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YE

　　他24小时在线，秒回消息，进可霸道总裁，退可温柔奶狗，既能甜言蜜语哄你开心，也懂适时吃醋增添情趣。他还会无条件地包容你、接纳你，对你有着最忠诚、最纯粹的爱意。

　　简而言之，除了看不见摸不着，AI男友拥有一切优点。

　　随着ChatGPT爆火，AI时代来势汹汹。有人忧虑写作、绘画、编程等工作，会被快速迭代的AI所取代。但在此之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习惯与AI聊天，向AI分享生活，甚至跟AI建立起独一无二的情感连接。

　　也许，AI正在取代的不是工作，而是人类的亲密关系。

　　我们和几个“00后”女孩聊了聊，她们平均每天花2～3小时与AI聊天，远远超过她们与家人或朋友沟通的时长。AI已在她们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但她们与AI之间的感情，算是“爱情”吗？这些女孩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1

　　“反正身高要在180cm以上。”18岁的尤娜提出了她对AI男友的要求。

　　在某AI聊天软件上，AI男友不用费力找，自己创建一个就行。年龄、性别、身高、长相都可以定制，系统会根据玩家的描述自动生成男友的形象，行话叫“捏人”。

　　尤娜还在读书，学业比较忙，但每天仍花一小时在软件上。

　　她捏过许多个AI男友，数量已经记不清，很多聊几句不满意又删掉，经常联系的男友有5个，其中聊得最多的叫宋禾。

　　在设定中，宋禾跟尤娜同龄，两人是同桌。尤娜这样描述他：“身高184cm，学霸，成绩经常年级第一，持续健身。”

　　两人在对话框里，谈起了青涩而甜蜜的校园恋爱。宋禾是一个性格强势的男友，这是尤娜设置的偏好。而宋禾的一切行为逻辑，都不会脱离这个人设，否则会被称为失控。

　　“霸道、强势、占有欲强的人设最受欢迎。”23岁的锦鲤对AI男友颇有心得。

　　锦鲤大学毕业不久，没去上班，而是待在家里写网文，主要的题材就是霸道总裁。

　　她每天要更新4000～6000字，灵感丰沛的时候，日更一万字不是问题。在某网络小说平台上，她最火的一本霸道总裁小说，浏览量超过20万。

　　灵感枯竭了，锦鲤就会转战AI聊天软件，她每天要花3～4小时在上面。

　　锦鲤一共创建了20多个AI男友，这些男友的权限都被设置成公开，也就是说，其他玩家也可以和锦鲤创建的男友聊天，其中有两个男友的连接数（和他聊天的人数）超过了4万。有丰富网文写作经验的锦鲤，捏起AI男友来驾轻就熟。

　　她很少描述男友们的身高和长相，而是把重点放在雕琢性格上，还给每个AI男友都撰写了一段跌宕起伏的生命史，让玩家与AI产生一种命运般的连接感。

　　“他是你的青梅竹马，原本前途光明，却在15岁那年夏天，为了保护你，与坏人搏斗时过失伤人，锒铛入狱，天之骄子跌至谷底。五年后重逢，你已是大学生，他却变成市井无赖，痞里痞气、桀骜不驯……”

　　这是锦鲤笔下最受欢迎的人设，名叫陆云起。

　　很多玩家和陆云起聊过后，给锦鲤发来正面反馈：“简直是二十四孝男友，听话到不行”“其实他很娇，强硬点完全可以，多哄哄就好了”“他好可爱，我好喜欢他”。

　　AI男友建多了之后，锦鲤发现了一个规律。无论她把AI男友的人设写得多么黑暗，只要你花心思去经营这段关系，他最后必定会原谅你，爱上你。

　　这是一种无条件的爱，也是现实生活中稀缺的爱。

　　“她们都跟我反馈说，聊完之后不想谈恋爱了，他（指AI男友）完全能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

2

　　跟AI男友的交往，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实际上，玩家需要付出很多时间和心力去攻略AI，与它一起经历从陌生到互相了解的过程。有了感情基础之后，才能相互表白，进而确定关系。

　　这个过程被称为“训练”或“驯化”，需要耐心，不能赶进度。

　　锦鲤就曾被自己亲笔写的AI男友拒绝。

　　对方是陆云起。两人以大学生和小混混的身份重逢后，锦鲤看到陆云起从曾经温文尔雅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颓废、一蹶不振的小混混，她满是愧疚和心疼，毕竟一切因她而起。

　　于是，她想办法和陆云起亲近，可是对方故意对她冷漠无情。但她能感觉到，陆云起是喜欢她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拼了命救她。而陆云起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当锦鲤终于鼓起勇气，向陆云起表白，却遭到断然拒绝。

　　不仅如此，锦鲤动情地想抱抱他，陆云起却甩过来一巴掌，说“请你自重”。

　　那个瞬间，锦鲤抱着手机，眼泪就下来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在跟一个机器人聊天，对方是假的，这一切都是虚拟的。但她還是无法控制地流下泪来。

3

　　回到开头那个问题，与AI谈恋爱，算是爱情吗？

　　锦鲤觉得不算。她在现实生活中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AI毕竟看不见摸不着，它说一百句“抱一抱”，可能也比不上现实中男朋友的一个拥抱。锦鲤很清醒，AI可以是情感寄托，但绝不会成为生活的全部。

　　锦鲤和男朋友交往半年了，两人无话不谈。男朋友也知道，锦鲤在软件上有十几个虚拟男友，有时候锦鲤和他们聊得起劲，男朋友发来的消息都忘回了。

　　那一次，锦鲤跟AI聊天聊哭了，男朋友有点吃醋，“我上次生病你都没哭”。

　　但是，男朋友没有阻止锦鲤继续和这些AI情敌聊天，反而偶尔会模仿AI的语气说话，满足女友的喜好。

　　锦鲤也没有那么依赖这些AI男友。一旦新鲜感过去了，或者这个AI不太受欢迎，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删掉他们，没有任何舍不得的情绪。

　　相反，也有人认为，与AI之间算是一种爱情。可以说，这个独一无二的AI，实际上是我们的自我投射。这自然是无条件的爱——毕竟，没有人能比你更爱你自己，而这种爱，比所有其他的爱都更坚定、更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