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瓦当
躺在玻璃橱柜里的是一块精美的万岁万当,这是汉代的文字瓦当,中国瓦当艺术的全盛标志。“万岁”二字是小篆,云纹细致,一笔一画流淌着汉代山川河流的气息。大气、厚重,一块块万岁瓦当构造起一座座宫阙,华屋下演绎着一个属于他们的故事。想起未央宫,想起阿房宫。想起项羽放的一把大火。
走在徐闻古港遗址南山、二桥和仕尾村一带,如同踩在一座座宫阙上,地表上残存的汉代瓦片和陶器碎片似厮杀过的战场。这里曾是汉代徐闻县县治,曾是徐闻古港遗址。
历史是伟大的教诲者,它将抹掉一切辉煌和废墟,抹掉作为锋刃和城墙的躯体。
万岁瓦当,已隐匿在历史的瞳孔,青砖红瓦构建起新的时代。
贵生书院
万历十九年,一个身影朝大陆最南踽踽而行,他辗转几千里,带着一身的脏水和落魄,向天涯海角走来。再怎么倔强和锐气刺人,到了荒蛮之地,也感到吃惊。一棵老榕树下,他闭目休息。梦见了戏台上那委婉的唱词,长长的水袖。醒来,不禁泪水满襟怀。
他是汤显祖,贬任徐闻典史。在徐闻待过一年。
古榕、凤凰树红绿相映。一口被称为“梦泉”的古井,传说“临川四梦”写成,与此井水有关。
红砖绿瓦,典型的明清两代学斋: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格物、致知、修身、齐家和治国,十二间教室排列有序。仿佛可见先生正立讲堂中,堂下众学子目光炯炯,书声如春雨打瓦。
先生铜质的塑像昂立厅堂中,正如他一生的堂堂正正。“天地孰为贵,乾坤只此生”,唤醒蛮荒之地对生命的珍贵。八百多年来,贵生、重生、念生的教育思想在徐闻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长叶。
此后,徐闻学子铭记教诲,走出蛮荒之地。
书院的每一块古碑都有一个故事。古碑上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份敬仰,一份怀念。田汉的句诗“贵生书院遗碑在,百代徐闻感义仍”说出了我们对先生的仰慕。
东西洋田
这是七月,在南渡河的两岸。风,水,天空,云朵都是透明的,都是可以触摸的。它们从南渡河的源头走下来,有了表情、姿势、温度,有了与土地有关的姓名和历史。
土地释放出了白鹭、鹧鸪,大山雀,喜鹊,鹩哥和成群结队的麻雀。
它们栖息在成熟的稻田里,湿地里,或林子里。
它们在清晨,在同一个弧度的光芒里醒来,扑棱翅膀,梳理羽毛,清脆的叫声晃动洋田的丰饶和喜悦。
走在田埂上的农人被稻子金黄的细节唤醒,灿若星辰。一个扇动翅膀的动作,一群翅膀就奔跑起来,田野仿佛比天空广袤。
珊瑚屋
时间是化学剂,会把一些柔软的东西变得坚硬。比如初见的欢喜、雨天的花朵,还有海边的珊瑚石。珊瑚石支撑起渔村的骨架。这是会呼吸的房子,随着潮汐吞吐海的气息。珊瑚石的梦栖息在渔人的梦里,身边的人纯洁如一只入睡的鱼儿。在珊瑚屋住得久了,身体里的日子也排列成海浪。没有谁可以躲开时间之水带来的痕迹。唯有珊瑚,从虫变成石头,从海底到陆地,逐渐通透明亮。
盐 田
一个一个田字格,星罗棋布。白色的晶体铺满每个格子,仿佛太阳下的大雪。晶莹剔透,霞光斜照,几千面镜子呼应着秋日的绚烂,任云卷云舒。
盐是大海的骨骼。从液体蒸发成固体,越发显示出纯洁的本性。
跟盐一样纯洁的是晒盐人头上花白的头发,以及他们说出的话。
几只白鹭在盐田边踱步,几朵白融入无边的白,耙盐的人是第三种颜色。
白 鹭
恰好是黄昏,迎风而立。夕阳正好落下,稻子刚好熟,炊烟随意升起。几只白鹭贴着水面飞过,栖息于芦苇丛,而芦苇正好准备了一首曲子。水莲的花瓣漂浮水面,风穿过这些小船,洁白并且凌乱,聚拢在一起。它们的芬芳散发在水面,洒在白鹭的身上。
停靠在牛背上的白鹭,抽出时间眺望远方。安静的眼神,让风声低于一切。
白鹭的飞翔,可以用诗意来命名。一只有古诗词的诗情,可达碧霄。一只有中国画的姿势,可留白。还有一只就在我的眼前,飞向芦苇丛,寻找可亲的家。三只白鹭,一只直飞,一只昂首独立。一只刚刚把翅膀打开。
我觉得自己也是一只白鹭,虽无法飞翔,可喜欢像它们一样绕着水田走一圈,再走一圈,直到暮色四合。
如此,足够我爱这美好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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