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就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这里,横亘眼前的是绿树青山,抬头仰望的是蓝天白云。清晨,有百鸟欢唱;夜晚,有繁星满天。院门一关,就远离了尘嚣,仿佛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整个世界也只有一个我。不必刻意寻找,大自然就在身边。
小院不大,有几间公婆一生栖身守护的瓦房。他们仙逝后,为了不致使小院被“无名枯草”侵入,空留“一股辛酸”,丈夫执意要维修房屋。而我,最是热爱乡村,哪里舍得让曾经充满烟火气的院子零落凋敝?于是,在尽量保留原貌的基础上,对房屋进行了简单修缮,完工后没再理会。今年利用五一假期,做了一些善后整理。
劳动节,因劳动而设。整理小院的几日里,我以劳动的形式走近劳动者,体会他们劳动人生的甘苦滋味。
一
老旧门窗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眯缝着双眼,颤颤巍巍地强撑着。油漆已大面积脱落,门框窗格坑坑洼洼,原先的淡蓝色已变成了灰白色。为了装点门面,也为了保护门窗,买几桶油漆,改个头换个面,它们就能继续在光阴中细数人间故事,静观花开花谢。找来几只破碗,买几把刷子,油漆工具就齐备了。油漆最是难缠的主儿,一旦被它粘上,清理起来很费劲。为避免在上漆过程中油漆滴到玻璃上,需要事先用纸把每块玻璃蒙住。这个好办法是一位亲戚的主意,他家的门窗从来都是自己油。
大姑姐说,盖正房时公公要把糊纸的窗格全部改成镶玻璃的式样,婆婆不同意。她喜欢窗格糊上白森森的毛边纸的感觉,透气、保暖、柔和、有温度。工匠们听从了婆婆的意见,把窗户顶端的木格保留了下来。每年腊月,婆婆总要把用了一年的发黄的窗户纸撕去,换上新崭崭的毛边纸。完成了这件事,屋子亮堂了,婆婆才觉得像个过年的样子。
感谢婆婆的恋旧情怀,减轻了我的工作量。老式门窗的窗格很多,从下往上共三排。一个窗口有十二块玻璃,大小不等。我先用报纸比当好玻璃的长宽,然后裁出与玻璃大小相等的报纸块,用面糊把这些报纸块贴到对应的玻璃上。花了半天时间,我才做完这件事,给三十六块玻璃穿上了一件纸做的防护衣。
下午,给门窗上漆。左手端碗,右手执刷,戴着口罩,穿一身旧衣服,平生第一次当起了油漆工。想象中,油漆工这营生也不难,无非就是沾些油漆,拿把刷子刷来刷去,一会儿就刷出一个多彩世界。实际操作起来,并非那么轻松浪漫。我把刷子浸到油漆里,翻来覆去,生怕沾得油漆太少。结果,拿着刷子往门框上一刷,油漆直往下淌,我赶紧拿刷子截住油漆向上刷。只是油漆沾得太多,还是不停地向下流,滴得满世界都是,让我真有些手足无措。多亏那些“报纸衣服”护着,不然那些玻璃可要变成大花脸了。有了第一刷的教训,第二刷就格外小心。再不能把整个刷子浸泡在油漆里了,只用刷子的一个角沾些油漆,小心翼翼地刷,唯恐动作过大,溅得油漆满天飞。这次是避免了油漆四处横流,可是因油漆太少,浓度不够,没有彻底盖住原先的淡蓝色,使得新的白色和旧的淡蓝色融在一处,白中有蓝,蓝中有白,还有木头的本色穿插其间,远远看去,说白不白,说蓝不蓝,说黑不黑。丈夫戏说,好端端的门窗,过了一下你的手,看上去像害了“白癫风”。我只得一遍遍地刷,试图掩盖那些不合群的斑块。
