他已经……”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慢慢升起,高若雪紧紧抓住父亲的手道:“阿爹,哥哥到底怎么了?”高泰祥颤抖着道:“四年前你隐于山中习武之时,和儿……已经在三嵌……殉国身亡了!”晴天霎时响起霹雳,高若雪瘫在了地上紧紧抱住父亲的腿,无声的哭泣着。高泰祥扶起高若雪,帮她拭了拭泪道:“擦干你的眼泪,我们高家儿女的血泪只挥撒在精忠报国的战场上,和儿是我大理的好男儿,是我们高家的骄傲,我们应该以他为荣!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将蒙古人驱逐出我大理!”高若雪闻言抹了把眼泪坚定地点了点头,哽咽道:“阿爹,我和你一起去守护边疆,我一定要为哥哥报仇!”高泰祥道:“如今蒙古大军压境,我已决定将我大理的精锐抽调到金沙江边,凭借金沙江天险与蒙古人背水一战!而‘千面人黑娃则纠结了一帮乌合之众企图跟蒙古人里应外合颠覆我大理江山,幸有天罡派西丽掌门在野象谷集合了所有武林人士与之抗衡。我大理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值此乱世之秋,我们应摒弃个人恩怨情仇,团结一心驱逐外患!西丽掌门需要你!”高若雪重重的点了点头,掷地有声的道:“女儿知道了,我这就起身前往野象谷。”
高泰祥欣慰的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事,三嵌一战中,除和儿外,你明善,明胜,明祥,政运,政志五位伯父也已殉国身亡,而你的九位堂兄则下落不明,他们都是我高家的好男儿,你一定要设法找到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顿了顿往怀中拿出一个物件递给高若雪道:“你看这是什么?”高若雪接过一看,乃是自己儿时的玩物,菩提佛珠。记得以前自己一直带在身边从不离身的,三年前走得匆忙才忘在了家里。原来父亲一直带在身边,一层水雾又在眼角打起转来,急忙偏过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高泰祥接着道:“记得你刚出生时,昼夜啼哭不停,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也哄不住你,最后来了一个游方僧人,将这串佛珠戴在你手上你才停止了哭闹。他还说这串佛珠将来能了你的心愿,我就一直带在身边,没舍得扔掉。”高若雪紧了紧手里的佛珠,哽咽道:“阿爹此次出兵可有退敌把握?”高泰祥叹了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十二章 碧落黄泉
与父亲分别后,高若雪一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往野象谷赶,到达野象谷时已是七日后的日暮之时,然而野象谷口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只见谷口挂满了灵幡,往谷中看去也是素色累累,一片荒凉萧条之象,远处竟然还隐隐约约有丧钟之音回旋!而谷口则连个迎客的弟子都没有,高若雪心中一紧,暗道:“莫非我又来晚了?”急忙加快脚步赶往谷中,只走得几步便见两人匆匆往谷中急步走出,仔细一看,竟然是古心兰和杨琳,高若雪忙迎上去问道:“两位姊姊,天罡派发生了什么事?这……”说着指了指到处挂着的灵幡。古杨两人见高若雪问起,神色甚是惊慌,有意无意避开了她的目光,支支吾吾的道:“没……没什么事,是天罡派的一位姊姊去世了。”高若雪闻言心中疑惑顿起,暗道:还说没事,她们的言行已经把她们出卖了。随即紧紧的盯着两人,冷声道:“真的没事?”两人急忙低下了头,古心兰怯怯的道:“属下不敢欺瞒教主,真的只是天罡派的一位姊姊去世了。”而杨琳则道:“请教主在此稍待片刻,待我去通知西丽掌门来迎接教主!”言罢也不待高若雪答应便急匆匆的往谷中跑去。高若雪又看了古心兰一眼,见古心兰还是在逃避自己的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暗道:“看来只有我自己进谷一窥究竟了!”念及此处,也不理会古心兰,自己疾步往谷中赶去。
