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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奇遇记——知青回忆录(三)

时间:2025/8/17 作者: 宋家园 热度: 19
  七.遇狼救狼

  本章节是这篇传奇经历的最主要部分,开头请允许我问问读者朋友,你遇到过狼吗?我是想说,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你独自一个人遇到过狼吗?

  当然,肯定有人会说遇到过,不过,那可能大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想遇到狼,似乎还真不容易。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虽然说遇到狼不容易,但现在讲环保了,自然生态恢复了不少,在荒山野岭突然遇到狼,还真有可能。如有的驴友就是喜欢一个人到深山大林里去探险,如果遇到狼,那可就麻烦了,你如果没有两下子,运气又不好,八成会被狼吃掉!

  有人可能会问我,什么意思?你遇到过狼?我真的遇到过狼,而且是在荒山野岭,只我独自一个人!

  把这段经历写出来,一是觉得这段经历很离奇,并不是属于人生常见的事情,对我个人来讲,最起码值得珍惜,二是要告诫人们,在任何时候都应该有戒备之心,不仅是警惕遇到狼,也要警惕任何不测的事情发生。还有,只有精神准备还不行,最好还要有技能的准备,在万一遇到不测的事情时,后果可能才会相对好一些。

  想起当年的事情,真的好可怕,而我能幸免于难,活到今天,可能主要是因为运气的原因,当然,也有我沉着应对的原因,这绝不是吹牛,事情真的是这样。

  那是在1970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地点在我下乡的盖县太平庄公社与庄河县相接的山区,这件事在当地很轰动,有知情的读者,如果看到了这篇回忆录,可以从你们所知道的角度,也来谈一谈这件事,或许能增加一些趣味。

  为什么会遇到狼呢?这跟我们知青的生活有关系,如此,就有必要先介绍一下我们知青的生活。当然,也包括那里山村的生活,不过,只能是简单地介绍一下,以帮助现在的年轻人,了解一下那个时代的生活,特别是艰苦的山区生活,帮助他们开拓一下视野。

  春天主要是种地,全是山坡地,主要是种高粱、玉米、谷子三种农作物。用牛拉犁翻成垅,再人工豁开下种子的沟,再下粪、下种、盖上土、压平。其它农作物很少种,顶多还能种点黄豆、栽点地瓜什么的。

  夏天主要是铲地锄草、保苗了,地里碎石很多,一年就得用坏一把锄头,如春天新打的锄头,秋天磨得就只剩下五分之一了,厉害不?

  最辛苦的是浇水,山坡地嘛,不太旱也得浇,要是旱了更得浇,从山下河里挑水,远的有好几里地,都是上坡,人累得要死!

  秋天相对好一点,毕竟是秋收季节嘛,心情好一些,就不太觉得累了,但一把新镰刀,一年就废了,也因为地里石头太多,割地时,全是“哗、哗”的镰刀碰石头的声音!

  冬天不太存在歇冬,如去猪、牛、羊、驴马圈起粪。为了多得粪,那边的习惯是,把草和庄稼杆切碎,特意扬在圈里,再洒上土,猪、牛、羊、驴马的屎尿都拉在圈里,再一踩踏,就算沤粪了。过一段时间就要起一回圈,冻得邦邦的,大镐头上去一刨一个眼,要费好大的劲才能刨下一块,再挑运到山坡地里。

  知青20来岁的小伙子,还赶不上当地10多岁的小丫头,人家挑惯了,走路带着节奏,颤悠颤悠地像小跑,还有说有笑的。知青可惨了,挑得是东倒西歪、跟头把式的,经常是粪洒了一地,挑水也是一样。

  其实,在我们下乡的大队还是相对好一些的,因为是深山的边缘,山坡地较多,而在深山里边的大队更糟,那里也有我们下乡青年,那里的同学告诉我们说更苦。

  干活太累希望能吃点好的,可那是奢望,每天都吃不饱,不是没有饭吃,而是不爱吃。

  我们知青点共有16个人,男同学8个,女同学8个,队里特意给腾出了一所农家房子住。

  那边的农舍都是五间房,中间一间是厨房,两边两个大灶台,东西各两间住人。

  应当说,贫下中农对我们知青还是挺照顾的,还专门给安排了一个林大爷做饭。

  这个老大爷可不是普通的老大爷,是当地专门从事做饭行当的手艺人,山区农村也有很多专门的人才,人家就靠自己的手艺混营生吃饭。

  如有专门放牛的、专门放羊的,不要小看了这手艺,也有很多技术含量在里边。还有打铁的、做木匠活的,等等,也有兼职的,都是有特长的人,如杀牲、做饭的手艺就属于有特长。

  如盖房子、修缮房子、结婚、庆生,就要请专职或兼职有特长的人来帮忙。就像摆几桌请人吃饭,就要请杀牲的人来杀猪,或杀牛、羊、驴马骡、狗什么的,做饭的大师傅也是必请的,给我们做饭的林大爷,就是这样的手艺人。

  按理讲,我们知青应该有口福了,能尝到林大爷有特长的手艺了,可我下乡待了二年,只主要吃到他做的两种主食,一个是高粱米饭,一个是玉米面大饼子。

  高粱米是通红的那种,干煮不烂,还发涩,很难咽,据说有个高粱品种叫“253”,米很好吃,可是从来没有吃过。

  玉米面都是焦黄的那种,贴出来的饼子登登硬,咬都挺费劲,一点香味都没有。

  我家是山东根,吃玉米面比东北人顺溜,也会做。如得把玉米面发酵,和的面也不能太干,蒸出来的窝头或贴出来的大饼子,才能发软可口,如果能再加点豆面或豆腐渣也行,那就更好了。

  在那年头,城里人的主食也主要是玉米面,不会做的人家有很多。如在上学时带午饭,我带的窝头松松软软的,好下咽,而同学们带的窝头,大都是硬邦邦的,很难吃。

  给我们做饭的林大爷,也属于不会做的那种人,虽然是号称专门做饭的手艺人,其实在山区农村,就是那么一回事。

  如谁家修缮房子请他去做饭了,他头天晚上,须把黄豆泡上,第二天天未亮,就得把队里的驴牵来,用石磨磨成豆浆,点成豆腐脑,再焖上一大锅放了小豆的高粱米饭,这就是修缮房子的手艺人和帮忙的人吃的早饭了,豆腐脑里放点酱油就行。其实,放点酱油都是奢侈的,一般都是少放点酱油,多放点盐,再放点菜叶,调成汤咸鹵。