原来,看似简单的活儿,要想做得精致美观,也非一日之功。上漆的过程中,要想盖住原有的颜色,油漆就得有一定的厚度,刷子上的油漆就不能太少,但也不能太多,做到恰到好处显得是油漆者的功夫。门窗的棱棱角角,更是如此。要找准刷子的角度,才能把油漆刷到门窗的犄角旮旯里。油完一遍,我站在远处一看,不由望门兴叹。门上的油漆薄厚不一不说,到处是凝固的油漆流滴。不消别人说,自己的眼都过不了。无奈,只得在油漆薄的地方再补刷一番,使整体看起来圆润光滑一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门窗上,却没意识到,自己在午后的阳光下已立了两个钟头。
早先家里的家具都是请木匠打制,油匠上漆。木匠是匠人自不必说,油匠也是不折不扣的匠人。只做了一次油漆工,我就体会到,没有几年工夫的油漆实践,难成一名技术娴熟的匠人。这期间,有前辈的教训,有经济的压力,有油漆的污染,有失败的教训。成为一名匠人的路上,他们要亲手刷过多少件家具?要在刺鼻的气味中穿行多少个日夜?要弄脏多少件衣服?要承受多少次主家的责难和白眼?他们的身体要扛得住有害气味的侵入,意志要扛得住一次次失败的打击,心理要扛得住繁重劳动带来的焦虑。
然而,生存就在那里,家人就在那里,责任就在那里。他们,只有向前的劲头,绝无退后的理由。
二
谁能想到,一个红色柜子,有腿,有盖,有锁扣,盖子还是百分百的实木,柜体竟然是水泥钢筋。
大姑姐说,当年她第一次到婆家相亲,见正房里墩着两只大红柜,暗自惊奇。回来给父母说,男方家有两只大红柜,看来光景也还殷实。当时,村里人家能有大红柜的实在不多。过门以后,一日,她见婆婆从大红柜里取粮食,还纳闷,谁家的大红柜不放衣物却储藏粮食?后来“谜底”终于揭穿,她大呼上当。原来。那两只大红柜是结结实实的水泥柜,根本不是什么这木那木做成的。而我,也是在嫁进婆家二十五年后,才知道柜子原来还可以是水泥的。
我倒没有上当的感觉,而是觉得脑洞大开。真像脑筋急转弯,我惊讶于人们的“奇思妙想”,更惊讶于工匠的手艺。如此精致的水泥柜,骗过了初见它的每一个人。我甚至认为,水泥柜应当被作为文物保留。于是,如今村里人早已对此物不屑一顾时,我却想把它们留下来。这是一个时代的见证,也是聪明的人们抵御贫穷的杰作。水泥柜的妙处在于非常适宜存放谷物豆类等粮食。它既干爽又坚硬的特质,避免粮食发霉和硕鼠惦记。不足的是体积过于笨重,移动不便。
去年收拾屋子时,两个水泥柜被工人师傅移到房子中央,现在,需要把它们归回原位。如果是木头箱子,只要腾空,两个人抬着,想怎么放就怎么放。水泥柜却因体重过大,墩在那里像个巨人,大有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这件事很让人犯愁。要想挪动这两个“巨人”,至少需要有两个壮小伙(四个人最好),用粗绳子把柜子绑住,然后用一根结实的木棒插到绳子里,一边一个人,共同发力,才可能抬起柜子。然而,这壮小伙到哪里找?眼下村里的男劳力年纪最轻的也已六十多了,谁有那么大气力?就算有,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人家给抬,咱也不敢用,万一有个闪失,又如何交代?我想着,应该找农民建筑队的人,说好价钱,请他们帮忙。可是一打听,这个季节正是农家修房盖屋的黄金时间,农民建筑队的工人整日走村串户,哪有闲工夫?唉,这两个水泥疙瘩真成了“鸡肋”了。有心砸烂吧,往外运送它的“断臂残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同样耗时费力;留着吧,在当地下墩着,碍眼又碍事。丈夫说,等冬天农工们闲的时候再说吧。等到冬天,又把一年过去了。这个夏天,每次回来都得看水泥疙瘩的脸,实是让人闹心。
这几日,出来进去,两个水泥疙瘩只往我眼里钻。忙碌间,心里总有一小块地方被堵着。
