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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者乐大庙(外一篇)

时间:2023/11/9 作者: 荷城文艺 热度: 12580
胡子龙

  大白者乐是姚安县境腹地的一个村。而当上个世纪五十年后期普淜划归祥云。

  我此行的路线是:祥云东山朝阳地——新朗村——水阁——姚安麂子村——大河口街——大白者乐村。我此行的目的是谒拜大白者乐大庙——群山拥抱着的一处红色遗迹。

  我是胸腔腔里呼啦啦地飘扬着一面红旗来到这里的。伴随着这面红旗在风中呼啦啦地响的,是七十年前渔泡江彝族汉族民众的怒吼,是的一群英雄儿女坚定有力的行军脚步声,是翻身求解放的理想,是走向新中国的枪声……

  那个风云激荡的伟大时代赋予了大白者乐村这座百年古庙红色的意蕴。

  很多人都知道,在祥云县东山彝族乡干海村一个叫朝阳地的自然村后面平缓林坡上,灰墙青瓦矗立着一座土主庙,三方一照壁,气势颇为雄伟。就是这座彝山寺庙里,在1949年风起云涌的解放战争大潮中,驻扎了中共东山区委和东山区人民政府,与县级祥云区委同时存在,具体负责领导祥云、姚安、大姚、南华几县渔泡江流域彝族山区的革命斗争。以昆明籍共产党员马丕伦(化名马凯)为书记的东山区委和东山区政府,积极组织力量,深入到星罗棋布在深山密林里的各族村寨,以“拿起刀枪打蒋帮,各民族好日子要到来”为口号,发动各民族群众,组织武装力量,领导武装斗争。为粉碎敌人的不断清剿,藏粮储水,并就山地广阔山高谷深林密云雾浓重的优越地理条件,开展麻雀战、口袋战,引敌入深山密林,使其变成一只只分不清方向的盲驴瞎马,然后择机歼灭,让每次前来清剿的敌人无一例外地陷入步步被骚扰处处都挨打的被动境地,并勇敢沉着地进行了干海子保卫战等著名的战斗,既减轻了坝区对敌斗争的压力,又在很大程度上成了坝区党组织和对敌武装力量的后方。随着云南的和平解放,中共东山区委、东山区政府胜利完成了历史托付给的光荣任务,作为东山区委、区政府机关驻地的朝阳地村土主庙,也光荣载入了历史的史册。

  但很少有祥云人知道,东山区区委、东山区人民政府,最初是成立于姚安县大河口乡大白者乐村的大庙里,成立后一个多月,根据斗争形势的需要,迁离大白者乐村,迁到了渔泡江西岸祥云县今东山彝族乡干海村委员朝阳地自然村的土主庙里。

  渔泡江东西两岸彝山的两座寺庙,演绎了一段风云变幻波浪壮阔的地方革命斗争史。

  曲折寻找,我终于来到了大庙前。

  作为一座百年前落成的宗教建筑物,大庙庄严肃穆依旧。也许,中共东山区委、东山区人民政府迁离这里后,在解放后的几十年里,除了宗教事务在这里开展,这座大庙在当地人的生产生活中还发挥过其他作用。但现在,它又成了纯粹的宗教活动场所,成了宗教文化乃至地域民族文化的承载体。在这里,我已经是无法找到当年那群坚强勇敢的革命者留下的任何工作或者生活的痕迹了。

  这是我早就料想到了的。

  我远道而来,也就是想看看这一座寺庙,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回过身来放眼看,在改革发展大潮中已经是焕然一新的大白者乐村,还有远远近近的山村,袅袅炊烟下麦绿豆翠,鸡唱牛哞,男女老少脸上挂着的是幸福甜美的笑意。山风在林梢头拂开的,泉水在沙石河床上荡漾开的,都是走上了幸福大道的各族人民的欢声笑语……这如诗如画的田园山水,这祥和安宁,不就是先辈人用生命和热血所追求的吗?

  我其实已经看到他们了。大山是他们伟岸的身躯,土地是他们炙热的胸膛。

  和朝阳村土主庙一样,和所有红色革命遗迹一样,大白者乐大庙,因为那灿烂的一页,以一种特别的庄严、神圣和雄伟,将永远矗立在我的思想情感里。也永远矗立在中国革命历史这本大书中。