来到天罡派门口时,早有西丽阿波带领扎格多、杨琳、朗姆叶香等人迎了出来。从看到灵幡的那一刻起,高若雪便隐约觉得不安,似乎去世的人与自己有关联,此时见到西丽阿波和朗姆叶香出来,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地。相互客套过后,高若雪指着谷中的灵幡问西丽阿波道:“婆婆,这……”西丽阿波叹了口气,偏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道:“是老身门下一名弟子不幸死于黑娃手下。”高若雪闻言咬紧了牙,恨恨地道:“只要我高若雪有一口气在,绝不放过黑娃!”心中也不免自责自己七天前在无忧谷为何不尽全力将黑娃毙于掌下,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以她现在的身手要想杀死黑娃无异于痴人说梦,七天前在无忧谷要不是黑娃手下留情,自己早已是黑娃剑下亡魂了。西丽阿波见她一付咬牙切齿的模样,上前抚了抚她的秀发道:“对付黑娃不必急于一时,他已经给整个江湖下了请柬,于七月十五在无忧谷举行登基大典,就任武林皇帝,我们还有三个月时间!”高若雪闻言摇了摇头道:“他真是疯了!”顿了顿对西丽阿波道:“我去给贵派的姊姊上炷香。”西丽阿波道:“如此也好,这边请!”言罢,引着高若雪往灵堂走去。在看到供桌上灵牌的一瞬间,高若雪心中一阵酸楚,眼泪不由自主的便往下掉,虽然灵牌上所写的名字自己并不认识,可不知为什么,高若雪总感觉自己的心在一阵阵的刺痛,就连握香的手也颤抖不已,看着近在咫尺的香炉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将香插进去。古心兰和杨琳见状急忙上前接过了高若雪手中的香,扶住她道:“教主,你没事吧?”高若雪摆了摆手道:“没事,可能最近几天赶路太辛苦了。”西丽阿波对杨古二人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带若雪下去休息,其它的明天再说。”路过朗姆叶香身旁时见她眼神空洞,面容憔悴,猜想身亡之人必是天罡派中与她关系较好之人,上前拉住她的手:“叶香姊姊,请节哀顺变,黑娃欠我们的血债总有一日我们一定向她讨还!”不想朗姆叶香见高若雪如此说却更伤心了,眼泪“唰唰”便往下掉,緊紧抓着她的手不停的颤抖着道:“小弟……小弟……”高若雪以为她是在担心朗姆玉罕,便安慰道:“叶香姊姊,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玉罕哥哥!”西丽阿波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朗姆叶香对高若雪道:“你先去休息吧,叶香我来照顾。”
高若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方才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心痛,为什么会那么的想哭?逝去之人自己并不认识,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了?转念又一想:方才感觉像极了姐姐和玉罕哥哥出事时的情形,难道预示着自己身边的人又要出事?那又会是谁?自己?阿爹?西丽前辈?叶香姊姊?又或是玉罕哥哥……再也不敢想下去,急忙跃下床朝着窗外拜了三拜道:“咪依噜女神,求你保佑,别再让我身边的人再出事了,不管是谁!如果非得有一个人要死,那求你一定让我来填补这个空,别再让我身边的人再离开我了!”言及此处,往怀中拿出朗姆玉罕送她的玉佩轻轻抚摸着道:“玉罕哥哥,对不起,若雪要食言了,不能再陪你去过无忧平静的生活了……”说着泪水已顺着脸庞汩汩而下。
次日一早,西丽阿波便派人引着高若雪来到野象谷后的一片芭蕉林中,而西丽阿波和扎格多已经等在了那里。待得高若雪一到,西丽阿波对她道:“看清楚了!”言罢便拔剑出鞘舞起剑来,高若雪定睛一看, 乃是天罡派的独门绝技凌霄剑法!知道西丽阿波是要传自己剑法,急忙凝神观看。凌霄剑法乃是西丽阿波早年脱离白衣仙教后自创的剑法,当年西丽阿波脱离白衣仙教时曾发誓再也不使用白衣仙教的武功,人们都道不可信,她闯荡江湖,甚至创立天罡以及她门下弟子凭的都是仙教的邪派武功以及她担任仙教第十六代教主时心狠手辣的名头。此时见到她挥舞的剑法,高若雪才知传言有假,仙教的武功或多或少在招式上都带有那么一点邪气,可此时西丽阿波的凌霄剑法招式飘逸脱俗,中正洒脱,根本毫无半点邪气可言!“别死记招式!”高若雪正用心铭记,却被扎格多厉声喝醒,高若雪抬头看向他,“不记招式?”扎格多点了头。此时西丽阿波一套剑法已经舞完,扎格多道声:“看好!”已飞身亮剑舞起来,扎格多的剑法刚猛凌厉,招式咧咧生风,高若雪直看得目瞪口呆,暗道:“自己当初好冒失,以为雪山派居南蛮武林五派之末,自己定能挑了他,此时见了扎格多的剑法才知自己实是大意了。就扎格多此时所展示的剑法,如果没有习得中黄神功,光凭清风剑法,就现在而言自己也敌不过他,更别说那时自己才初出江湖了!”此时,高若雪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当下再也不敢懈怠,急忙凝神观看。