离开村子的前一天下午,我们正收拾东西,隔壁的保贵叔来了。之前丈夫曾向他借了把钳子,他是来取钳子的,有急用。丈夫赶紧站起来递上支烟,并把钳子拿给他。两人站在院子里攀谈着,丈夫向他说起水泥柜的事。保贵叔一听就说,你拿两根结实些的木棒来。丈夫立即找来两根一米来长的木棒,保贵叔接过一根,一手拿着木棒一端,把另一端塞到柜底,准备挪柜子。丈夫急忙说,保贵叔,你指挥就行,我来推。保贵叔是一位古稀老人,个子不高,身体精瘦,说话利落,行动敏捷。但即使这样,丈夫仍担心他在挪柜子时会闪腰岔气。保贵叔蛮有把握地说,这用的是巧劲,又不费力,没事的。说着,指挥着丈夫,两人一起,不一会儿工夫,竟然把两个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东西齐排排归回了原位。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这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民,把杠杆原理用到了极致。我想起阿基米德的一句话——给我一个支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棍子,我就能撬起地球。地球都能被撬起,何况一只水泥柜?
保贵叔手上夹着一根烟,指着水泥柜自豪地说,这是我抹的。当时兴这个,现在谁还要这?在当年,对一个农民家庭而言,这也算是一项工程。需要请匠人,需要付工钱,需要管饭。是谁第一个想到这个主意的,不得而知,但保贵叔一定是拥有这个技术的人。他是村里响当当的泥瓦匠,谁家盖屋修房,盘火垒炕,都少不了他。想来,他一定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抹一个水泥柜对他而言,自然是小菜一碟了。
手艺人,就是靠手艺养家糊口,也是靠手艺赢得人们的赞许。
三
刮家的师傅是弟兄俩,这是后来知道的。现在村里用工只说工钱,不管饭,这已是不成文的规定。我们联系的刮家师傅执意要我们管饭,理由是天气热,中午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他们也懒得跑。工钱是一平米七块。本是亲戚从中联系的,那位亲戚也委婉表达了此意,我们也就没再说什么。
兄弟俩个子都不高。哥哥偏瘦,鹰钩鼻,大眼睛,眼窝深陷,尖下巴,有点像外国人。弟弟敦实,小平头,细长眼,脸庞有些婴儿肥。整个上午,几乎没听到他们说话,一直埋头干活。偶尔,丈夫去看一眼,和他们搭讪两句。正值春夏之交,早晨还有些微凉,太阳光也有些清亮,并不热烈。他们是室内作业,其实不冷不热,刚刚好。午饭时分,丈夫把一张矮方桌摆到院子里的阴凉处,两凉两热四盘菜,肉臊子饸饹。我们特意准备了两个大海碗。受苦人饭量大,又不好三大五碗地吃,所以一大碗饭既有面的量,也有碗数的少,一举两得。他们是客,自然先请他们吃。我们也是一样的饭菜,只是没有一本正经地坐桌子,随捞随吃。丈夫坐在一边陪他们说着话。吃完一大碗,他们又从刚捞出的面里挑了一筷子。我们热情地招呼他们再挑些,他们一再推辞。看样子是真饱了。村里人都实在,不施假。肚子不能讲客气,否则就没力气干活。他们吃罢饭,丈夫过去收拾碗筷。年长的哥哥不仅勤快地帮着收拾,还把盘碗送到厨房,感觉有些过于殷勤。厨房位于正房的里间,到厨房需穿过正房。当时我和大姑姐、姐夫正在正房吃饭。我想,他是想借送碗筷之机看看我们在吃什么吗?其实他有些多虑了,或是我多虑了。他们的四盘菜没怎么动,乡下人就是这样,只要有碗面就行,菜不菜的不打紧。在他们的概念中,吃饭就是吃主食,最好的主食就是面。