  这是当地标准样式的请手艺人干活吃的饭,中午,还能加一个大锅菜,如土豆炖茄子什么的,晚上能好一点,还另外能加两个大锅菜,能喝点酒。

  当地最好的饭菜我也吃过,如谁家来了尊贵的客人,一般的主菜标准是,一小盆鸡肉炖蘑菇,一盘海咸鱼。

  那边的饮食习惯挺有意思,如公社供销社每年都能进来几次海里的鱼,大都是较小的带鱼或杂鱼,一般是0.13元一斤,因为稀罕,每家都能买点,但不立即吃,而是放点盐晒干,肚子是不掏的,人家说海鱼肚子里不埋汰。什么时候吃呢?专门等有尊贵的客人来了,当做好菜吃,煎一煎或炖一炖。

  当然不能就这两样菜,如果是夏、秋,再配上韭菜炒鸡蛋什么的,如果是冬、春,再配上猪肉炖酸菜什么的,另外还要配上其它的一些简单的菜,当然也要喝酒。不过一般不是鲜猪肉,大都是咸猪肉,因为一年只能赶年杀一次猪,当时能吃点新鲜肉,为保证平时也能吃点肉,就得用罐子,把大部分肉腌起来。

  酒主要是白酒,那时候粮食短缺,纯粮食酒很难买到,大都是草籽酒或用米糠酿的酒,或是苹果酒。盖县产苹果嘛,就是用苹果做的果子酒,通红的,多少有点度数,不好喝,跟现在的果子酒两个味道。草籽酒和米糠酒现在的人都没有见过和喝过,也是白色的,度数不高,味也不正,很难喝,不过在那时候,就是好东西了。

  谁都有三薄二厚的,所以,有的人家来客人了,有时也就把我找去作陪。

  主食是大黄米加小豆焖的饭,这是最好的待客饭,请人干活吃不着这样的饭。

  而青年点的饮食是,林大爷做什么,我们吃什么,菜就是白菜、萝卜、土豆等青菜炒的菜或炖的汤,平时根本很少有肉,油也很少。那林大爷在炖土豆时,连皮都不打,你说,菜能好吃吗?所以,吃不饱是因为不爱吃。

  咸猪肉我们也腌,但没法跟当地的人家比,我们青年点16个人,过年杀猪,基本都吃光了,想留点腌平时吃,也剩不下多少,平时只能馋得咽吐沫了。

  所以,虽然队里对知青挺照顾,对知青口粮应该有定量却没有限制,但条件就这样,随便吃,敞开吃,也吃不下去。

  因此,我们知青嘴很馋,经常买点零嘴吃。全公社就一个供销社,在公社中心所在地,离我们这地方有五公里远,去一趟挺费劲,好在我们小队有个叫做代销点的小卖部,我们就经常去那里买东西吃。

  但仍然有两个别扭,一是钱紧,那时候,城里人也不富裕,我们知青兜里能有多少钱?买几回东西就花光了,就只是剩下每天咽吐沫了。二是小卖部里不是什么都有,如饼干,一次只能进不太多,贫下中农家很少能有买得起的,我们买了几回就没有了。

  小卖部(还记得卖货的老大爷叫孙明运,是真实姓名,还是贫下中农代表,人很好)一看,干脆多进点饼干,可又没有人买了,因为我们钱紧嘛,这样过几天就发霉了,所以小卖部也不敢多进货。

  其实,小卖部进货也不是什么都能够随便进来的,如有一次,饼干卖没有了,小卖部一连多天去公社供销社进货,都没有进来,因为,公社的货源也紧张。后来,终于进来货了,由于我们青年点的人都熬得不行了,我一下子买了五斤饼干,把兜里的钱都花了,放在青年点的炕上,让我们8个男生随便造,8个人抢饼干吃,眼睛都红了!

  那种饼干,我一生都没有在别的地方再见过,比扑克牌还大一半,足有烟盒的一半厚,质地粗拉拉的,绝对不全是白面,掺的什么不知道。水分还特别大,反正一斤称不了几块,而像城市里那样的饼干,从来没有卖过,只是这一种饼干,所以小卖部不敢多囤货,因为这种饼干特别软和潮,有几天卖不出去就发霉了。

  保质期长的肉、鱼罐头,根本就买不到,在那时,城里都难买,在那里就更缺货了,所以,有时有钱了,想买点什么解解馋,却买不到。

  还有一个解馋的办法,就是买鸡蛋吃,当地贫下中农家虽然有,但卖得越来越贵,是我们知青把价格逐渐地给抬起来了。后来,信息逐渐传过来了,说去庄河县买便宜,那里的鸡蛋不但又大、又红,才2、3分钱一个!

  因此,我们通常的做法是,知青结伙翻山越岭去庄河县,在当地买下一堆鸡蛋,让当地人家给煮一些,人家肯帮这个忙,我们把煮熟的鸡蛋吃了,尽快解解馋,然后,再拿剩下的生鸡蛋回青年点,慢慢地吃。

  我遇到狼,就是因为去买鸡蛋,在翻山越岭时遇到的。

  说到这里,有人可能会疑惑?说遇到狼,就说遇到狼的事呗,怎么竟扯一些嘴巴上的事情?因为这跟遇到狼是有绝对的关系。我们知青什么好东西也吃不着,嘴馋得要命,就老踅摸好东西吃,包括买鸡蛋吃,就是在买鸡蛋时遇到的狼嘛。

  现在的人,千万不要笑话我们,那时候为什么那么馋?朋友,你没有经历过,当然不知道那个“艰苦劲”是个什么滋味!

  如我下乡的地方,穷得你都想象不到,每个工才核算6分钱!