待得扎格多舞毕,高若雪急忙上前拜服在地向着两人拜了一拜道:“弟子拜见师父!”扎格多微微一笑,扶起了她。西丽阿波道:“刚才我和扎格掌门的剑法你看清楚了么?”高若雪闻言脸色微红,怯怯地道:“请恕弟子愚钝,两位师父所施展的剑法高深莫测,弟子只记住一部分。”扎格多道哈哈笑道:“我们本就没想让你看清楚。”高若雪闻言疑惑不解道:“这是为何?”西丽阿波道:“我和扎格掌门的剑术再加上你们高家的清风剑法是不能战胜黑娃的!”高若雪闻言恍然大悟道:“两位师父是要我将清风剑法、凌霄剑法和雪山派的剑法融合在一起,创出一套能够打败幻影剑法的新武功出来!”扎格多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西丽阿波接着道:“我和扎格掌门年事已高,对付黑娃只有着落在你的身上。虽然黑娃的幻影神剑招式绝快,身法诡异,但你身负中黄神功的上乘内力,而你们高家的八步凌虚身法又是我们南蛮武林之首,只要你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将这些武功融会贯通,我相信打败黑娃不是什么难事。”高若雪道:“只怕弟子资质愚钝,有负两位师父厚望!”西丽阿波抚了抚她的秀发道:“孩子,为了我们的家园不落外强之手,为了我们整个南蛮武林的安危,苦了你了!我们尽人事顺天命!”高若雪吸了吸鼻子,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弟子一定全力而为!”同时心里却道:“七月十五那天我一定要拼死缠住黑娃,必要时便跟他同归于尽,决不能再让他再伤害我身边的人了!”谁又能想到一个十九岁的花季少女竟将国家和整个武林的安危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片刻之后,西丽阿波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群山道:“缘来缘去天注定,你记住,活着的人要替死了的人活着,要承担起死了的人没能完成的责任!”高若雪听得云里雾里,道:“师父此话怎讲?”谁知西丽阿波却将头偏向一边,不再说话。高若雪看向扎格多,不想扎格多却叹了口气,也将头偏向了别处。“缘来缘去天注定,活着的人?死了的人?什么人活着?什么人死了?他们在隐瞒我什么……”谷中突然传出一阵哀乐,“是天罡派的那位姊姊下葬么?西丽前辈为什么不去参加她的葬礼?”听着隐隐约约的哀乐之声,心里“突”的一下,一股悲哀之意源源不断的传来,泪水已在不觉中顺着脸庞滴滴坠落……
天罡派那位女弟子下葬后的第二天,整个野象谷都变了个样,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士都往四面八方赶来,其中也不乏苍山派和澜沧帮的人,都是不愿尾随自己师父祸害武林和家园的正义之士。这些人来到野象谷后便同天罡派的弟子一起不分昼夜的练武,人人都希望在最后时刻为自己的国家和武林献上自己的一份力,看着一张张忘我苦练的面孔,高若雪甚是欣慰,她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希望,击败黑娃和蒙古人的希望!“我也该努力了!”她自语道,言罢加入了苦练的人群当中。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了一个多月,而离七月十五也只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高若雪的苦练虽有进展却不大,不论她如何苦练却怎么也想不出克制黑娃幻影神剑的武功或者招式来,哪怕是一招半式。而整个野象谷的人都知道只有她才能与黑娃对决,已经把她当成了精神领袖,对她毕恭毕敬,每每看到大家笑着向自己问好时,她都恨不得挖个洞钻到地底去。她自己都不敢想象要是大家知道她并没有创出能够打败黑娃的武功时,大家那么高昂的斗志还在不在,还有没有人肯像现在这样苦练。可是急又急不来,只有将当日在无忧谷看到的黑娃的招式仔细推敲琢磨,再将雪山剑法和凌霄剑法以及清风剑法融汇破解。
这日午饭时,见朗姆叶香面容憔悴,只是心不在焉地随便吃了几口便往谷中一个偏僻的地方走去,高若雪知道这段时间朗姆叶香都没能走出逝去那位天罡派女弟子阴影,恐她出事,便悄悄尾随在后。跟着朗姆叶香在一片灌木丛中穿梭了约莫盏茶功夫后来到一片空地上,只见空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十多座青坟,知道这是天罡派的墓地,便躬身行了一礼后便藏身在一颗树后,暗道:“我还是别打扰到叶香姊姊,就这样看着她别出事就行。”此时,坟前已隐隐约约传来了朗姆叶香的哭声:“小弟,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没照顾好你…….”“小弟?”顿时,高若雪只觉全身的力如抽干了一般,瘫在了地上,心里不停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使劲全身力气抑制住不停颤抖的心脏,忐忑不安的朝朗姆叶香身前的墓碑看去,碑曰:朗姆玉罕之幕!