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人间第一情

时间:2023/11/9 作者: 鸭绿江 热度: 11723
王德贵

  人间第一情

  RENJIANDIYIQING

  王德贵

  

慈母情

人的嘴唇所能发出最甜美的字眼儿,就是母亲;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人世间最美丽的情景是出现在我们回忆母亲的时候。母亲去世很多年了,但她却无时无刻出现在我的思绪中,伴我左右。

  祖父家住在细河西岸。原本殷实富裕的人家,因为有人染上大烟,慢慢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田地财物都随着烟雾飘向空中了。

  民国三年,母亲出生在这个家庭。虽然家境大不如前,没了长工用人,吃喝用度还是蛮宽绰的。母亲是外祖父最小的闺女,舅舅们成家又早,从小衣食无忧,应该说在外祖父和外祖母娇生惯养下长大的。外祖父家是汉族,女人是要裹脚的。母亲十岁左右,就开始裹脚了。

  “那滋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母亲后来说,“大人给裹上了,自己便偷偷放开,挨过责罚后还得裹上。有几次,打开裹脚布被嫂子发现,没被告发的代价是要帮嫂嫂抱柴火。”

  母亲天生丽质,到了十六七岁,就不断有人说媒提亲,阴差阳错吧,一直拖到二十三岁。那年代,女孩子十八九岁结婚算是晚的,二十一二算大龄,二十三岁,拿现在时尚新潮的话来说,叫“剩女”了。正如《诗经·如南·摽有梅》中所说,“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眼看要嫁不出去,外祖父趁还有人提亲的机会,把母亲许配给了我父亲。父亲长母亲六岁,先前的妻子病故,留下一儿一女,母亲做了填房。继母可不是好当的,母亲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处处小心谨慎,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好在父亲通情达理,两个哥姐也听话,一家人关系处理得还算融洽。

  数年以后,我们姊妹几个相继出生,母亲身上的担子更重了,除了担当繁重的家务、照料孩子,还要帮助父亲做田里的农活。养猪养羊养鸡鸭,哪一样手不到都不行。有一年,劳累成疾,躺了好几个月。家里一下子乱了套,父亲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应付不过来那么多活计。母亲的病情越发沉重,父亲没办法,只好请来了先生。我清楚地记得,先生将好几根针扎进母亲的肚子,其中一根比筷子细不了多少。可能是死神看到了我们几个小崽儿失去妈妈的可怜相,就把手撒开,放了母亲。

  母亲没文化,不懂自然界出现的怪异现象。一次,母亲回娘家,走到一座独木桥,突然,好端端的天气一下子黑了起来,几乎看不见路了。母亲是小脚,平时走这独木桥总是战战兢兢的,此刻,吓得更不敢走了,荒郊野外,形单影只,内心充满恐惧,便俯身趴在桥上,一点点爬了过去。母亲回来后告诉我们,她遇见了妖怪,把天弄黑来做什么坏事,幸好没捉她,并告诫我们千万不可单独外出,否则会被妖怪捉去。我长大后判断,有可能那是一次日全食,加上阴天或是沙尘天气,造成了白天天黑。说给母亲听,母亲半信半疑。

  

  王德贵,辽宁阜新人,1942年生,公务员。1962年高中毕业后,成为新中国第一批知青。先后在林场、供销社、审计局等部门工作,2002年退休。80年代初重返校园,取得大专文凭。自幼喜欢阅读,爱好涂写,七十岁开始用电脑写作,自我欣赏,兴趣愈浓。

  外祖父常来看望母亲,母亲就用事先缝好的小布口袋装上两把大米,扔进秫米饭锅里。煮出的大米饭比粥干些比干饭稀些,红里透着白,粉嘟噜颤巍巍的,看上去十分鲜嫩。这个时候我们几个就借故到外边去玩,免得老人家吃不消停。最困难那年,外祖父病重。母亲去探望,临行前让父亲到集上割了二斤猪肉,准备做给外祖父吃。到了娘家,见老爹奄奄一息,不进饮食,母亲就没把肉拿出来。直至外祖父办完丧事,母亲把肉又拿了回来,让我们几个吃了。虽然有点味儿,但还是很香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母亲没吃一口。这绝不是母亲小气,在那个年代,二斤猪肉,绝不是件小事。要知道,我们姊妹几个吃顿饱饭都难,正别说一年到头也见到半点荤腥儿。因为缺乏营养,个个长得瘦小枯干。看到现在的孩子们拿肉不当好的,或者没肉不吃饭,我的心就隐隐地疼。

