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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帖

时间:2023/11/9 作者: 鸭绿江 热度: 18047
合社

  树基沟镇有两个商店,并排坐落于镇中心的公路北侧,一为综合商店,一为副食商店。两店之间有一个铁大门,门边各立一个水泥柱,柱上刻了两行凸起字,字是红色,体是行楷:发展经济 保障供给。

  这两行字是20世纪50年代—70年代常见的吧?对了,那时商店还不叫商店,而叫合社,合作社的简称。

  “上哪儿去了,老王?”

  “去合社打了一桶酱油。”

  就这样。

  应该说,合社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特别是春节前夕,不仅大人背着兜子、提着篮子来这里采购,就是我们这些穷孩子,也要把一年中积攒的零钱悉数花掉。鞭炮、糖块、小人书,恨不得一网打尽。那时很多东西是凭票供应,香烟、白糖、鸡蛋、棉花、布料,尤其是猪肉——合社的后院就是屠宰场,每逢节日,那里就会传出瘆人的杀猪声,人们在老远就能听到。这时,家里有肉票的会拿出来盘算一下,是否去割一块解解馋。这个差事通常不交给小孩子,而是大人亲自出马。人群中,他们一边用力地往前挤,一边满脸堆笑央求手握砍刀的售货员:“要肥的,要肥的。”为什么是肥的?因为肥肉不仅香,还能炼出油来。

  小孩子去副食商店,一般是给家里买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如酱油、咸盐,抑或给大人打酒。说来这也是一个美差,因为剩余的零钱就可以自己留着或直接买糖块吃了。当然,如果有剩余的话。

  我最愿意去的是综合商店。

  现在,我仍然能记起综合商店里的商品布置。进门左侧是卖生产工具和厨具的,锹、镐、锯、钳子、镰刀、菜刀、螺丝刀、扫帚、斫板、铁锅、瓷缸等等,应有尽有。右侧是文化用品、洗漱用品、布匹、鞋帽及服装。如你所知,我们的小学校在沟里的南山坡上,我们每次上学一般走铁道,待快到学校时再转入苞米地里的小道,这样就会近些。但放学一定是走大道,也就是镇上唯一的一条公路。大道经过合社,无论中午还是下午放学,我们都愿意钻进综合商店转一圈,尤其是文化用品柜台,即使兜里没有钱,也会趴在那里看一会儿,发现有新到的小人书暂时买不起,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请售货员给留着,等攒够了钱再来买。小镇不大,售货员一般都认识。卖文化用品的那个青年妇女还是我家邻居,我叫作金姐。那时,我喜欢写毛笔字和画画,所以只要我买,一般抢手货金姐都能給我留着,包括图画纸、水彩、钢笔、毛笔、墨汁,甚至看中的年画。

  有时去合社,也不一定就是要买什么紧要的东西,而是为了看墙上的广告画。这些画都与相应柜台卖的商品有关,比如卖鱼的柜台后面自然是鱼,卖糖果的就是糖果,卖锅碗瓢盆的就是锅碗瓢盆,卖服装鞋帽的就是服装鞋帽,都是水粉画。据说这些画是镇上几位美术工作者创作的,其中包括学校的美术老师和两名高年级的学生,让人好生羡慕。

  我不仅熟悉卖文化用品的金姐、卖烟酒糖茶的杨哥,就是卖布匹的老郑头我也认识——当然,当面我并不会这样称呼人家,而是叫郑大爷。据说老郑头不是本地人,甚至可能都不是东北人。印象中他经常戴一顶帽子,一双眼睛深且大,用语文课本上的形容词就是炯炯有神。我之所以对老郑头印象深刻,是因为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班主任介绍说叫郑金星。然后下课时,几个男生就给郑金星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这问那。

  “哪儿来的新同学啊,让我见见大石面呗?”我调皮地说。

  郑金星没吱声,低着头。

  这时还在和我们班主任聊天的老郑头就过来说:“我告诉你什么叫作大石面,就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前有块大石头,拢共有四个面……臭小子,你要是胆敢欺负俺家郑金星,看我告诉你爸揍你不?”