  另外,你听说过这样的怪事吗?队里越穷,工分越实。我们生产队最壮的劳动力,如果是干最累的活,确实有给一个工10分的情况,但在一般的情况下,如挑水、挑粪这样的累活,也就给6分,顶多给8分,像前面所说的挺能干的小丫头挑粪,只给6分。每天一个工能合挣多少钱?合3分6厘呗,一年合多少钱?把365天都算上,也就能挣13.14元,你说,家家能过什么好日子?

  而富队就不一样了,为了不显富,故意把工分弄得很毛,每天通常都能挣几十个工分。如我们的同学,也有下乡到富裕的公社和富队的,每个工能核算1元多,每天就等于能挣好几元钱了。

  我下乡二年就被抽工回城了,那二年挣的工分根本就没有要,因为没有几个钱。可我听说为这个事,队里有几个老农还吵吵了起来,争着要我这二年的工分!

  我在前面说过,谁都有三薄二厚的,我看老农干农活挺辛苦,就给过几个人工厂里那种劳动服、手套、鞋什么的,都是我父亲和兄长用过的旧东西,可他们当做了好东西,所以才有时请我吃饭,也因此认为跟我有感情,所以,争着要我弃下的工分。

  当然,这个事情是一个同学告诉我的,他因为家庭成分高,到了第8年清点时才回城,其实,我这个同学即使跟老农比,也是最困难的。

  我在临回城时,曾跟这个同学说过,队里穷,工分一直没有核算给钱,如果给钱时,我挣的工分就给你,因为你家生活困难,咱俩关系确实好,虽然钱不多,但对你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可后来,他为什么没有要我的工分钱呢?他在后来跟我说,他确实想要,但看那几个人争得很厉害,就没有敢吱声。

  我这个同学确实家庭经济困难,而且不是一般的困难,跟我也确实关系不错,我回城后,曾几次给他寄钱帮助他,我们如今都是花甲之人了,他仍然念念不忘我当年曾经的帮助,还时常提起。

  他的父亲在解放前是个教书先生,生活当然比一般的人家强,所以,在土改时被划为富农。可他父亲短寿,在解放后只过几年,就因肺结核病死了,只剩下一个没有工作的遗孀和两个儿子。这日子怎么过?那些年苦死了,寡妇妈靠打零工,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养大。

  在学校念书时,我们的关系就不错,因为住得非常近,在当时的小区有五个楼,他家在二号楼住,我家在五号楼住,我没少去他家玩,或找他一同去上学。他家里真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屋里只有三张床、一个学习和吃饭都用的桌子,几个凳子(是公房,床、桌子、凳子还是公家的),一个用木板自己钉的大长条箱子。

  其实,他家是搂着金饭碗过穷日子还浑然不知!

  他父亲虽然没有留下什么钱财,但留下了许多旧书、字画、文房四宝类的东西,他妈没有文化,当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很值钱,只因是男人留下的,舍不得扔,一直留着。

  在”文革”之前,这些东西还是能卖一些钱的,但他家根本不明白,就以为是一些破书,根本想不到可以卖。

  ”文革”来了可不好办了,虽然别人不知道他家里有这些东西,但家里人自己却慌了,因为在那时候,“破四旧、砸四旧”,家庭成分高的人家不能不慌,那时候,确实有许多被抄家的,他家哪能不惊慌!

  怎么办呢?扔还不敢扔,怕别人看见,只好偷偷地烧了,但有些书也舍不得烧,因为也是纸呀,烧了太浪费,就偷偷地留了几本,留上厕所用,我因此见过他家的书。

  在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去他家玩,来屎了得上厕所,蹲了半天没有纸,我就喊他给我拿纸,可老半天,他才拿给我半本旧书。

  我一看是线装书,相当的旧,都发黄了,是竖版的那种,还有图,已经糟了,都撕一半了,非常不满意,还埋怨他给我拿的破纸!

  在那时候,我也不明白那是好东西,我们家的厕所准备的也是破书类的东西,但却是我们用过的旧课本、练习本什么的,不像现在有手纸。

  在”文革”过后很多年,是他跟我提起这些往事我才知道,可一切都晚了,明白值钱了也没有用了,全都毁了,没有了!

  他还提起那次我上厕所,给我拿纸时还犹豫了一下,因为是不能让外人看到那些旧书的,因为咱俩关系好,他最后才决定敢拿给我,如果不怕人,那些旧书就会摆在厕所里公开地用。

  这是小插曲,顺便说了一下我同学的一些事。总之,我下乡的那个地方太穷、太苦了,最好的山坡地每亩能打300斤粮谷,差一点的地打得更少,所以吃返销粮,什么叫返销粮?有的人可能不明白。

  农村土地是需要交公粮的,可那个地方自产还不够分配口粮的,不但不用交公粮,国家还得从国库给补充口粮,这就叫返销粮,我们知青就吃返销粮。

  所以,生产队对我们知青虽然挺照顾,可条件太差,改善不了我们的伙食,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如单吃返销粮,就是高粱和玉米,磨成米和面,特难吃。

  在那时候,买东西真便宜,如生产队的羊,2、3元钱就能买一只杀了吃,当年那吃相就不用说了,狼吞虎咽的,现在想来都丢人!但不是可以随便买,那是生产队的财产,是要生产羊毛的,队里一看我们饥渴的时间太长了,有时候,才允许我们买一只老羊吃。

  我们还有幸吃过一头驴,驴更不是随便可以杀的,是队里的生产资料,都是有户口的,对老了或生病、受伤干不了活的,要办屠宰证才能杀。

  我们队里有一头老驴,重活干不了了,只能拉拉磨,走的贼慢不说,有时走走就不走了,打也不走,因为实在是太老了,我们就鼓动队里办屠宰证,好买了杀了吃。这头驴确实是光吃料,干不了多少活了,用驴拉磨是要收使用人家的工分的,后来,已经挣不多少工分了,最后,队里就同意了,办了屠宰证,我们花了20块钱买到手,就杀了吃了。

  哪个青年点都苦,偶尔杀驴、吃羊,有的同学就偷偷地打电话告诉亲近的人来吃,我们请过别的青年点来过人,别的青年点也请过我们。

  有一次,李家堡子的青年点杀羊,点长等几个同学跟我关系好,就偷偷地告诉我快去,我当然是屁颠屁颠地去了,也就是这次遇到了狼!

