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曾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飞来飞去,自在极了。梦醒之后怅然若失:到底是庄子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子?梦的一瞬间,庄子和蝴蝶合而为一,自成一体。
故乡南京对我而言,就是这样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我用我的想象赋予了它格外优美的羽翼,我的偏心使它在众多翩翩起舞的蝴蝶中显得卓尔不群,更为美丽。这也使我意识到只要有审美的需要就没有不做梦的能力。作为清醒时的梦,故乡脱胎于客观之物,变身为诗化之境。我心中的南京被诗化为一排排法国梧桐、一粒粒躺在干涸沟渠中的鹅卵石、几尾在湖中畅游尾尖露出水面的鱼。如果我愿意,记忆还会将儿时南京节日里出售的荷花纸灯重新点亮,它们是那么漂亮……这些温暖的场景在眼前重现的同时,我可以无视一切令我皱眉的客观事实:美龄宫的法国梧桐偶尔会掉落肉虫;雨花台的鹅卵石多年前就被捡得几乎一个不剩;玄武湖的鱼由于水质污染可能在湖面已难觅芳踪;还有,后来几次回去过年我再也没有看见那些荷花灯。
在诗意的光照下,美龄宫的法国梧桐叶跳跃着永恒的绿光,连树上偶尔掉落的肉虫都胖嘟嘟憨态可掬;雨花台沟渠中的鹅卵石静静地躺在我的记忆里,发散着柔和的白光,永远不会被人拿去;那几尾玄武湖的鱼在我诗性之水中恣意徜徉,露出水面的尾尖闪烁着顽皮的银光;还有,在晚上我可以将心中的荷花灯点亮,并凝视它温暖的红光。
就这样吧,将故乡诗化。诗化之物让人感到生命的美丽。就让南京作为一只有迷离斑纹的大翅膀蝴蝶在我心中盘旋飞舞吧,随叫随到,在想象的虚空中划出一道道令人目眩的弧线。让我在那一刻无视远方南京如火如荼的现代建设,对我的南京进行心灵建设吧。就这样一面清醒,一面做梦。如果我在夜晚梦见了南京,那同样是我诗性记忆的力量:褪色了清醒记忆的那个我,透明的身体免于为尘埃提供栖息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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