  我当然不会欺负郑金星,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相反,我和郑金星很快成了好朋友,放学经常一起走。记得他家住在离我家不远的上片,他的姐姐和姐夫在家开了一个服装店,活儿做得好,颇受镇上的人欢迎。记忆中我是去过他家几次的,他也来过我家,比如晚上看电影,我总是去他家会他。印象最深的是一次中午放学,我俩在大道上玩啪叽,一直玩到下午两三点钟,难分胜负。其实,前一天下过一场大雨,道上的坑凹处还汪着一摊摊黄水,我们只能挑干燥的几小块地儿玩。时有汽车跑过,溅我们一身泥水,未及捡起的啪叽亦被碾在车轮底下。

  郑金星说,等太阳再热些,就会把路面烤干了。

  现在想来,那是我所有少年游戏中至今最为难忘的下午,没有之一。

  后来上初中的时候,郑金星转学去了外地——也许是回老家了吧,我们失去了联系。

  20世纪80年代初,我也离开了故乡,到一个更大的矿山上学、工作,有时也会回到树基沟看望父母。当时的树基沟已经撤镇,变成了一个街道一个村落,也就是说繁华落尽,回到它的初始状态。公路北侧的合社虽然还在,副食商店、综合商店的牌匾甚至换成了镂空的铁板字,但已然大门紧锁,窗板关闭。只有副食商店把头一角尚留一个窗口,原来卖烟酒糖茶的杨哥在那里经营一些日常商品。人们去买东西,已不再称合社,也不叫商店卖店,而直接说小杨家——小杨家新进了冻梨,花盖儿的。

  小馆

  小馆就是饭馆,位于合社侧身。两间草房,泥墙,几扇木格窗子镶嵌着小块玻璃,高高的门槛,一只白炽灯泡从屋顶吊下来,昏黄的灯光照在屋地面的三张圆木桌上。

  小馆老板姓单,是一个清瘦干净的老头,我们都叫他单大爷。

  这是小镇上唯一的一家饭馆。20世纪50年代建矿初期,单大爷就在此开办了饭馆,这很难得,因为那时全县也没有几家,即使有也多是国营或公私联营的。单大爷一家来自南方,相对于我们东北人,自然有着活络的商业头脑。

  小馆除了做家常饭菜外,还兼做豆腐,且比很多专业豆腐坊做得都好,这不仅得益于我们这一方水土(做豆腐用的大豆都是当地农民自家种植的,没有化肥等工业肥料,水更是毫无污染的地下水——小馆门前就有一口矿上打的深水井),更是靠单大爷精湛的手艺,无论做出来的是大豆腐、干豆腐还是豆腐脑,十里八村无可比拟。当然做豆腐也是很辛苦的活计,通常都要在头一天或更早的日子泡豆子,第二天凌晨两点钟开始用石磨碾磨,将豆浆和豆渣分离出来,豆浆还要加热熬到滚开,再用豆包过滤一遍,如此这般才能使豆浆如牛奶一样白嫩鲜香。做好的豆浆一部分卖,一部分点上卤水不停地搅拌,保证豆浆不会凝结成脑。再有就是泼豆腐,泼得是否均匀决定着干豆腐的薄厚,好的干豆腐,铺在报纸上能看清下面的文字。如此繁复的工序,不能不让人心生敬意。而为了次日继续如上流程,单大爷和家人还要及时将所有用具清洗干净、晾干,保证不馊,没有异味。

  小馆的豆腐总是供不应求,如果谁家用量大,还要提前预订。人们去买豆腐往往也不说买,而是说捡,捡块豆腐。

  小馆除了单大爷外,还有一个厨师好像姓修。他炒的菜十分好吃,尤其四喜丸子、红烧排骨、醋溜肥肠、爆炒腰花,被镇上的人称为四绝菜,只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很少吃到,除非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母亲才会打发我们去买两样,然后用饭盒装回家来,谓之待客(音qiě)。再有就是小馆同合社一样,都是处在镇中心广场的边缘,是人们闲时扎堆的地方,尤其是傍晚,与矿上结为友好单位的莫日红山上的部队经常下来放映电影,我们这些孩子早早地去广场占位置,如果兜里有钱,电影开演前就去小馆买瓶汽水或一袋瓜子,大些的已经开始偷着抽烟,他们合伙买一盒过滤嘴香烟。那时好像正流行“大生产”“银象”和“船牌”香烟,很多人虽不抽烟,却愿意收藏烟盒,一张张夹在书本里。

  小馆虽然对外开放,但大多数是公家来了客人才在此招待,比如矿上、镇里、工厂、学校、医院、派出所接待上级部门检查工作什么的。再就是矿上一些住独身的工人,包括外地分配来的大学生,星期天休班或者是刚从矿井里上来,三五结伴到小馆改善一下伙食。这时,自然要喝上几杯酒的。如此,小馆也就成了一个欢乐的场所,有时从中午一直喝到下午两三点钟也不肯散去。如果是集日,一些远近的村民把带来的山货、农具,或是自家产的蔬菜、瓜果梨桃卖出去,换了钱之后,也会踅进小馆饱食一顿。单大爷和善,无论你是吃一碗米饭还是两个馒头、几个包子,都会免费给你上一碗高汤,撒上葱花和香菜。