  我们下乡的钓鱼台大队,是全公社最靠山区外边的,也就是离县里最近的,去公社中心和别的大队,得往深山里走。

  这个环境是这样的,一个集中的连片的山区,主要坐落着我们公社的几个大队,翻过南面最后的山岭,就是庄河县,翻过东面最后的山岭,就是岫岩县。从山里流出来一条泉水河,叫碧流河,到了我们下乡的大队,已经相当宽了,水面宽的地方能有几十米,雨季发大水时,可了不得了,河面能有100多米宽,河水咆哮着冲向县城方向,最终流进大海。

  伴河的走向是一条公路,每天只一趟从县里来的公交车,到了公社中心所在地再返回去。

  我们这个地方,离公社中心足有五公里远,赶不上公交车就得走,如遇到马车、驴车、牛车算幸运,可以捎脚,因为这样的车也不多。

  那天我还算幸运,遇到了马车,捎脚到了公社机关所在地,这儿到李家堡子青年点,还得走几里路,虽然是崎岖的山路,但还能走马车、驴车、牛车,可更少了,我没有遇到。走到中午,终于到了青年点,正好赶上午饭吃羊肉,我就狠狠地猛造了一顿。那个青年点做饭的老大爷叫李光明,到现在我也没有忘。

  吃完饭就得往回走,走晚了,天黑前就到不了自己的青年点了,那时节正是大夏天,天热也得往回走。

  我肚子造得满满的,还喝了酒,就光着膀子、披着衣服、戴了个草帽往回走。同学留我,我没答应,要不让人家觉得,就是为了吃还没有吃完的羊肉,不好看。

  我刚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这儿离庄河县不远了,再翻过几个岭就是了,比平时特意从我们大队走可近多了,我们平时没少去庄河县买鸡蛋嘛。

  想到这儿,我算了算,返身跃岭,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庄河县,买完鸡蛋不煮吃了,满肚子羊肉嘛,马上快点往回返,到李家堡子青年点附近,弄好了也就晚上7、8点钟,天刚见黑,夏天天黑得晚。回到自己的青年点,晚11点钟上下,还行,或在李家堡子青年点待一夜也行。

  想到这儿,我决定去一趟庄河县,正好兜里还有些钱,就赶紧返身跃岭。

  完全是按计划来的,我买完鸡蛋开始往回走时,是傍晚5点多钟,天还大亮,夏天嘛,就是鸡蛋买得贵点,1毛钱一个,知青老去买,把价格买起来了!

  所谓翻岭过去就是庄河县,其实,还是需要走一段路的,才能到住的人家集中的村子,山脚下没有人家。

  庄河县的农村,跟我们山区可不一样,过了岭基本是一马平川,是平原,或者应该是丘陵地带,基本全是大田。到现在我也印象深刻,因为房子也不一样,人也不一样。

  我们这边的房子基础,一直用大石砌到近1米来高,然后是用青砖或红砖,前后砌到与房檐一平,山墙砌到尖顶,然后安装通长的梁和檩条,房脊和山墙上面与房檐前后一圈都是瓦,两坡房顶用芦苇铺,一般五年换一次芦苇,修缮房子主要是指换芦苇。窗户是古老的那种,下面是固定的竖式玻璃窗,上面一半是可以打开的格子,用纸糊。门是木头双开的,炕是用青石板砌和铺的。

  而庄河县那边不是,全是砖房,上面用稻草栅顶,外观一看就不一样,不细说了。

  人也不一样,特别是女人,全是像赤红面那种样子,特别是脸蛋,全有通红的一个晕,而盖县这边的男人和女人,就是普通的黄白面皮。

  穿的也不一样,男人不明显,女人好像全是不经常洗的衣服,感觉硬邦邦的,颜色像绣住了一样。

  当然,我没有丑化他们的意思,当时的情景确实是这样,其实,他们也是庄河县的边缘地区,靠近深山,往县城中心走,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我一共买了50个鸡蛋,买再多钱不够,人家挺够意思的,还给了我一个筐,亏了这个筐,别看它不是什么应手的家伙,其实是它帮了我,救了我一命!

  当时,我拎着筐、挎着筐,变换着姿势嘛,要不一个姿势累呀,走到离山脚处必经的路径100米左右的时候,看见在那里路旁一棵大树下,蹲着一条狗,有狗就有人,可没有看见人,我也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的时间,应该在晚上6点钟多一点。

  当又走了20多米左右的时候,看见那条狗站了起来,似乎冲着我晃尾巴。狗晃尾巴时,是不会攻击人的,表示它对人友好,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平时我也不怕狗。但不怕是不怕,不等于不用防备,喜欢攻击人的狗,是存在的,戒备一下有必要,特别是这条狗挺大,比一般的狼狗都大。

  但我没有停止脚步,因为,我是真的不怕狗,我平时也遭遇过厉害的狗,突然“汪、汪”地叫着冲过来,这时候,还真的不能怕、不能跑,否则被狗咬是肯定的,只要冲狗站定,突然下蹲,或故意前进点,或故意扬扬手,狗立刻就会停止攻击而退缩。

  虽然如此,我边走也边做戒备,并纳闷,狗主人在哪里?

  当我走到离狗还有50米左右的时候,那条狗竟然开始向我走过来,似乎还是摇着尾巴,并很快变成了小跑。其实摇没摇尾巴我也没有看清,把它当做了狗,就以为是摇了尾巴。

  这时,经验让我停下来,需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因为在正常的情况下,不认识的狗不应该这样!?

  我还四处看看有没有人?有狗应该有人哪?可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只一会儿,狗就跑到我的面前了,似乎是仍然摇着尾巴,但这条尾巴有点异样?

  看着,看着,我突然一惊!感觉这不像是狗,像是狼,大长脸,耳朵竖竖着,灰黄色的毛、尾巴毛乎乎地耷拉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中午喝的那点酒全醒了!

  我突然想起,枪打鸦鹊为什么不响枪那件事,难道是预示我有今日之祸?因为枪打鸦鹊就是在几天前发生的事儿!

  我虽然不怕狗,但狼就不一样了,谁能不怕呢?但令我疑惑的是,如果是狼,它却没有狼的样子,似乎还是摇着尾巴,并慢慢地冲我蹲了下来!