  母亲能纺线,会织布。每到农闲或是下雨阴天不能下地干活时,母亲便搬出纺车纺线。每次摆弄棉花,母亲就会想起日满统治时期警署到各家抓经济犯的事,并讲给我们听。母亲说,那时候,日本人不许老百姓家有棉花,更不许老百姓吃大米白面。有一次,警长领两个警察持枪到我们屯搜查。警长姓史,与外祖父同村,认得母亲。查到我家时,一个警察翻柜,发现下面有好几个棉花瓜儿,便大声喊了起来。警长过来把柜盖盖上,骂道:“瞎了!那是棉花吗?”父亲和母亲都吓出一身冷汗,算是躲过了那一劫。

  三年困难时期,人们为填饱肚子劳碌奔波。我在县城读书,家里只有父母和弟弟。粮食不够吃,就用野菜补。母亲每天要挖好多野菜,用开水煮烂再剁碎,掺上有限的高粱面,贴成菜饼子。父亲到生产队出工,弟弟在长身体,吃的菜饼子里边,高粱面要多一些。轮到母亲,她吃的菜饼子,几乎就没高粱面了。时间一长,母亲的身体就浮肿了,而且很厉害,大腿溜明锃亮,一按一个坑。到野外挖菜,大腿肿得蹲不下,只好坐着、跪着挖。一个周六下午,我请假回家。离家还有二三里路时,远远望见田野里有个人在挖野菜,我觉得很像母亲。她一边坐着挖菜一边往路上张望。我走近一看,果然就是母亲。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的母亲,有多少个周末在这块土地上凝望大路,盼望儿子回来呀!路太远,我不能每周都回家。我在想,母亲一定是常常带着希望去,又带着失望归。唉,天下的母亲哪!饿成那样还在揪心扯肺地惦记着自己的孩子。

  母亲盼着我们快点长大,怕的是我们长不大。看着我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心里有了底,说话底气就足了,再不像年轻时整日低眉顺眼地过日子了。父亲豁达,年纪大了以后,早已收敛起家长的做派,特别是在儿孙们面前,显得十分谦和。这样,我们反倒觉得是母亲欺负了父亲,就说上几句公道话,大家哈哈一笑,尽释前嫌。

  ……

  有过多少不眠的夜晚

  抬头就看见满天星辰

  轻风吹拂着童年的梦

  远处传来熟悉的歌声

  歌声述说过去的故事

  歌声句句都是爱的叮咛

  床前小儿女

  人间第一情

  永远与你相伴的是那天下的父母心

  ……

  每每听到这首歌,我就想起我的母亲,就会想起那艰难困苦的岁月。母亲,我想您,爱您,来生,还做您的儿。

恩师情

逢每年一次的教师节,外孙女和外孙子张罗着给老师做小礼物时,我就会想起我的老师们。

  我的启蒙老师叫曹玉廷,是个很受学生欢迎的乡村教师。曹老师面皮白皙,鼻梁略鼓,没脾气,衣着也很随便。看上去,比城里人土气,又比农民洋了那么一点。教室是农户改造的,很简陋,纸糊的窗户漏风的板门,破旧的课桌还是临时凑起来的。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能有如此条件也算不错了。曹老师对我们说:“开学了,哥哥大弟弟小,手拉手上学校。”

  曹老师讲课认真,教读教写,不厌其烦。课余,领我们到河套去背沙子,回来垫操场。一帮小崽儿,像蚂蚁搬家。还别说,架不住人多力量大,不多日子,农家小院就垫成了个有模有样的小操场,下课玩耍再也不沾泥土了。

  何老师对我也很好。他带四年级的班,一次在黑板上出了道算术题,让一个学生去做。那学生姓泉,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面向黑板站老半天也没做出来。气得何老师暴跳,让他靠边儿,随即到二年级教室把我叫出来,让我去算。我个子矮,够不着黑板,何老师便抱住双腿把我举起。看着我完整无误地做完了那道题,何老师“腾”一下火窜脑门,狠狠给了那姓泉学生一教鞭。成年后,我和泉同学谈及当年老师抽他一教鞭的事,泉同学乐呵呵地说:“老师是恨铁不成钢,玉不琢不成器,小树不剪难成材。要没有何老师那鞭子,哪有我的今天?”