  树基沟镇最繁华时期有着上万人口,各色人等形成一个小小的社会,且分若干帮派。其中矿山子弟一派,当地原住民也就是村民一派,再有就是一些外地来的下乡知识青年,十分抱团。应该说,大多数日子,上述几股势力都能够和平相处,其间也不乏沾亲带故,比如矿上男青年娶了村里女青年,等等。几股势力都有自己的头头,我们矿上的青年就以李长友、杨柏树最为知名,而不远的清原县城则有杨光和小付。

  那时流行一句顺口溜:“(社会上打架谁最厉害?)清原杨光小付,树基沟长友柏树。”

  不用说,这四位在当地好使。

  杨光、小付我不认识,柏树就是我家邻居,我平时叫他三哥。长友是我一位要好同学的二哥,我自然也跟着叫二哥,其实他还有一个外号:二驴子。此人仗义,也很血性。我之所以这样饶舌,其实我要说的是下面这个事情。

  一次,二驴子从外地办事乘坐矿山的小火车回来,因为是下午三点多钟,过了午饭点儿,他就和同行的一个伙伴来到小馆。这时,正有一帮附近的知青聚在小馆吃喝,显然已是酒酣耳热。也许他们不认识二驴子,也许认识,仗着酒劲没当回事,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他们彼此发生了口角,继而动起武来。据说二驴子的同伴胆小,没敢伸手,只有二驴子一人对打六七个小子,在被人用随身携带的刮刀刺破胳膊后,仍然去院子里操起一把铁锹,将对方劈倒三四个……当时我正在同学家玩,得知他们打架的消息后,一溜跑到小馆,见二驴子倚靠墙上,满身泥血。

  人们将二驴子和受伤的知青送进了矿上的医院。

  若干年后,听同学说二驴子死了,但不是因为打架,而是自己用雷管崩死了自己。这让我很难过。二驴子对我挺好,他曾經鼓励我说:“喜欢画画,就应该坚持下去。”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20世纪80年代初,单大爷不再经营饭馆,举家迁回了南方。饭馆由我的一位初中女同学家接了下来。那时我已初中毕业,去一个更大的矿山上学和工作,虽然经常回到故乡小镇,但也很少去小馆。记忆中有那么两三次,带外地朋友回老家玩,然后去小馆吃喝一顿,无论给多少钱,女同学不仅不在意,还会给加几道菜。再后来,随着小镇人口的逐渐减少,女同学也关闭了小馆。

  想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粮站

  同合社一样,粮站也是国营单位,且整个镇上只有一个。因为位于我家房后,靠近公路边,我家通常也被叫作粮站前白房。白房,就是白灰抹面的房子。

  如果不走铁道,走公路,我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粮站,都要侧头目睹那些涂着黄油漆的窗板和门板。上学时间,它们还没有开启,那些窗板上就异常醒目地写着几个红色大字:“以粮为纲,纲举目张”,不知何意。中午放学,这些窗板已经拉开,门板亦是竖立两旁,人们进进出出,或提油,或扛米,或背面。米是高粱米,面是苞米面和荞麦面,至于大米白面都是稀罕的东西,不到过年不会轻易领取。那是一个计划经济的时代,也是一个票证无所不在的时代,很多商品是凭票定量供应,面额不等,品类繁多。最常见的就是粮票、油票、肉票和布票。粮票又分粗粮票和细粮票,前者多,后者少,平均下来,每人每月也就30斤左右——这当然不够吃,于是就有很多工人偷着去矿区的边边角角开垦荒地,谓之种小股地。这在当时是违法犯纪的行为,弄不好就会给你戴一顶投机倒把的帽子。

  我见过的小面额粮票有半两的,也有五钱的,还有一钱的。一钱,也就是五克,能买到什么呢?恐怕只能是不满一口的小糕点吧!

  那时,人们将这些票证小心翼翼地夹在毛主席语录或存粮折里,生怕弄丢和损坏。后来存粮折又演变为城镇居民粮食供应证,封面或扉页上印着如下字句:

  备战、备荒、为人民。

  厉行节约,严禁浪费粮食。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

  记得那时还流行这样一首打油诗,写在粮站里的一面墙上:

