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说,在她老家,在院子边上立一排木头,夏天直接就能从上面往下薅木耳和蘑菇。
小时候读书,有篇课文,说“桥在变旧,栗木会腐烂,一看,桥的背面,竟长满了蘑菇。母亲把这些采了来,给我们做饭盒里的菜肴吃”。蘑菇我是吃过的,但这样现从木头上采下来的,我家那儿真是没有,买回来的都是干的,得用热水泡发了吃。为此,这个伟大场景在心里盘桓过多次,没想到现在能遇着个更伟大的,立个木头就能有木耳蘑菇。
对于语文书打开的食谱之门,多年后还会有人如此上心,可能是老师始料未及的吧。
有两篇课文的场景,当时最为之神往。
一个是烧鸡那个,把鸡拔了毛,掏了内脏,用几片大树叶裹好,放进洞里,盖上一层土,在上面烧一堆火,等衣服烘干,鸡也烧好了,扒开洞,拿出来就大吃。一个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那个,说冬天野鸡冻得眼睛睁不开,在雪地里,能像拔萝卜那样把它拔出来。这是何等逍遥自在,何等得来之易,不像我们山上的野鸡,追得我最后最多能捡两根鸡毛。
一直以为这都是发生在东北的,前者在大兴安岭,后者在北大荒——后来逛豆瓣,看有人考证,说《大森林的主人》的作者是尼古拉斯·S.乌斯季诺维奇,原来这是别国的故事,奇了,他们也有叫花鸡!
到了学采榆钱儿、挖荠菜的时候,我已经懂类比了。不过到底没吃过,还是很在意。
课文里写,采了榆钱儿,洗净回来混玉米面上屉锅蒸,熟了盛进碗里,放切碎的青葱,泡隔年的老腌汤,看着真是馋人。那时家里春天会采椿芽,齐整的一把,或者切了和鸡蛋炒,或者洗了腌制,就暗暗觉得,它俩可能路数是一致的。
荠菜呢,说肥肥大大的,洗了后用精盐、麻油、味精、白糖调配。春天我妈会挑嫩嫩的车前草,洗了和猪腿炖,说下火。我嘴刁,觉得苦,只啃猪腿,往往被强制吃上几苗,所以对荠菜倒没榆钱儿那么上心,荠菜肯定和车前草一样,也是苦的。
后来在北方,这俩我都有缘尝见,果然吃不惯。
也有一直喜欢的食物,咸鸭蛋和阳春面。
《端午的鸭蛋》简直是树立了我对腌制蛋的标杆:敲破用筷子头扎下去,没有红油冒出来,那就是不好;扒开蛋黄,里面是浅黄色的,那就是不好;掰一块白嘴来吃,要是咸得人,那就是不好。
好多朋友都说学这课文时,对阳春面期待得不行。不怪我们都在构想它的味道,毕竟是那家人每个大年夜都要吃的,那不是美味是什么呢?
惦念长久的要算荔枝。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历史长河里这样长久的口碑,当然挂心。那时街上已经有卖香蕉、菠萝、甘蔗之类的,但就是没有荔枝。忘了谁家泡药酒,配的料里有干的桂圆,被人拿到班里,说这就是荔枝,也信得真真的。
想一想,那时和鲁迅先生的课文还是很投缘的,课桌上刻过字,摘过覆盆子,挖过何首乌,折过梅花,寻过蝉蜕。只有一个是现在也还没有见过的,闰土家海边的西瓜?不,是那只在金黄的圆月下逃走的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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