  致敬西祥公路

  从大白者乐返回,在鱼泡江岸,踏访西祥公路这条英雄之路在渔泡江两岸的遗迹。

  作为著名的抗战生命线“史迪威公路”北线的西祥公路,起自四川省西昌市,止于云南省祥云县下庄,全线计长549公里,四川境内一段长260公里,云南境内一段长289公里。连接西昌至成都的既有公路,从西昌沿安宁河谷向西,经今德昌、会理、攀枝花,进入云南省。在云南,公路线穿永仁、大姚、姚安、祥云四县,从下庄村后松林里青龙一般腾跃出来,进入云南驿坝,在下庄街与正线“史迪威公路”汇迭。跟正线“史迪威公路”一样,这是一条中国抗日战争的生命线。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我国的香港和几乎全数的东南亚国家落入日寇之手,日寇截断了我国与世界联系的众多海陆交通线后,为保证通过驼峰航线运入国内的大量援华物资送到抗日前线,在修筑史迪威公路正线的同时,组织力量修筑西祥公路。两条公路采取“统一勘测、就地征工、分段施工、县乡包干”的办法,责任到线路所经过县乡的县乡长。西祥公路沿线川滇各县乡各族人民,怀着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以惊人的速度,不到半年时间就在险山恶水间开筑出了这条长达一千多里的公路。公路修通后,立即投入了抗战物资的专门运送。大量的援华物资经过正线“史迪威公路”和“驼峰航线”在祥云中转后上车,盘旋翻越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越过一条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千里疾行,川流不息地到达西昌,再经过西昌至成都的原有公路,源源不断地送到各抗日战场。两条“史迪威公路”,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加速了中国人民抗战的胜利和日本帝国主义的失败。和正线史迪威公路一样,这道支线,为我国抗战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被誉为“英雄的道路”。

  西祥公路进入姚安县之前,就翻越了祥云境内扭松坡梁子和大仓东山两座山脉,然后顺着石门河进入姚安大河口乡。巡行在祥云境内的脉梁谷沟地带时,我就情不自禁面对一段段尚存的公路遗迹肃然起敬,敬佩我们的先辈在当时物质极其匮乏的条件下,居然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在起伏不平的丛林原野里开凿出这条生命线。可是,当我随着时断时续的公路遗迹穿过大河口乡麂子村西部茂密的丛林,来到渔泡江边,仰望一壁斜立在渔泡江东岸高耸入云端的硝井后山时,我才发现,比起这条公路在姚安县西部渔泡江岸的工程,祥云境内的路段几乎就再没艰巨可言了。硝井后山是磅礴在麂子、硝井、稗子田几个村之间的一座雄峰大峦,尽管顶部相对平缓,呈明显的高原特征,但从高原上至渔泡江谷底,垂直距离在一千米左右,坡势陡峻,上面披盖着茂密的森林,而在七十多年前,这林草的茂盛就更是可想而知了。也正是这份陡峻,土质贫瘠,难以像祥云地段内开垦为耕地,道路保存得比较完好。但见已经是一身沧桑的西祥公路,从涟水南岸凄凄密草中探出头来,越过已经很显宽阔的涟水河,头一抬,就无所畏怯地向高高的山之巅攀去。但是,陡峻的山坡,决定了它无论有再大的胆略和勇气,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到达高原上的。它是充满了胆魂的,却又是机智无比的,它知道怎么去征服横亘在眼前的这道巨大障碍;它将头像利剑一样直刺向东,然后悄然转头,又利剑一样地刺向西,一个大弯,又一个大弯,再一个大弯……就是用一道道大弯,慢慢地,慢慢地,向高处去。就这样,它以惊天的顽强和坚韧,向上,向上……莽丛为它让道,荆棘为它让道,岩壁为它让道,沟壑为它让道,百曲千折,它终于攀登到了高耸的山巅,抹一把汗尘,轻轻吁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向稗子沟而去,向官屯而去,向姚安坝子而去,向滚滚金沙江那边的西昌而去,向杀声震天的抗日前线而去……

  七十多年的风雨,早已洗涮去了曾经深深的车辙;一片片一簇簇当路而生长的草木,也荫蔽了滚滚车轮碾压出的厚厚灰尘。而一些路面,更让洪水冲刷出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沟壑。作为曾经的一条公路,它现在已经无多少路的意义可言。但这却是一条永远的路!

  目光透穿七十多个春秋,今天的我们依然能明晰地看到,一辆辆满载抗战物资的卡车从涟水那边轻滑过来,在壁立的山坡前未作哪怕是片刻的停歇,就毅然决然地冲上去。粗重的马达声,压过了涟水河与渔泡江的浪涛声,也压过了远远近近卷开的林涛声。随着粗重的马达声卷起一道道烟尘,如一面面旗帜,猎猎招展在这段盘曲回环的险道上。而百辆车千辆车,就在这如斧着陡峭的江坡上,组成了一条腾空而起的长龙。透过这勇往直前的车流,我还清晰地看到,更早一些的时间里,衣衫褴褛一脸菜色的男女老少,扛着镐头,担着箩筐,背着炊具铺盖粮食,从一个个村庄走出来,汇成浩浩荡荡的人流,来到了这面莽荒的密林陡坡上,天当屋顶地作床,在狼嚎虎啸中摆开了战场,一天天,一月月,无怨无悔。也正是一只只枯瘦的手在風雨中烈日下挥起落下的一镐一锄,一锄一镐,把中国人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的意志和决心,展示得惊天地泣鬼神。我想,如果那些不可一世的侵略者看到了这一幕幕,该会是如何的心惊胆颤!

  敬礼,西祥公路!,您让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生命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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