一时间,山岳诉哀鸣,晴空响霹雳!“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对我好的人一个个离开我?”抬头问苍天,却发现苍天无语,只有自己同朗姆玉罕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的在眼前回放。她疾步冲上前去一把扯起跪在地上的朗姆叶香,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剧烈地摇晃着吼道:“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玉罕哥哥没死!”说着便瘫在了地上。朗姆叶香没料到高若雪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师父告诉她只有高若雪才能对付黑娃,小弟的死一定要瞒住她,不能影响到她练武,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南蛮武林的安危乃至整个大理国的安危。可现在,高若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朗姆玉罕一時间没了主意,紧紧扶住高若雪哭泣着道:“若雪妹妹,小弟他……他已经走了!”低头却发现高若雪双眼挂满了血泪,坐地上喃喃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人间永相随……”随即抬眼看着天空吼道:“玉罕哥哥,若雪来陪你了……”言罢吐了一口血后倒在了地上。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从朗姆叶香背着挂血泪的高若雪回来时,整个野象谷便乱成了一片,高若雪可是他们的希望,现在她要是再出什么事,那七月十五所有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和武林毁灭了。此时见西丽阿波和扎格多往高若雪房里出来便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扎格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西丽阿波低声道:“她急怒攻心,导致经脉逆行,经过我和扎格掌门的调理已无大碍了,不过……”“不过什么?”巴玛尼见师父欲言又止急忙追问道。西丽阿波叹了口气道:“不过她经常以泪洗面,导致眼部经脉受损,以后都不能再视物了。还有,哀莫大于心死,我为她诊脉时发现她心灰意懒,了无生机,心中只有一股求死执念,所以说她的心已经死了!”“什么?眼睛不能视物?心死了?”一时间,众人的心也跟着死了,人人都丢下了兵刃,只等黑娃和蒙古大军杀到以身殉国了。西丽阿波看了众人一眼,道:“各位,虽然若雪不能再和我们并肩而战了,可你们想一想,是谁把她害成了这样?我们又是为了什么而战?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亲人,为了我们奋斗了几代人的武林!你们就想这样束手待毙么?”此言一出人群顿时静了下来,有人说道:“西丽前辈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就算同归于尽,我们也要跟他们拼了!我们只要多杀死黑娃身边的人,高盟主带领的朝廷士兵就会少死一个人,他们都不会武功,要是我们抵抗黑娃,那他们一定会死伤惨重!我们不能放弃!”又有人道:“说的对,我们不能放弃,我去接着练武!”转眼间众人又回到了练武场上。扎格多看了西丽阿波一眼,两人相互点了点头,西丽阿波道:“尽人事,顺天命!”
高若雪静静躺在床上,心中回想着方才西丽阿波说过的话:“那日在威楚府你不辞而别后,我们马不停蹄一路向西追寻你和玉罕的下落,在秀山郡郡内终于追上了救玉罕那户农夫的马车。可当时玉罕因为伤口感染,再加上以为黑娃所做的种种都是你干的,他已经心如死灰,奄奄一息!看到我们后只紧紧抓住我的手道:别伤害若雪,问她为何要这么做?便断气了,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其实那一切都不是你干的。之后我们把他的遗体运到了野象谷,为了能让你专心练武我和扎格掌门便决定暂时不告诉你,等找到适当的机会再对你说,那日你进谷时是杨琳提前跑来通知我们,我们临时将玉罕的牌位换了,唉!不想却变成这样……”“别伤害若雪,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嗤”高若雪一口血喷在了端着药碗正准备给她喂药的朗姆叶香脸上,朗姆叶香低头一看,高若雪又晕死过去了一时间,屋内乱做一团!