  看来,这鞭子抽得好。

  我上四年级,何老师带我们班。那时,四年级升五年级叫作初小晋高小。考试发榜那天,何老师手掐录取通知单,平时不苟言笑的他,竟乐呵呵地跟大家说:“我教的学生考了个全乡第一,这在过去,就叫解元!”

  何老师当时自豪喜悦的表情,迄今还时常出现在我的眼前。

  高小时正是我的少年时代,记忆清晰,对老师的印象尤为深刻。王周文老师留给我的印象就很深刻。他是我高小时的班主任。王老师中等身材,面相温和,不胖也不瘦,笑的时候不多,发怒的时候也很少。学生有时不听话,他会严肃地批评,激动时就把粉笔头用力地砸入粉笔盒内。他学识渊博,在同学们眼里,似乎,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没有解不开的题。每次讲课,王老师绘声绘色,旁征博引,很有吸引力,我们都爱听他的课。他打造了几块小黑板,装在一个能抽能拉的木制框架里,备课时,把需要板书的内容事先写在小黑板上。讲课时,他拎着那个黑板框架走进教室,拉开第一块小黑板是第一节的内容,讲到第二节,又拉开第二块小黑板。不过,后来听说王老师因为在过去曾经有过历史问题,被辞回家了。

  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到了中学,科任老师多了,班主任也走马灯似的频繁更换。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少,大多是些支离破碎的记忆。1969年,全体老师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到我工作单位所在公社的一个大队。他们听说我在这里,上街逛市就到我那里坐坐。我那时条件极为不好,不好到我没能力请他们吃顿饭,到现在仍觉得遗憾。老师们到大队后,忽然间有段时间谁也不来了。后来,我听说是老师们的内部出了大问题。一封极端反革命信件邮到党的“九大”现场,署名是赵礼中老师。但是技术鉴定结果表明,笔迹不是赵老师的,但内容却是以当地为背景的。调查组认定,有人冒赵老师名字写了那封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听说案子破了,是一个反革命分子冒充赵老师写的信。那个人被抓起来,枪毙了。

  我四十二岁进电大学习,三年期间,电视屏幕上的教授、讲师都是我的老师。六十八岁考驾照,那些教练员也是我的老师。说我的老师多,一点不过分。古人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这个世界,他所面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对事物的认知从混沌到明晰,除了自身的感悟外,更多的则是老师的指引。古人很早就认识这个道理,甚至把老师供在神牌上。“天地君亲师位”是过去许多家庭中堂供奉的“神位”,这神位上排列第五的“师”,便是传道授业、答疑解惑的先生。可见,师恩有多重。唐代大诗人李商隐的诗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他把春蚕和蜡烛的执着、坚贞、奉献精神表现到了极致,成为千古传唱的佳句。人们生动地把教师比作“春蚕”和“蜡烛”,是对教师的无私奉献精神和高尚品质给予的高度评价。

  我时常在网上看到个别教师体罚学生,变相收费敛财,性侵女学生的报道,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我们整个社会都要强烈鄙视无德教师,教师的整体素质有待提高的同时,把无德教师清理出教师队伍,不要一条鱼腥了一锅汤。

  当然,这只是极个别的现象,大多数老师还是无愧于把他们比拟成“春蚕”和“蜡烛”这一至尚光荣的称谓。

  唐代诗人罗隐诗云:“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清代诗人龚自珍亦有诗云:“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人世间,父母恩,恩师情,都是人间第一情。

  责任编辑 叶雪松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