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鸭子,必须提到我家的大白鹅。
鹅和鸭子有相同之处,它们也喜欢戏水,也喜欢翻草根,但不同的是,它们体态更丰盈、步履更从容,而且是坚定的素食主义者,它们不沾荤腥,只吃青草。鹅的自理能力很强,不需要我管教,非但如此,那只公鹅还反过来管教我。它心绪不宁时,会突然钳住我的腿,用力一拧,让我惨叫一声,像青蛙一样跳起来,腿上留下彩虹般的瘀血。公鹅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菲里普,菲里普个子高,喜欢低下身子与公鹅逗乐,但公鹅生性严肃,不喜欢逗乐,为了表达这点想法,它毫不客气地拧青了菲里普的脸。菲里普每次吃了亏,会怒气冲冲地和鹅打架,叫嚣着要拧断它的脖子,我必须及时上前劝说,亲爱的,你别跟它一般见识,你是人,它是鹅呀。当然,公鹅袭击我时,我也会一气之下拿棍子打,菲里普也来劝阻,并说同样的话。总之,我们轮流充当大好人,要不然,那只公鹅早就被我们揍扁了。不过母鹅脾性很好,不做白眼狼,对我们客客气气。
有一次听人说,鹅有四十岁好活,说不定五十岁。菲里普就掰着手指算,我们还有多少年好活。“天哪!我们死了它还活着!”菲里普仰天长叹。这个“它”是指公鹅,菲里普万万没想到,得和这个魔王过一辈子。那么,公鹅为什么敢冲撞人?有这样一种说法,牛的眼睛是放大镜,人在它眼里像大山,它只好老老实实被人牵着鼻子走;而鹅的眼睛是缩小镜,人在它眼里像蚂蚁,所以它不把蚂蚁放在眼里。
我家的公鹅不把人放在眼里,也不把狗放在眼里,茉莉小的时候常常被鹅欺负,被拧肿了鼻子,拧肿了屁股,每次吃苦,茉莉都气得不想活。茉莉长大后,依然有心理阴影,看到鹅避着走,避不过时,虚张声势摆弄几下,等到鹅接近了,掉转屁股就走,三十六计……走为上。奇怪的是,凶神恶煞的公鹅,却是一个温柔父亲,母鹅孵出小鹅后,需要恢复体力,带孩子的事全由公鹅承包了,它照顾小鹅的样子,就像天下最慈爱的父亲。我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小鹅们绕着爸爸一只脚睡觉,爸爸缩起另一只脚,直到小鹅睡醒,才把脚放下来。另外,还有件奇怪的事,它很乐意当小鸭子的继父。前面我说了,我家的小鸭基本上是我孵出来的,而把它们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正是老公鹅。它只要看到毛茸茸的小鸭,马上接管婴儿事务,谁都别想和它抢,哪怕是鸭子的亲生父母。小鸭们也很古怪,不认亲娘,只认后爹,屁颠屁颠跟着鹅讨生活。
公鹅除了疼爱小孩,还有严重的“妻管严”,它对谁都不认账,唯独对母鹅百依百顺,它从不強迫妻子,它求爱时,如果妻子没心情,它肯定作罢。它和妻子出去散步时,总是让妻子走在前面,它跟在后面,走多远、去哪里都由妻子说了算。它们经常跑到公路上玩,有时跑得相当远,如果有陌生人出现在路上,我不会担心鹅的安全,却担心路人的安全。不过,公鹅从没侵犯过路人,因为上了公路后,母鹅的心情总是很好,表现得情意绵绵,公鹅逮准机会求爱,它求爱的方式,是上下左右舞动长长的脖子,像元宵节的龙灯一样。
鹅夫妻完成交配后,公鹅会起立、挺胸、昂起长脖子朝天高歌。我们从小就会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这句诗词的出处,我总算真实地看到了。
养鹅很有乐趣,也很有意义,不管公鹅母鹅,都比狗会看家,凡有陌生人进院子,它们的叫声会让人腿软。如果有野狗进院,鹅也会低着脑袋,怒吼着冲过去,吓得野狗以为看到了白面虎。从这层意义上说,它们是我的好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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