弟兄俩坐在院子里又抽了一阵子烟,才起身干活。我们吃完饭,还没收拾停当,他们就准备离开了。约好第三天再来。因为第二天来,墙要是没干透,就不能往下进行。所以我们说干脆第三天再来吧,那样保险。
他们走后,大姑姐发了一大通牢骚。充其量就大半天的活,早晨早来半小时就赶出来了,何必非拖到下午?分明就是想蹭顿饭。这些人,精明得很。大姑姐总是这样心直口快。
我们无语。
第三天,只来了一位师傅。据说弟弟又揽下活了。整个上午,师傅蹬上跳下、弯腰曲背地忙活着。到了中午,因只有他一人,就邀他和我们一起吃。上午丈夫特地开车到镇上买了些菜,又割了一斤肉。依旧是肉臊子饸饹,一荤两素三盘菜。一张桌子上吃饭,边吃边聊,这时才知道他们是亲哥儿俩。年长的师傅今年已经六十二了,还如小伙子一般整日在外面打拼,动作利索,干劲十足,饭量也好。师傅依然很少吃菜,倒是吃了两大海碗饸饹。问其为何不吃菜,他说牙口不好,咬不动。
闲聊间,知他膝下有两个儿子,都已在山东成家。我好奇,怎么都去山东了?他说,先是哥儿俩在山东打工,然后找了当地的媳妇,就落到那里了。家里只有他老两口,日子也算过得去。我又问,去过山东吗?他答,去过。孩子需要帮忙,就去。又问,儿子什么单位?他说,不太清楚。我说是不是在事业单位?当时我想,也许两个孩子学校毕业留到山东工作了。令我没想到的是,事业单位这个词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他自嘲似的冷笑了几声,重复说着一句话,“不念书,还事业单位?”从他的语气表情可以看出,他对两个不读书的儿子十分不屑,也十分无奈。他内心是希望儿子们能读书考学的,可惜事与愿违,致使他这个父亲既看不起不读书的儿子,也看不起儿子未成才的农民父亲。
半下午时分,活计基本结束,丈夫和他商量工钱的事。意外的是,他张口就是一平米八块。我们诧异。之前明明说好一平米七块,怎么平白无故就加了一块?他说,七块是指没有屋顶的房子。我们更诧异,哪个房子没有屋顶?他不再说什么,还按先前说好的算了工钱。这期间,发现西房的两个墙柱需要刮一下,我们便提出这个小要求,他没说啥,也没另加工钱,算是友情赠送。
晚上,我恍然大悟对丈夫说,师傅说的没屋顶的房子是存在的。比如过去的老式房子,都要做个幔子(天花板),这幔子是不需要刮的,自然刮这样的房子就不包括屋顶了。丈夫说,有道理。看来,师傅并未强词夺理,只是事先忘记说明这个条件了,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四
我的大姑姐和姐夫打小在农村长大,对村里的生活如数家珍。
大姑姐说,姐夫最大的爱好就是劈柴。我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心下觉得这只是大姑姐戏谑丈夫的笑话。大姑姐说,年轻那会儿,家里做饭取暖都离不了柴,姐夫一有空就把废旧的木头劈成柴,一劈就是大半天。大姑姐从没因为缺柴挡了干活的手。柴房里的柴垛子总是保持着一人多高的“身量”,而且齐齐整整地码着,堪称一道风景。
西房的门窗(当地人称下架子)年久破败,因不堪房顶的重负,一些框子已扭曲变形。虽说木质门窗最能勾起心中的怀旧情愫,也是我喜欢的风格,但出于安全考虑,只能忍痛更换。拆卸下来的旧门窗,如同暮年老者,拖着枯槁的身体斜倚在东墙下,光景惨淡,令人伤感。于是,它们便成为处理的首选。原本计划把它们扔到垃圾堆里了事,姐夫却说,还是劈了柴好,万一天冷生火时用一下。也就在这时,大姑姐说了那句让我捧腹的话。既然姐夫喜欢劈柴,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忙活了半天,一定神,无意间瞥见两只洋铁皮水桶里,满满的全是劈柴,不粗不细,不长不短,生炉子引火正合适。我不由一惊,为那两桶“精致”的劈柴,也为姐夫劈柴的速度和“手艺”。看来,大姑姐说的不完全是笑话。
