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柱生

　　

　　临近中午，梁小胆吃饱饭，戴上棉帽子棉手套，裹上厚厚的棉衣，提上那箱神秘的荔枝，出门了。

　　梁小胆是外号，因他胆小怕事，故得此名，其实他年龄不小了，是个60多岁的老头儿。

　　到了公路边的招呼站，梁小胆停下来跺脚，太冷了。他在身上几个神秘的地方按按，舒了口气。这时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从风雪中走来。走近了，是个穿冲锋衣的年轻男子，衣帽裹着头，长得人高马大。

　　冲锋衣侧头看梁小胆手中的纸箱子，看得梁小胆心惊肉跳。

　　“原来是荔枝。”冲锋衣终于看清纸箱上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大冬天的，还有荔枝？”

　　“仅仅是纸箱子而已。”梁小胆说。说完就后悔，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唉，也是自己考虑不周，干吗不装到苹果纸箱里呢，可苹果箱太大，提起来不方便……

　　冲锋衣没接话，掏出手机拍雪景。梁小胆发现，冲锋衣拍雪景只是过渡，他后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自己和那箱荔枝也拍了进去。他要干啥子？梁小胆警惕起来。

　　没过多久，斑驳的客车像老牛爬行一样从风雪迷漫中开来，轮子上缠着防滑链。客车停下，门开。梁小胆正要上去，司机说：“东西放下面行李箱！”

　　“这……”梁小胆没想到有这规矩，他很少坐车出远门。

　　后面的冲锋衣帮他说话：“这箱子不大，就让他提上去吧。”

　　车上空了两个位置。梁小胆对冲锋衣说：“你坐里边吧，我坐外头好放东西。”冲锋衣走进去，可他并不坐，而是站着。那箱荔枝，梁小胆也没放过道，而是抱在懷里。

　　“这箱荔枝就这么金贵，你还抱着？”冲锋衣揶揄。

　　梁小胆反应过来，连忙把荔枝箱子放到座位下，用两脚夹住。“你为啥不坐？”他扭头问。

　　“我喜欢站。”冲锋衣说着把手机耳塞塞进耳朵，玩起手机来，不时看看梁小胆和车厢内的情况。

　　客车没有空调，门窗紧闭，空气污浊而温暖，梁小胆有些昏昏欲睡，但冲锋衣对着手机发出的语音指令，很快让他瞌睡全无：“注意，目标出现，就在身边……拦车后，第一组控制司机，第二组冲上去……挨个搜索，不得放漏一个……”

　　糟了，遇到坏人了，这30万完了……梁小胆哀叹。

　　原来，在那个神秘的荔枝纸箱里，塞着一件旧棉袄，棉袄裹着一只装了22万元现金的塑料袋。另有8万元现金，梁小胆分揣在身上四个地方。

　　这几年，梁小胆在帮扶人员的指导下，在玉米地里间种竹荪，很是赚了一笔。他这钱是送到城里去给儿子购房的。儿子在电话中叫他办个银行卡，把现金存卡里，再转过来。梁小胆一时弄不来……现在咋办？报警！梁小胆掏出手机，发现他那个老年机没电了。

　　这时，前面白皑皑的道路上有人拦车！梁小胆弹簧般站起。

　　车停后，冲锋衣朝梁小胆挤来，梁小胆怒问：“你干什么？”

　　“请让一下，我下车。”梁小胆一让，冲锋衣走了出来。手机响了，冲锋衣边接听边下车：“班长，我到岔路口了，马上回军营！”

　　梁小胆推开车窗，问已走下车的冲锋衣：“你是军人？”

　　“是呀，我是武警。”冲锋衣且走且说。

　　“那你刚才说的‘注意，目标出现，就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冲锋衣一愣，随即站定说：“哦，我在手机上安了个翻译软件，我说中文，软件就能翻译成英文。我在学英语哩！”

　　梁小胆彻底舒了口气，所有担心都是自己胡思乱想所致。

　　车子开动了，梁小胆关上车窗，可仍觉得脖子后冷嗖嗖的，扭头一看，原来车窗右上角少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玻璃，寒风正从那儿灌进来。车里的温暖一吹而光，有人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来。梁小胆明白了刚才冲锋衣一路站着的原因，原来是堵风口。

　　梁小胆站起来，也用穿着厚棉衣的脊背把风口堵上。

　　（题图/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