第十三章 尘埃落定
光阴飞逝,时间轮转,弹指一揮间已经到了七月初八,离黑娃登基的时间已只剩七日。日出东方之时,西丽阿波和扎格多集合了野象谷的所有武林人士准备开赴哀牢山,只留下杨琳和古心兰照顾高若雪,不想众人出得谷口后却被高若雪三人挡住了去路。而高若雪则更是让众人吃了一惊,只见她全身麻衣素裹,手里捧着朗姆玉罕的灵牌,被杨琳和古心兰两人一左一右搀着。西丽阿波对古心兰道:“不是让你们两人留下来好好照顾若雪吗,怎么上这来了?”古心兰脸现难色,低声道:“教主一定要来,我们实在拦不住!”西丽阿波看了高若雪一眼,略吃了一惊,暗道:“自那日她知晓了玉罕的死讯后便心若死灰,从此一蹶不振地躺在床上,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曾下过床,也不曾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而现在,她居然一脸的刚毅与决绝!莫非她想通了?”可转念又一想:“她想通了又有什么用,她现在目不能视,我怎能再让她跟我们一同去送死!”叹了口气对高若雪道:“若雪,你就别去了,我答应你一定会把黑娃的人头带回来祭奠玉罕!”不想高若雪却紧紧抓着她的手道:“不,婆婆,别丢下我!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但我决不会连累你们,求你们带上我别把我一人丢在这里……”话未说完西丽阿波突然出手封住了她的穴道,转对古心兰和杨琳道:“带她回去吧,照顾好她!”又伸手抚了抚高若雪的脸庞柔声道:“你已经付出太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言罢转身对众人道:“我们出发!”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哀牢山开去,尽管他们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可为了他们的国家,为了他们的武林,他们依然义无反顾的大踏步往前走去!
不得不说,黑娃为了他武林皇帝的宝座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只三个月的时间,无忧谷便已改头换面,谷中作为白衣仙教总坛的竹屋和那座象征白衣仙教的白衣仙子神像已被拆除,而在原地却建起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众人细看时,那宫殿红墙金瓦,玉柱雕龙,四周古木苍天,绿树成荫,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耀眼的光芒!扎格多看着谷中的宫殿冷哼了一声道:“黑娃这小子想做皇帝想疯了,恐怕苴咩行宫也没他这等气派!”正说话时,一队人马迎出谷来,为首的正是苍山派掌门洪太兴。他向众人抱拳行了一礼道:“扎格兄和西丽掌门大驾前来,武皇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登基大典将在正午时分举行,还有一个时辰,扎格兄、西丽掌门、各位同门,请随我进谷奉茶!”随行的苍山派弟子见到他急忙上前跪下行礼,虽然他现在助纣为虐,可他毕竟还是苍山派掌门,这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扎格多冷笑了一声道:“洪掌门现在可是武皇身边的红人,怎能同我等莽夫兄弟相称,这可折煞我等了!”洪太兴涨红了脸,干咳了两声道:“扎格兄说笑了,这边请!”言罢,引着众人进谷。
洪太兴知道自己不受众人待见,将大家引到一座偏厅后找了个蹩脚理由便匆匆离开了。众人知道此次九死一生,自己深处险地也不敢多言,都在静静等候西丽阿波和扎格多的指令。而朗姆叶香见扎格多和师傅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只顾品茶,终于忍不住上前对两人道:“两位师尊,我们何时动手?”扎格多淡淡的道:“不急,不急,等他登基时放松戒备我们再动手!”
西丽阿波道:“叶香,稍安勿躁,喝茶!”言罢,端茶呡了一口。朗姆叶香暗伸了伸舌头再也不敢说话,心里却嘀咕:“此次没有若雪妹妹的帮忙,我方败局已定,为何师傅和扎格掌门还能如此如此气定神闲?”