落户西安的一位亲戚自小爱吃煎榆叶,即使远在他乡,吃遍山珍海味,最爱的味道还是家乡的煎榆叶。听说大姑姐在村里,三番五次请大姑姐给他捋些榆叶,放到村里的老邻居家,让邻居帮着阴干,等他们夏天回来时再取。虽说“五一”以后的榆叶已不够鲜嫩,对方却执意要,大姑姐不好再推辞。
临近黄昏,大姑姐、姐夫和我一起去捋榆叶。听起来轻松且有些许诗意的事,做起来可就有些难了。首先要找到看上去还算嫩的榆叶。榆树不少,嫩榆叶不多。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在村的东北头才找到几棵。我两手撑着袋子,他俩左手拽着树枝,右手不停地捋着。不一会儿,大姑姐就说手疼。细思量,农人的手为何粗糙,是因为年长日久劳作的结果。细嫩的皮肤要无数次与粗糙的物体表面摩擦,把自己变粗变厚,才不会被伤。皮肤保护自己的代价,就是失去娇好的容颜。各种植物的汁液侵入到指甲缝和皮肤的纹路里,使得手和指甲缝不是变绿就是变黑。农人的手,丑、粗、拙,像老树根,让人感叹、心疼、哽咽。这是劳动的结果,是艰苦的写照。盘中之餐粒粒皆辛苦,身上之衫针针皆汗水,这不是诗人的联想,根本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休息日,总爱睡个懒觉。夏日的朝阳很勤快,早早就把黑暗撕破,把百鸟唤醒。躺在结实的土炕上,听着此起彼伏忽远忽近的鸟鸣,微闭双眼,静静聆听来自大自然的盛大音乐会,是何等悠然惬意?大姑姐却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的时光很宝贵,能出不少活。因此,他们不去享受天籁盛宴,却拿着工具去挖野菜了。
也就是前一天捋榆叶的地方,姐夫无意间一低头,看到一大片刚刚长起来的蒲公英,兴奋地指给我们看,并连连说: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看这蒲公英长得多好,都没有开花,正好吃了。因此,一大早,他们就奔那片蒲公英去了。
我没去。但他们出来进去的响动,依然惊扰了我的“懒觉”。再无心情躺着了,也便起来,做一些零活。不到七点,他们就满载而归。大姑姐把一张折叠的矮方桌放在院子里,把挖到的野菜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和姐夫一起开始捡起来。等早饭做好,他们匆匆吃了些,继续拣。一根根野菜都要经过他们的手,拣去枯叶、杂草,除去黑色根须,蒲公英变得更加齐整鲜嫩。面对一大堆野菜,他们不急不慌,摘完一根摘一根,边摘边说着闲话,有时也会调侃两句。大姑姐取笑姐夫的长相就和不起眼的野菜一样,姐夫憨憨一笑,也回敬一句,不起眼也是一辈子。
平日里,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辛苦”这个词就出口了。可是众人口里的辛苦,仅是个形容词,只有躬身辛苦,才知其中况味。靠体力劳动讨生活的人们,常常被歧视、冷落、嘲讽,殊不知,他们的智慧、韧性、力量,是纸上谈兵之人永远无法企及的。
尊重劳动,要让它成为人们心头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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