  我正在疑惑间,又看见它冲我扬起了头,张开嘴,“啊、啊”地晃着脑袋,像是在说话!

  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在越危险的时刻越镇定,不能绝对说就是优点,有时也应该算是缺点,甚至于是二逼!

  如”文革”开始武斗时,我们当地分为两派,我们学校师生参加了其中的一派,当时,我们这派势力曾挺大的,但对立派的势力逐渐地超过了我们。我当时虽然只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但也参加了学校这一派。

  我们学校是全市主要的派别宣传阵地之一,我还是广播站的负责人呢,当时,全市被对立派捣毁的广播站有不少,并传说也要来我们学校打砸!

  有一天,打砸真的来了,不但来了不少对立派的学生,还来了很多工人武装,乘三辆改装成像坦克那样的大卡车,满满三车人,全戴着柳条帽、墨镜、白手套,全穿着白色的帆布工作服,手持扎枪,打着派别的旗帜,凶神恶煞的样子,极其恐怖!

  学校的人大都吓跑了,唯有我一个人,光着头,赤着手,掐着腰,叉着腿,用手推的姿势,站在路中央,阻挡卡车进校门!

  对立派的人见状,纷纷把扎枪尖对着我,吼道:“滚开!”

  我没有丝毫的恐惧和退却,姿势不变,冲着他们也吼道:“休想,从我的身上压过去!”

  要知道,当时武斗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上前?只有我这个二逼逞能,而卖呆的群众却人山人海!因为紧挨着学校的就是居民区。

  现在想来确实后怕,可能是因为我当时长得小,像小孩,他们不忍心伤我,三辆武斗车竟奇迹般地退走了!

  我确实是后长个的,下乡二年足长了10厘米,我自己觉得都不可思议?进工厂后还在长!

  我这个事当时很轰动,可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因为,后来定性对立派为造反派,我们这个派别的人都成了灰溜溜。

  就在这条狗,或者是狼,张着嘴,不停地对我“啊、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曾看过的一本小人书!

  我这个人特爱看书,但在上世纪60年代初,正是我读书的好年龄,却很少能看到有价值的课外书,所以在小学的时候,没少去街里小人书摊看小人书。

  有本小人书里说,在很早以前,有一个老太太,有一天,家门口突然来了一只大老虎,老太太吓坏了!可老虎没伤她,反而蹲下来,张开嘴,冲老太太直晃。老太太虽惊慌,也纳闷?后来弄明白了,原来虎嘴里有一个人的发钗,扎在了虎的上牙堂上,老虎的意思是,让老太太帮它拔下来!

  老太太明白后,真帮它拔了下来,但也担心老虎然后会吃她!

  但老虎并没有吃她,而是晃晃悠悠地走了,第二天,还给送来了山里的野味,老虎也知道报恩!

  想到这儿,我看了看狼嘴里,那时,我基本认定它是狼了,真是万没想到,狼嘴里还真有一个东西扎在了牙堂上!我伸手费了好大的劲,才拔了下来,原来是一节折骨头,足有2寸多长,尖尖的一头,扎进了狼的牙堂里,肯定是狼吃肉时扎上的!

  我拔下来后,才开始感到有些恐惧,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看着狼,不知道它是否也知道报恩?

  狼张、合了几次嘴,点点头,双前腿跪了下来,前颚触地,跟我“哼、哼”了几声,像是感谢我,尔后就起转身,仍然好像是晃着尾巴走了。狼其实是不晃尾巴的,而我老觉得它晃尾巴,其实是我心理作用在做怪。

  我松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身子有些发懈,说明自己虽然貌似不紧张,但不经意的,还是紧张了!

  突然,那只狼在走到那棵大树附近时,竟昂头叫了几声!

  我又紧张起来,我听说过,狼的叫声有时候是召唤,紧接着,其它的狼就会来,果然,又有一只狼不知从哪里突然跑了出来!

  八.生死搏斗

  两只狼跑到一起,耳鬓厮磨了一会儿,突然,后来的那只狼,扔下原来的狼,向我望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向我走来,走了几步后,又突然加速地向我扑来!

  我毫不怀疑地知道,坏了,狼是奔我来了,生与死就在眼前,而且是有两只狼!

  刚才跟前头那只狼周旋时,鸡蛋筐一直用左手握着,没有撒手,就是为了防备万一,手里多少有个家伙。当时,我急切地搜索了一下环周,竟没有一个木棒类的东西!

  在那只狼走后,我曾松了口气,把筐放在了地上,活动活动胳膊,当这只狼扑上来时,我本能地又拿起筐,用双手捧着,对着扑过来的狼!

  但有一个细节我观察到了,在我重新拿起筐,用双手捧着的这个动作,使狼曾停顿了一下脚步,虽然随后又扑过来了,但说明,我的动作是会引起狼的反应的,在这方面,狼就像狗一样。

  就这样,狼终于又扑过来了,而且是飞起扑上来,虽然我的动作,引起了它的迟疑和停顿,但狼不同于狗,会后撤步伐挺大,稍作调整,又扑上来了!

  按道理讲,狼这一扑,其劲头是大于我站立时的对峙的,我应该能被扑倒,狼惯有的快速捕食动作,就会立即咬住我的脖子,普通人的机械反应动作,是慢于狼的!

  可我没有被扑倒,只是感到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把我推出去有好几步远!因为,就在狼看到我的动作,曾迟疑和停顿的时候,先头的那只狼,也早已飞快地扑过来了。当时,我脑袋里曾闪过:“这下彻底完了,两只狼!”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先头的那只狼,扑向的不是我,而是扑向攻击我的狼!

  先头的那只狼,尽管是后扑上来的,但速度却极快,双前爪狠狠地戳向攻击我的狼。而且我看到,攻击我的狼,身子立刻倾斜了,其双爪,本应该双双的戳在我捧着的筐上,却只有一只爪碰到我的筐,而且只是轻碰了一下!

  随后的情景更是令我惊叹,攻击我的狼,虽然调整了姿势,重新向我发起了攻击,而那只狼,却挡在了我的身前,迎击攻击我的狼!

  攻击我的狼,见不能得逞,就跟那只狼打了起来!

