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弓着腰,低着头,蹑手蹑脚,向芦苇深处走去。
风从江边吹来,干枯的芦苇沙沙作响。虽然已是隆冬,但是阳光还是将大地烘得暖融融的。气候变暖了,连南迁的候鸟,不知道从哪年开始,飞到这儿也停下了,不再往南飞。而以前,这里只是它们迁徙过程中的一个休息站。现在,这片湿地,成了众多从北方飞来的鸟儿的越冬地。
他找到一块稍高一点的干地,蹲伏下来。
望过去,不远处就是江涂,鸟儿们此刻都在那儿戏水,觅食,打盹,或者互相梳理羽毛。午后的阳光,将江涂之上的鸟儿们,晒得暖洋洋。
他的目光,在鸟堆里逡巡。
最多的是野鸭,好看的绿头鸭,调皮的翘鼻麻鸭,贪吃的斑嘴鸭,还有叫声响亮的瑟嘴鸭,他认得它们,就像熟悉的邻居。此外,还有几只大雁,悠闲地踱着方步,甚至还有几只色彩斑斓的黄鹂鸟。他的目光从它们身上掠过。这些,都不是他今天的目标。
他继续在江涂上搜寻。它们应该就在这儿啊。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在一撮芦苇边,他看到了几个细细高高的身影,没错,就是它们。热血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揉揉眼睛,确认就是它们。一二三,四,对,果然是四只,他们告诉他,总共四只。它们埋头在江涂上觅食,对他浑然不觉。他一只只看过去,真是太美了,身上是白色的羽毛,翅膀却是黑色的,展开来,就像一幅黑白水墨画,而细长的脚,则像高挑的舞者,性感,美艳。没错,就是它们,东方白鹳,整个地球上不足3000只,它们比白金还珍贵啊!
他将目光,缓缓地从它们身上收回。熟练地从背上卸下猎枪,擦擦枪管,推上子彈,然后,装上消音器。
他端起猎枪,瞄准。十字准星,从江涂上划过。一只鸟,又一只鸟。准星所及,无不打了个寒战,似乎它们能够感受到来自芦苇丛中的枪管冷冰冰的力量。
枪口在那群东方白鹳的身上,停了下来。
一只东方白鹳,又一只东方白鹳。他犹豫着,不知道瞄准哪一只。最后,他的目光和枪口,同时落在了最后一只东方白鹳身上,它一会低头觅食,一会警觉地抬起头,它看起来比另外几只东方白鹳显得紧张。
他把枪口向空中抬抬,直指蓝天,那将是鸟儿振翅飞起来时的高度。这也是被他瞄准的鸟儿,最后能够飞起的高度。
做好了这一切,他长吸一口气,然后,捡起一块土疙瘩,向江涂上扔去。
鸟儿都惊恐地飞了起来。
东方白鹳也都惊恐地飞向空中。那只他瞄准的东方白鹳,也拼命地扇动翅膀,向前奔跑,企图飞起来。它细长的腿上,坠着一件东西。这使它奔跑起来,很别扭,也很困难。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只金属鸟夹。它的生命力可真强啊,被鸟夹夹上后,它竟然能够拖着鸟夹,逃开了。
他沉着地、缓缓地抬起枪,枪管移动的速度,与它向上升腾的速度,完美地一致。
另外三只东方白鹳在空中盘旋,等待着它们的伙伴。它吃力地飞向它们。
他再一次瞄准,然后,右手食指轻轻地、冷冷地扣动了扳机。
“砰——”消音器掩盖下的枪声,像一粒豆子,在炒锅里炸响。
子弹划破空气,如丝绸破裂。
突然,它一个趔趄。打中了!一个黑影,从半空坠落。正是那只金属鸟夹。子弹将鸟夹与东方白鹳的脚的连线,击断了。
东方白鹳,鸣叫着,向天空飞去。它的细长的双腿,有力振动的翅膀,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
他收起枪,仰视天空。多么蓝的天啊。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