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稚巧。”我本不想说的,可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手掌很温暖,像极了我去世的娘亲。愣神之际,他已将帕子轻轻覆在我的伤口上。
“你是谁啊!”我松开抓住他衣角的手,质问道,谁料他竟笑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方稚巧。”他轻念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好听得很。“你记住,”他俯下身,眼底尽是笑意,令我少了几分敌意。“我叫穆子昭。”
不知为何,性子如此乖戾的我竟那么轻易的将自己的信任交给了他。那天子昭陪我坐在书房里,听我说尽了心中委屈。我说我三岁就没了娘,娘尸骨未寒爹就与二娘生下了稚敏。我说宅子里的人都不待见我。他说稚巧,你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后来,我与子昭定了亲。
说来好笑,那日在大厅中与爹谈笑的人竟是子昭的爹,军区穆元帅。此次是为子昭的亲事而来,本来说好是稚敏,可子昭却指名要我。定亲之后,他带我去了穆公馆。在穆公馆的那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一日子昭教我写诗时忽地说:“稚巧,我给你起个表字如何?”我说好啊。子昭便笑着说:“叶繁便是夏,花满自然秋。你的表字,便是满秋。”“嗯!”我扑到子昭的怀里,咯咯直笑,却未曾看到他满眼宠溺之下的那抹歉意。
一晃三年。在我十三岁那年他将我送回方宅。他说他要去打仗,叫我等他回来。在方宅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我时刻计划着出逃去北平找他,五年如一日。十八岁那年,我趁着爹带二娘与稚敏出去玩时逃出方宅,一路颠沛,终是到了他所在的北平城。我赶到穆公馆时,子昭正站在门口迎宾。他眉宇间多了几分坚忍和成熟,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而他身侧的女子,风华绝代。真般配啊,我被这一幕刺痛了眼,心痛不已。
“稚巧?”正当我发呆之际,子昭已走到我面前,“你怎么会来?”
“我为什么不呢不能来?子昭啊,我十岁那年,你像神一样将我从黑暗中拉出,你陪我的那三年,是我此生最欢欣的时光。没你的那五年,我发了疯一样的想你。”我凄惨一笑,看向不远处的新娘,“而今,你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抱歉。”子昭语气轻缓:“当年父亲命我去方家,我心中烦躁便找了个清净地方待着,谁料却遇到你了。那时我是将你当作了我早夭的胞妹。满秋,便是她的名字。你是我妹妹,从来都是。”
呵,原来,原来……哈!我捂住胸口,只觉生无可恋。我以为的救赎,原来是万丈深渊!
“子昭小心!”新娘的声音传来,我下意识地推开子昭。我只觉胸口很痛。而后我看到子昭冷厉地掏出枪来击向我的背后。“该死的间谍!”子昭低声的咒骂一句,将我抱起来,手在触到我背后时猛地僵住。大脑开始混沌,我听到子昭撕心裂肺地喊军医,我听到新娘呜咽的哭声。好吵啊子昭,什么后事啊,什么不行了?我好累啊子昭,好疼,好想睡一觉,我就睡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缓缓闭上眼睛,我似是看到好久好久之前的少年子昭,笑意盈盈地对我说:“叶繁便是夏,花满自然秋。你的表字,便是满秋。”我艰难地应道:“嗯。”
抓住子昭前襟的手,陡然松开。
叶繁便是夏,花满自然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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