  这两只狼个头差不多,但看得出来,攻击我的狼能更强壮一些,在搏斗中逐渐地占了上峰!

  其实狼在搏斗时,也是有声音的,就像狗搏斗时,发出的那种类似有凶狠味道的咆哮声,撕咬,用爪攻击,缠斗,翻滚,吐沫乱飞,狼毛飞舞!

  我想借机跑掉,可刚一动弹,攻击我的狼,就会冲我欲扑过来,那只狼就会再缠住它,跟它撕咬!

  我索性不跑了,四处踅摸木棒,准备同时打攻击我的狼,可什么木棒也没有,连可手的石头都没有,你说怪不怪?

  两只狼,搏斗了足有好几分钟的样子,突然,先头的那只狼躺在地上不动了!

  攻击我的狼,这时冲着我呲起了牙,发出恐怖的咆哮声音,开始围着我转圈!

  这时,我并不害怕的特点又膨胀起来,并不慌张,捧着筐,挪动脚步,与狼周旋和对峙着!

  我明白,狼是在找机会、找空隙,准备扑上来,我可不能给它这个机会,并有时故意前蹭一下,并用捧着的筐做一下假动作。

  果然,狼有反应,会躲闪或后退一下。

  我胆子大起来,用右手抓起一个鸡蛋,看准了摔向狼的眼睛!

  真不善,打中了,继续打,大都能打中,因为离得太近了,也就1、2米远。

  后来,我采用第一下不打,是吓唬,当狼有躲避动作时,我再打,打中的时候更多了!

  可以肯定的是,狼的眼睛肯定是受伤了,伤到什么程度不知道,因为从我每打一次,狼的“哼、哼”声就能听出来,像狗挨打了发出的那种类似的声音。

  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有时还用脚踢它。

  可我逐渐也有了疑惑,狼为什么不攻击我呢?

  我后来弄明白了,这可能是一只饥饿的狼,它是在躲避我的攻击,而是在猛舔地上的鸡蛋液吃!

  我试着离开几步,果然,狼并不理会,埋着头,猛舔地上的碎鸡蛋液吃!

  我明白什么叫做机会,这就是机会,赶紧趁机跑掉,果然,狼仍然没有理会我,还是低头舔鸡蛋液吃,这个道理跟狗攻击人时,人扔块肉,狗就只顾吃肉的道理是一样的。

  我是往买鸡蛋的村子方向跑的,跑了能有50多米,回头看看,狼还在舔碎鸡蛋液,我的鸡蛋能打出去一多半,有好多鸡蛋液呢。

  突然,我终于看见了一根木棒,而且相当结实可手,我思量着,是不是回去跟狼搏斗?

  那是一只饥饿的狼,说明它可能体力有限?

  那是一只被我打伤眼睛的狼,不一定能视力清楚?

  特别是,那里还躺着一只救我的狼,为了我,它可能要死了,而我要做逃兵?

  最关键的是,救我的狼伤成那样,攻击我的狼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回去跟它斗,不见得就不行?

  我想到这儿,毅然地回去了,左手还是提着筐,不是舍不得鸡蛋,而是觉得可能有用,右手拿着木棒。

  狼见我回来了,向我呲起了牙,发出咆哮的声音,我不管那个,放下筐,双手握住棍子,在狼的面前晃着。

  我虽然没有成套练过武术,但机遇曾让我接触过,晃棍子是有必要的,是分散狼的注意力在棍子上,减少对人的威胁和攻击。

  但对狼真正的攻击是要有的,就像武术中的虚招和实招,晃要在狼的眼前晃,然后我猛扫狼的前腿,因为狼的薄弱环节据说是腿。

  果然,几下之后,狼发出惨叫声,一只前腿瘸了!

  我又开始照另一只狼腿猛打!

  为什么不打狼头?据说狼头、狗头特别硬,很结实,虽然头部是要害部位,但棍子容易打折,那就不好办了。

  狼被我打伤了、打疼了、也打急了,咆哮声大起来!

  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受伤了,被鸡蛋液糊得模模糊糊的,但我仍然能看到那可怕的、凶狠的眼神!

  我又有些紧张起来,感觉狼要开始拼命了,狼被打应该逃跑哇,不跑,就是要拼命!

  我赶紧用棍子在狼眼前猛晃,并有时戳狼的眼睛!

  突然,棍子被狼咬住了,它也知道,棍子是我的主要武器,它主要对付的就是棍子。

  我当然更知道棍子对我的重要,双手紧紧握住,跟狼争夺!

  狼咬住棍子是左右晃着脑袋跟我争夺的,但争夺力量并不大,因为它咬住的基本是一个点,像个杠杆的支点,棍子有1米多长,我握住一头,晃不起来,只是咬住的支点在动,但我拽不回来,被咬得登登的!

  我看明白后,并不怕,腾出脚来,时不时地踹狼的脑袋!

  狼躲闪着,但仍然死死地咬住棍子!

  我变换手法,有时往回拽,有时往里怼,虽然不能回回怼进去伤到狼的咽喉,但有时确实奏效!

  狼更急了,而且狼应该也是有心眼的,在我有一次往回拽时,它突然松口了,我没有防备,竟蹬蹬后退几步,差点摔倒,而狼就势扑了上来!

  在那一刹那,我感觉完了,狼太狡猾了,我后悔大意了!

  狼的速度极快,力量也大,一下子就把我扑倒了,而且一股腥臭味立刻扑面而来,那是狼的血盆大口,冲着我的面部,当然是要咬我的咽喉!

  不管过多少年,我都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我为自己的大意可能要付出代价了,但也为自己当时的冷静而自豪,因为一般人确实做不到!

  当时,我是向后倒的,棍子并没有撒手,而且正在自己的头部,我立刻正好把棍子横着用双手推进了狼的嘴里!

  狼咬我的咽喉是咬不了了,我使劲怼住狼嘴,狼要是躲开棍子,就得后撤,我就可以就势爬起来!

  但狼没有后撤,仍然是努力地要咬我,可咬不着,就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前腿挠我!

  我立刻感到钻心地疼痛,亏了是狼的一条腿,而且是没有足够支撑的腿,要是两条腿挠那是什么情形?我就用脚踢狼!

