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国酒庄工作5年了,深刻感受到国人对法国的一大误解就是关于“城堡酒庄”的浪漫想象。现实中的酒庄工作并不那么诗情画意,而是辛苦的纯体力活儿。
法国酿酒历史悠久,与此相应,葡萄酒行业中发展出很多特定词汇。例如,“葡萄采收”在法语中就存在一個专有名词,叫作vendanges,“葡萄采摘工”被称为Vendangetjrs。这种特殊待遇一下子就把收获葡萄和收获其他农作物区别开来了。
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下,现在葡萄采收季已经大大提前,大部分法国酒庄8月底就开始采收。葡萄酒行业是法国继航天工业之后的第二大出口业,面对葡萄采摘季这样的国民大事件,法国人当然不会悄无声息地度过,而让全民都重视起来的不二法门就是举办狂欢节——Ban des venaanges(葡萄采收动员令)。在古代,这是一种官方的行政命令,只有在动员令发布以后采摘葡萄才是合法的。不过,现在这已经发展成纯仪式性的节日了,每个葡萄酒小镇都有不同的庆祝方式。
虽然葡萄收获季以狂欢开始,但收葡萄可是地地道道的农活,从辛苦程度上说,跟在中国北方农村掰玉米棒子、挖山药蛋子没有本质区别。
酿酒葡萄和食用葡萄不一样,并不会爬上高高的架子。由于在种植第一年就采用特殊的修剪整形方式,酿酒葡萄的植株非常矮,高度一般最多只到人的胸部,剪葡萄的人必须全程90度弯腰,不到一会儿腰就酸疼得直不起来。此外,法国很多顶级葡萄园砾石含量很高,在这样的地里跪上几次,膝盖都能磨破皮。
像我这样从小没怎么干过体力活的人,前两年的采收季基本要每天一片止痛药才能坚持下来。更要命的是,葡萄采摘季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在地中海的艳阳下,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天下来只感觉元气耗尽。
摘葡萄有详细的行程安排。一大清早,工人们在酒庄集合,然后跟着主管去葡萄地里。酒庄主管会提一些简单的要求,然后给工人分配工作。
不同酒庄使用的工具略有区别,有的酒庄直接用塑料桶倒葡萄,有的酒庄则是先把桶里的葡萄倒进背葡萄工人的背斗里,然后再一起倒进车里,车斗装满后拉回酒庄。按规定,满载的拖拉机限速25公里/小时,整个9月,在法国狭窄的乡村公路上,经常能看到一辆装满葡萄的拖拉机“突突”前进,后面跟着一大串找不到机会超车、被迫龟速行驶的汽车。
一般小型的家族式酒庄,葡萄采摘季都是全家出动的,庄主和工人一起在地里摘葡萄。由于不同地块、不同品种的葡萄成熟进度大不相同,成熟早的早采收,成熟晚的晚采收,所以为了等那些晚熟的葡萄,采摘工作往往是断断续续的。
摘葡萄期间还可能会遇到小动物“捣蛋”。2016年收获季,Trevallon酒庄的庄主去巡地,发现有片葡萄园像被机器采收过一样,果实几乎颗粒不存,只剩下葡萄梗光秃秃地留在枝条上,最后发现是野猪在葡萄园里大快朵颐,导致酒庄当年损失了30%的葡萄。
葡萄之所以招野猪,是因为酿酒葡萄非常甜,而非传说中的又酸又涩。在法国,法律对酿酒葡萄中的含糖量有严格的要求。
总之,收葡萄尽管辛苦,中间还有各种曲折,不过,想到辛勤劳动即将化为芬芳诱人的美酒,心里的成就感确实不可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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