  家家户户节约粮,勤俭持家好风尚。

  顿饭节约一把米,手里有粮心不慌。

  节约储粮为革命,无荒无战不动用。

  平时存好战备粮,消灭帝修狗豺狼。

  显然,这是那个时代的特色。

  有一年粮站扩建,要筑一道长方形的大大的院墙,学校号召学生参加义务劳动,两人一组,用土篮子运送矿山小火车从铁道上翻倒下来的石头。虽然有些累,但兴致却高,尤其我们几个住在粮站前白房的孩子,因为这道墙砌好后,也成了我们几家后院的围墙,这就如同给自己家干活儿一样,无形之中似乎与粮站的关系也进了一层。尤其是大人,有时就会隔墙招呼粮站的工作人员,问什么什么粮食来没,多少钱一斤,甚至委托他们进粮的时候给带上一些,毕竟他们有渠道,只要不是细粮,一般都成。

  粮站的负责人姓范,人很温和,父辈们都管他叫小范,粮站小范。我们叫范叔。

  记忆中,在我居住生活了十五六年的树基沟镇,并未发生多少严重的自然灾害。1976年海城大地震曾波及这里,除人心惶惶外,也没造成什么后果。水灾倒是发生过。那时候,总觉得夏天多雨,连绵十几天,甚至数十天。无疑,这给农民的收成造成严重影响,即使我们工人户也心生厌烦。雨不停,出不了门,母亲就从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向门前的栅栏下使劲掷去,据说这样老天爷才会眨动眼皮,驱云止雨。如果凑巧,雨停了,或是漸渐地小了,我们就会冲出房门,看从我家菜园边流下来的山水如何涌进粮站围墙的排水沟,又如何将之灌满,溢到公路上。这时,粮站职工和范叔就要用铁锹、筢子疏通水沟,打捞那些顺水而下的柴火、家什和各种垃圾。

  如果不涨水,平时这条水沟是可以放纸船的。母亲也常来洗衣服。

  粮站不同于合社和小馆,不买粮的时候我们很少去玩,即便围墙里面是一个空阔的场地,可以踢球,但不进粮时,那个对开的大铁门总是关闭,只留一个小门出入。那时整个镇上只有几部电话,分别安在坑口办公室、商店、学校、医院和粮站,总机就是矿上的交换台,无论从哪里来的电话都要通过交换台转接,但是交换台是要地,不是谁都可以去的。所以,对于我们这些居住在粮站下片的居民,粮站这部电话就显得尤为珍贵。

  那时,哥哥们都已参加工作,在树基沟坑口的上级单位,也就是一个叫作红透山的更大的矿山,如果有什么急事,哥哥们给家里打电话,就要通过总机转到粮站。这时,范叔就会在后院喊:“老程家来电话啦!”我们再沿着粮站围墙边上的胡同跑去接听。有时接到,有时却接不到,因为时间长了,总机那边就会把电话挂了——毕竟是矿山专线,不能总占。

  除了电话,镇上的几个主要单位还各有一台电视机,就是现在经常用来怀旧的那种12英寸黑白电视机。这可是个新鲜事物。那个年代,我们除了看过电影外(大多是露天电影),一个能够从塑料盒子中冒出声音和画面的东西,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惊讶和兴奋的事情。

  所以每当晚饭后,粮站附近的居民如果没事,就都爱去看电视。

  粮站的电视放在房头的一间办公室里,打更的老孙头有钥匙。此人脾气很倔,因其满头白发,人们私下里就叫他孙白毛子。一般情况下,大人们去看,老孙头会给面子,毕竟一个镇上的老人儿,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如果只是我们这些孩子想看,次数多了,老孙头就会很不耐烦,甚至干脆天一擦黑就将铁门锁死,无论我们在外面怎样热烈地喊孙大爷,怎样使出吃奶力气摇晃大门,就是不开,急了,还会丢出一两块砖头——我们当中不知哪一个喊了老孙头的外号,而让他十分气愤。至于砖头是否砸破头皮还是在铁门的栏杆上擦出火星,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晚的电视甭想看了,尽管门缝里飘出《上海滩》的主题歌:“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看不成电视,仍不想回家,我们就围拢在粮站前的路灯下,仰头看那绕着路灯胡乱飞舞的蛾子,或是在灯下下棋、玩扑克、讲故事。偶尔也会有谁家的姑娘和谁家小伙子走过,手拉手,向暗处去。

  【责任编辑】铁菁妤

  作者简介:

  程远,自由写作者,鞍与笔文旅工作室创办人。现居沈阳。文学作品散见于《山西文学》《福建文学》《北方文学》《鸭绿江》《小说林》《草原》《西湖》《芒种》《满族文学》《散文百家》《南方人物周刊》《中国文化报》《解放日报》等全国数十种报刊,部分作品在报纸连载、开设专栏、收入年选或获奖。主要作品有《底层的珍珠》《向着灾区走——5·12汶川大地震日记》。执编散文随笔集《活着,走着想着》并获辽宁省首届最美图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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