  狼是跨在我身上的,两条后腿支着地,一只前腿受伤着地困难,另一只前腿本不能挠我,因为前腿没有支撑了,可是我用棍子支撑着狼脑袋,等于帮助它支撑了上身,它才能腾出没有受伤的前腿挠我。

  我一急,用棍子像拧麻花那样一拧,只听“咔擦”一声,狼向一侧翻滚过去,我急忙爬了起来!

  狼脖子肯定是受伤了,因为没有再扑过来,否则我也爬不起来。

  此刻,只见狼低着歪斜的脑袋,发出像狗被打的那种类似的叫唤声,瘸着一个前腿,眼神向上斜着怒视着我,一会儿,又变成咆哮的声音,做出还要攻击我的姿势!

  我一看是个机会,狼毕竟受伤了,就抡起棍子,猛打狼的头部!

  狼的动作迟缓了不少,虽然仍然能躲避,但没少挨我打,一会儿,像狗挨打那样叫唤,一会儿,咆哮着还是要进攻那个样子,我不管这些,就是抡着棍子猛打!

  突然,棍子折了,因为我的打法跟刚开始不一样了,有不少棍子都打在了地上!

  狼见状,更猛烈地咆哮,并扑了上来,我边躲避,边用半截棍子寻机继续打!

  但狼真是拼命了,不顾一切地反复往上扑,我终于又被扑倒了,狼嘴里那种腥臭味,又再次扑过来!

  过后我都认为,那时刻我真的是冷静的,慌乱、抵抗错乱,那就完了。我用左手掐住狼的脖子,不让它能咬着我,把右手的棍子捅进了狼嘴里,狼惨叫几声,退了回去!

  我刚要爬起来,狼又扑上来!

  我刚起来半截身子,正好看见筐在左手边,就拿起来正好套在了狼头上,右手的折棍子挺锋利,就猛戳狼脖子!

  其实,我这一套打法在正常的情况下,是无法有效阻止狼的进攻的,关键是狼受伤了,在与先头的那只狼搏斗时,肯定也受伤了,后来又被我打伤了,所以,我这套打法不但有用,而且非常有用!

  只见狼又退了回去,虽然咆哮着还在进攻我,但已经能看出来,身子是晃晃悠悠的!

  我信心大增,不但爬了起来,还趁机捡起了那半截棍子,用左手的棍子在狼的眼前晃、戳,抵挡狼的进攻,右手的棍子猛打!

  狼的躲避越来越迟钝了,后来竟不动了,我又打了一阵子,狼终于倒下去了!

  我也累得坐在地上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看见狼的肚子还在一起一伏的,说明狼还没有死,我赶紧起来又一阵猛打!

  边打边看狼的肚子,最后见没有起伏了,那是真死了,我才罢手,才敢坐在地上放心地喘气!

  这个我也是有经验的,我们青年点生活艰苦,大家时不时地回家待一阵子,但待不能白待,经常踅摸弄点好吃的,就想到了狗。

  居民区有垃圾箱,经常有流浪狗来扒食吃,我们就想了个招,在垃圾箱里放上引诱物,在垃圾箱口设一个套子,狗钻进去吃食,脖子就被套住了。下的套是长绳子,从旁边树杈上顺下来,我们一拽,狗就被吊了起来!

  这时候,我们把狗打死,扒皮,弄到家里糊了吃,那时候的知青,确实干了一些不着调的事儿!

  有一次,把狗打死了,但我们的扑克还没有打完,因为不能傻等狗上套哇,我们打扑克,边玩边等,等那次打完扑克准备去扒狗皮时,狗却不见了?

  大家疑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被别人偷走了?半夜三更的,附近也没有人哪?我们打狗一般都在夜里,在路灯下打扑克。

  我们往四处张望,正好看见那条狗,在远处影影乎乎的、正晃晃悠悠地逃走,我们追过去,狗加速地跑掉了!

  明明打死了,怎么又跑了呢?那时候的狗都很大,都是笨狗,不像现在,基本没有养宠物狗的,不像现在的宠物狗都很小,白瞎了那几十斤狗肉了。后来,有上年纪的人告诉我们,在狗没有死透的情况下,借地气,还能缓过来!

  我继续坐了一会儿,因为这时,才感觉身子像散了架子一样,一点劲也没有了,但我不能不顾及原来的那只狼,它还是躺在那里不动。我望了望,然后起身走过去,为防万一,左右手又拿上了那两截折棍子,是怕又有另外的狼窜出来。

  我在以后,再也没有当时的那种感觉,身子是死沉死沉的,当走到它的跟前时,看见它的眼睛是闭着的,再看腹部,有起伏,说明还没有死。

  我俯下身子,近距离,象征性的,用嘴亲了亲它的脑袋,虽然味道不好闻,但我感到很亲切。

  当然,这句话,有现在的形容和夸张,不过在当时,我确实感到非常亲切,要不是一个庞然大物—狼,我都能搂到怀里!

  此时,它的眼睛突然竟然睁开了,是半睁的状态,虽然是狼,但我能感到,那眼神里也有亲切,它的尾巴,也好像稍微地动弹了一下!

  我立刻意识到,它为什么没有打过那只狼,因为牙堂里扎了东西,肯定是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体力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我急忙去取那只筐。

  筐里已经没有完好的鸡蛋了,全是碎鸡蛋皮和蛋液,但地上还真有几个没有摔坏的鸡蛋,是我往狼脑袋上扣时,散落出去的,我赶紧装进筐里返回来。

  我把它的头弄得稍正一些,把它的嘴掰开,打了一个鸡蛋放进去,看见它舌头在动,听到喉咙在响。我又放了一个鸡蛋进去,它虽然不能狼吞虎咽,但确实是在努力地吃!

  我把所有的鸡蛋都慢慢地放进它的嘴里,也就4、5个鸡蛋,筐里的鸡蛋液,我也用手指头刮一刮,抿到了它的嘴里。

  我明白,这解决不了大问题,但对饥饿濒死的动物来说,还是有一些作用的,只是不知道它伤得如何?