且说西丽阿波等人各自怀着心事喝了一个多时辰的茶后,突然谷中钟鼓齐鸣,琳琅震响,丝竹管乐之声接踵而起。洪太兴满脸堆笑的跑进来道:“各位同门,登基大典即将开始,请随我至大殿迎接武皇!”言罢便引着众人来到正殿,却见殿前坐了两拨人,分别是黑白无常,苗寨恶神怒巴坎等人以及一些江湖上的旁门左道之士另外还有十多名蒙古人,见到西丽阿波等人进来后,起身向着他们拱了拱手。整座大殿全部依着皇家的雕龙画凤,旗幡满布,正中放着一个金雕龙椅,两边各站着一名侍女。待得西丽阿波等人入座后,一名身穿蒙古服饰的男子走上殿前高声道:“吉时已到,登基大典现在开始,有请武皇!”话音刚落,两名侍女扶着一人坐入龙椅中,众人暗道:“以前黑娃行事时一直扮作高若雪的模样,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今天终于能一窥他的庐山真面目了!”争相往龙椅中看时,却大吃一惊,那龙椅中坐的竟然是双目失明,留在野象谷的高若雪!只见她头戴凤冠,身披凤袍,往那龙椅之中一坐,俨然一付武则天的架势!朗姆叶香低声道:“都这个时候了,黑娃怎么还要扮做若雪的模样,他到底想干什么?”西丽阿波定睛看了看龙椅中坐着的人,摇了摇头道:“不对,你们看她两眼空洞无神,根本就不是黑娃,而是双目失明的若雪!”巴玛尼道:“我们怎么办?”扎格多道:“若雪可能受制于人,我们先别轻举妄动,看看再说。”这时,只听那蒙古人继续高声道:“有请忽必烈大汗诏书!”话音一落,两名蒙古侍卫拥着一名蒙古人捧着一只金漆盒子上前打开取出一张帛书念道:“朕闻西南大理国界自古尚武,且风格迥异,独树一帜,犹能与中原武林一较高下!今有高氏若雪者,虽为女流,然神功著体,武德盖天,实为南蛮武林领袖!今应南蛮武林各派请求,敕封高若雪为南蛮武林慈惠武皇,赐虎符金牌,代朕处理南蛮武林事务,凡大小诸事,各派因悉尊其令而行!敢有违者,朕铁骑一到,定当移山诛派,鸡犬不留,钦此!”念毕又道:“礼成!各派参拜武皇!”言罢,跪下拜道:“恭喜武皇!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黑白无常和怒巴坎和等人也跟着跪下三呼万岁,只剩下西丽阿波等人突兀的在殿前站着,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西丽阿波看了扎格多一眼,扎格多点了点头,西丽阿波喝道:“动手!”率先向龙椅中的高若雪跃去,而扎格多等人则亮出兵刃便围住怒巴坎和黑白无常等人厮杀起来。
西丽阿波跃到龙椅前将两名侍女点翻,拉住高若雪道:“若雪,走!”不想高若雪却仍坐在椅中,丝毫不动。西丽阿波又唤了两声,见高若雪还是没动静,心念一动,伸手在她身上推拿了数下,高若雪才站起身来道:“婆婆!”西丽阿波道:“是我,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高若雪道:“那日你封了我的穴道,你们刚离开,黑白两位婆婆和义父就来了,杨姊姊和心兰姊姊不是他们对手,我被带到这里后一直被封着穴道躺在一间房间里,直到今早他们让两名婢女为我沐浴更衣,然后把我带到了这里!”西丽阿波无奈地道:“这黑娃到底想干什么?”转眼看了看殿前正在打斗的两拨人,叹了口气道:“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们了!”高若雪点了点头,高声喝道:“住手!”殿前瞬间安静了下来,高若雪走到黑白无常和怒巴坎身前道:“两位婆婆,义父,停手吧,我不想与你们为敌!告诉我黑娃在哪?”黑白无常和仙教教众纷纷丢下兵刃拜伏在地,诺苏呢扎哭着道:“他一心为教主,教主又何苦要与他为敌?”高若雪轻声笑了笑:“是我自己要与他为敌吗?”“这么说你们是不会告诉我他在哪了?”“还请教主不要为难!”高若雪又转身对着怒巴坎,怒巴坎只叹了口气,没有言语。“你们走吧!”高若雪淡淡的道。看着黑白无常等人离开,朗姆叶香道:“他们是唯一知道黑娃行踪的人,他们走了我们怎么找黑娃?”“我知道她在哪!”高若雪叹了口气。
高若雪用剑在身前探着路一步一步的艰难前行着,尽管前面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尽管走的辛苦,可她还是来了。她知道黑娃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开满马缨花的山谷里,虽然现在马缨花已经枯萎,可并不影响什么,因为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一切因她而起,当然也得由她来结束,她眼睛虽然瞎了,可心并不瞎,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她没让任何人同她一起前来,从黑娃逝去的那一刻起,她高若雪也跟着去了,她挣扎着活到今天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来结束这一切!算着快到山谷时,一阵琴声已然传入耳中,音调哀怨悲凉,期盼之中夹着一股不忍离别之意,是汉末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汉末战乱中,蔡文姬流落到南匈奴达二十年之久,她身为左贤王之妻,十分思念故乡。然当曹操派人前来接她时,她却又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孩子,还乡之情的喜悦之中又夹杂着骨肉的离别之意,心情十分矛盾,因而创作了此曲。而黑娃此时奏响此曲,可见他心中也是异常矛盾,如何取舍?终究举棋不定!高若雪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你来了?”只走得几步,琴音哑然而止,黑娃的声音传来。“来了!”高若雪淡淡的道。之后是一瞬宁静,静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你穿上这身衣服太漂亮了!”高若雪闻言脸色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伸手扯掉了头上的凤冠和凤袍一把甩在地上,漏出了原本的麻衣孝服。之后往怀里拿出了朗姆玉罕的灵牌,轻轻的抚了抚道:“玉罕哥哥,若雪这就为你报仇!”又爬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将灵牌放到了一块大石上,之后起身拔剑指着黑娃。黑娃看着高若雪的举动一脸狐疑,半响才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前去抱住高若雪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瞎了!”高若雪使劲挣脱了他,淡淡道。“瞎了?”“瞎了?”黑娃往后退了几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而笑声却不能掩盖住他的泪水,“情之为物,生死相许!可没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来吧!”言罢,拔出了佩剑。“在动手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还需要你解答!”高若雪道,“四年前在万松山教我武艺、又在麻衣门以及虎跳峡救我的是不是你?你又如何使得义父、黑白两位婆婆和洪太兴他们听你差遣?凭你的本事又何必借助蒙古人的力量?”黑娃道:“先说最后一个问题,这是大势所趋, 别说我们大理国,就是中原,要不了多长时间也会成为蒙古人的天下。第二个问题,不论是怒老英雄還是黑白无常,他们都有一颗誓死为你效忠的心,而其他门派则是怒老英雄使用蛊毒逼他们就范。至于前两个问题,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高若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又是一瞬的宁静,黑娃沉默了一会儿道:“来吧,把一切做个了结!”言罢,拔剑出鞘,一剑便向高若雪刺去。
高若雪虽然目不能视,但还是感觉到了黑娃凌厉的剑气已经将自己上半身八个死穴全部罩住,急忙默运起中黄神功,展开轻身功夫向后急退,同时一招幻影剑舞攻向黑娃。“刷”高若雪的剑自黑娃前胸贯穿后胸,“为什么?”为什么?其实,她心中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她不愿意去面对而已。他在最后时刻撤回了剑,他做这么多都只是为了她,为了她不再受到伤害,虽然他还是伤害到了她。千言万语化只作无声的哭泣,她紧紧抱着他,他的血将她洁白衣服染得通红。他颤抖着为她拭去了滚烫的泪水,“别哭,不……不值得!我……我把你害得这么惨,你应该恨……恨我才……才……”话未说完,他的手掌已顺着脸庞缓缓滑下。“天啊,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她仰天怒吼,两行血泪又挂到了脸上,她爬在地上摸了半天,摸到朗姆玉罕的灵牌后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之后抱起黑娃的尸体一步一踉跄的往谷外走去,刚走得几步便喷出一口血,摔在了黑娃身上……
次日,江湖传言:武皇高若雪同千面人黑娃在无忧谷中同归于尽!
二月初八,是佛主释迦摩尼出家的诞辰。这一天,弄栋府的西山瑞气氤氲,霞光环绕,山麓的卧佛庵中钟鼓齐鸣,佛音飘飘!“你能放下尘世中的一切么?”晓清师太问跪在佛前的女子。“一切皆是痴念,放下也是缘!”女子答道。随着缕缕青丝落地,晓清师太道:“礼成,赐名菩提女!”
(全文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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