  这个岭口虽然是两县相通处,但平时行人并不多,特别现在是晚间,大概应该能有晚7、8点钟了,更没有行人。

  但此时,我突然听到了狗叫声,看见从庄河县方向,来了三个人,狗是随这三个人过来的。

  这三个人来到我跟前,看到眼前的情景,很惊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要问我。

  我就把情况说了一遍。

  三个人听了我的述说,很惊奇!说还有这样的事儿?都赶上神话传说了!

  我问他们是哪里人?

  他们说,就是我买鸡蛋那个村子的,其中一个还是队里的干部,准备过岭办点事。

  我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地上的这只狼救了我,我也曾帮过它,算是有感情了,村子里有没有兽医?帮助看一看,看还有没有救了?

  这三个人还真够意思,说能碰到这样的事情,让他们责无旁贷,马上回去弄来一辆驴车,把两只狼都拉了过去,真找兽医给看了。那时候的人们确实很善良,说他们的事也不是很着急,就帮了我的忙。

  他们还看了我打狼的折木棍,说是柞木棍,怪不得能把狼打死,柞木棍就像铁棒子一样,而我在那时,还不懂这些。

  兽医看完说,应该无大碍,腿没有折,肋骨、内脏就不好说了,饥饿和搏斗,有消耗是肯定的,只能养几天看一看再说。

  我也有伤,上半身被挠得够呛,所幸不太严重。我当时虽然是光着膀子走路,但在遇到狼停住脚步时,把衣裳穿上了,要不,被挠得还要厉害。

  兽医给我抹了碘酒、酒精,杀杀毒,疼得我直叫唤!后来又给我抹了消炎药,又问我,有没有其它的伤?用不用找赤脚医生来看一看?

  我说不用,没有别的伤,这一夜,我就和狼,在兽医家待了一宿,当然,对那三个人和兽医,是要千恩万谢的。

  第二天一早,狼竟站了起来,昨天晚上,我只能向兽医要了一些稀粥喂它,没想到,它好得这么快!

  我试着让狼走一走,还行,虽然是蹒跚地走,毕竟是能走了。

  兽医真够意思,还准备了早饭,我吃了一些,狼也吃了一些,不要以为狼只能吃肉,饿了,什么都吃。

  我向兽医告别,说要走了。

  兽医问上哪儿去?我说回盖县我下乡的地方。

  兽医又给我上上药,还给我拿点药。

  兽医岁数已不小,懂得的事情挺多。他说,任何动物都通人性,狼嘴里扎了骨头,它明白,只有人能帮助它解决,所以就跑到山口路边等人,恰巧遇到了我。

  他还说,死的那只狼,他也看了,也是只老狼,肯定在深山里打不着食了,想跑到山外偷吃牲口什么的,恰巧碰到一起了,与救你的狼,肯定不是一对,否则,不会攻击你。它也是饿很长时间了,体力不行,否则,一般人是斗不过狼的。

  他还说,攻击我的是只公狼,救我的是只母狼,也是只老狼,但年轻一些,而两者相比,公狼壮一些,因为饥饿的程度也肯定差一些,所以母狼没有打过公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救我的狼口腔扎了东西,是有炎症的,身体状况肯定差,所以没有打过那只公狼。

  他还说,我大难不死,定有后福,可我现在都已经花甲了,也没有享到什么福?但我也明白,人是应该知足的,有难不死就是福,现在仍然活着就是福。

  我向兽医辞别,说非常谢谢,以后有机会再来报答,死狼就由他处理,看能不能卖俩钱补偿一下,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要不,肯定得给点费用。

  兽医很高兴,说,现在狼不多见了,更不好弄,死狼也能换钱,还要谢谢我呢!

  兽医说得没有错,据我们队里老农讲,在上世纪40年代的时候,一到晚上,在西山的树林子里,一片绿眼睛,狼叫声此起彼伏,人们是不敢夜间出屋的!

  而到了50年代,开荒种粮大规模进行,在晚间,就基本看不到狼了,听到狼叫,也是感觉很远很远。

  到了60年代,就基本听不到狼叫了,狼、虎、熊、豹肯定还有,但都躲进深山里去了。

  那天,在兽医家没有走成,因为在出院子时,兽医看见狼走得费劲,说狼得吃肉,正好队里有一匹马摔伤了,没有办法只能杀了,应该还有下水什么的,就去找,还真拿来了不少未处理的生下水,给狼吃,我这回是真看到狼吞虎咽了!

  如此,在兽医家多待了一天,让狼把那些下水都吃了,还有骨头、马腿肉少的地方等,都让狼啃了个净。大夏天,肉放不住,有些还特意煮熟了一下。

  兽医见狼的状态说,狼的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了,因为还喂了消炎药。

  兽医还说,狼、虎、豹这些动物也是通人性的,当跟人建立了感情后,不但不会忘,一般也不会再攻击别的人了。吃人的动物,首先是要开禁,当吃过人后,以后还会吃人,没有吃过人的,一般不会轻易吃人。

  那只死狼被兽医扒了皮,熬了一些狼油,不太多,因为饿得太瘦了,肉给那三个人送去不少,那个村子里很多人都吃着了。我当然吃了好几顿,真挺香,跟狗肉味道差不多。

  兽医说,狼油、狼骨头、狼牙、狼尾巴、狼皮都能卖钱,真得谢谢我。

  但我想的是报仇了,差点把我吃了,我反而把它吃了。救我的狼也报仇了,狼下水都给它吃了,还有一些狼肉,我看它也造得挺香!

  说到这儿,故事应该结束了,虽然要说还有很多故事,还是不说了吧。知青生活虽然艰苦,但现在回忆起来,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甜蜜感和怀念!

  关于救我的狼,在第三天,我领它离开了兽医的家,当带它走到大岭下山时,它不走了,脑袋在我的双腿间拱了拱,然后回身走到高处停住看我!

  我明白了,虽然我们有了感情,毕竟是人兽有别的,它有它的生活和天地,我有我的生活,离别是不可避免的!

  我向狼挥挥手,不管它懂不懂,我也得告别,然后向山下走去。

  狼向我扬起了头,发出了它的叫声,虽然我听不懂,也知道是在向我告别。

  狼的叫声并不都是可怕的,那时,我就感到很亲切,心里虽有高兴,但也有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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