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亚 男

　　一

　　蓬勃的黄昏，在一棵树下喝酒。

　　肉体在麻木中醒来。母亲体内的河流随着黄昏暗了下来，失落的鸟鸣已经不知去向。破绽百出的黄昏，一再挑战我的泪腺。那一晚的情形越来越清晰。

　　孤独拍打着的黄昏，湖水忍不住撕裂。

　　雨水打在身体上，裂开口子的痛，一个劲儿地往心里钻。

　　我的湖水，在那一夜也失眠，只有立场没有改变。

　　虚弱的身体，坍塌在一早的风声中，雄浑深厚的胸腔喷发出黎明。草木醒来，一杯酒的身世，酿成了我一生的绝唱。即便死我也要死在湖水的怀里。

　　多么好的阳光照在体内，呼啸。

　　余生别无他求。湖水漫过我的身体，淹没了我的疼痛。

　　站在湖边，和湖水有了这一生最深入的交流。

　　二

　　悲伤的词语只有借助夜晚才可以飞翔。

　　一朵一朵吐出蕊，吐出夜的憧憬，也许是在泥泞的路上，也许是在悬崖峭壁边，但只有不畏艰险，那些词语都无法生根。我奋力向上，飞翔着。湖水的亮度客观而冷静。

　　你告诉了我，明亮的词，优雅的词，温暖的词。就是一湖水。

　　正如那个秋天你在白云轩颔首，和一本书保持默契。

　　我有了飞越亘古的勇气。

　　任何苍茫也不过是内心的不坚定。我坚定着湖水的清澈。

　　我是一只鹰，以前认为是孤独的。而现在我飞过了荒芜，飞过了苍茫。即便那些山水会枯萎，黄昏会落下黑的阴影。但我寻找到了光。植根于灵魂的光。

　　湖水和光的作用，滋生万物，调节气候，惩恶扬善。

　　我骨头里的光和热，就是你。

　　敞亮的观点，草木一样蓬勃。

　　三

　　湖水的宽广，溢出视线。

　　溢出我的胸腔和灵魂。思想的马匹穿过湖水，我就在一滴水中。

　　我信任每一滴水的浇灌，从凌晨到黎明，从正午到落日，湖水和你一起生长。那条古老的街在翻新。有一种态度水到渠成。

　　一块饮用水源的牌子锁定了这一生我必须虔诚。

　　必须持之以恒。

　　湖水的胸襟，已敞开。

　　太阳给了我力量，之前的孤独和悲伤是灵魂的游荡。

　　一滴水锤炼着我的灵魂。那天我在古镇路过教堂，门楣和翘檐的态度告诉了我，这个世界你是惟一的。

　　心与心紧贴着，就如这湖水，彼此融合。

　　我的灵魂再也不会游荡过。

　　四

　　贴紧湖面，水的波纹和呼吸，保持着灵魂的尺度。

　　我在一枚叶子上眺望山的坡度和流水的婉约。挺立的树一直没有改变生长的方向，向下的根深深地抓紧了土地。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土壤。

　　我用一点一点的血去浇灌我的庄稼。庄稼长出精神和灵魂。

　　青幽幽的庄稼，现实的长势多么辽阔，放牧我的牛羊。

　　蓬勃的向往，湖面荡漾。涟漪从黄昏的落日到黎明，已经有了足够坦荡的水域。

　　所有的美都在，我将余生托付给湖水以茂盛。

　　就如我不遗余力地爱着湖水醇厚的质感和植物的美好。

　　古镇和湖构成了我在这个世界惟一的垂爱。每一次我都要去古镇和湖边，静静地呼吸内心的那一片静谧。

　　望着白云轩，和红灯笼说出我的爱。

　　五

　　沉入湖底——

　　我仰望很久，光一点一点在湖水中泛起我的小。

　　如此盛大的水，每一次走在湖边，都有江河的心情。盛装的湖水，没有嫌弃我的小。就如夜晚，不管我有多悲伤，都接纳了我。

　　高于生命的湖水，养育了你。

　　现在的我，你就在我生命里。

　　多么蓝的婉约，如丝绸的天空啊，在草木中，我有了几分自信和满足。

　　再小，我也有勃勃的生命。

　　我挚爱着的湖水，我在湖边垂钓余生。

　　是非与争斗，已经远离湖水。

　　很多人都说这湖水的气色和精神不同于以往。

　　湖面坦荡，显而易见，此刻的我和湖水是默契的。

　　湖是博大的，我是小的。

　　我只做湖中的一滴。

　　六

　　很多时候你在课堂上搬出词语来验证人生。

　　那只不过是经验主义和代沟的论断，一些答案早已具备了现实的再生。你忘记了任何小的事物，在黑夜也是存在的。

　　最后你相信了内体的马匹。不管是烈性的，还是温顺的，马终究是有野性的。

　　驰骋，是一生的追求。

　　你把道理贯穿在一字一句中，以婉约的谋篇布局去构思余下的时光。

　　一湖水的精神气度超越了想象。野性的湖水，不羁的水域，茂盛的论断，从古至今，有着清澈的命运。

　　我相信，这样的论断具有历史性。

　　那一年的立夏，我们写下誓言。

　　七

　　多么雄壮——

　　半生了，我终于可以坦荡告诉自己。山水间流淌着自然之物。

　　不管夜色多么巨大，都不可淹没我。

　　不管夜有多深，你是我生命中惟一的发光体。

　　我向全世界宣布，湖水不管有多遥远，也可以照耀。一滴水的生命繁衍着另一滴水。不管这个世界有多悲伤，那也只是一瞬间的附加。

　　白云轩和红灯笼是那个秋天惟一的收获。

　　你在一个时间的布局中，讨伐往事。

　　剔除那些绝对的词语，不相信能够有什么鸿篇巨制。

　　“静水流深”。

　　湖水是不会背叛自己的意愿的。

　　八

　　古镇有一幢教堂，与湖水相望。

　　我站在教堂前祷告，我以为是动荡的湖水。其实不是。那些围绕着湖，开得多么茂盛。从此，我的这片土地就没有荒芜过。

　　这么些年，我守候着。

　　葱茏的绿，和教堂的钟声密不可分割。

　　我内心正在教堂举行婚礼。

　　我仰望着时针和秒针，彼此的快慢其实是一致的。

　　谈论生，有悲苦；说起死，又是那么怅然若失。

　　你在我右边，钟声敲响，我们凝视，湖水如绸。不管我们在什么境况下，湖水都在延续……牧师问我的问题，我早就想好了。

　　我说出口的时候，看见一朵红云在你脸上，很激动。

　　古镇只有这幢教堂可以见证。

　　九

　　湖水的次序，上天早有安排。

　　比如赛里木湖，青海湖，贝加尔湖……荡漾。

　　五年来，我在湖边神游，与你的相遇保持了圣神。身体在湖水中，有皎洁的月光和灿烂的星辰。它们依据神的旨意，一次次告诉我，白云轩和红灯笼的颔首，在立夏这一田，我一口一口喂你老疙瘩。

　　情不自禁地，深深的吻着湖水。

　　那一刻没有杂质和含混不清。和我的爱情一样清澈。

　　那一刻的湖水在沸腾。

　　那一刻我沉寂的灵魂举高了火把。

　　那一刻湖水在轰鸣。你把七千年的火种交给了我。仰躺着的湖水陡然立起，不管有多么遥远，一泻千里之势而来。

　　湖的光泽就是我灵魂的光泽。

　　十

　　我不去多想，只想静静的坐在湖边。

　　把黄昏坐成一曲高山流水，坐成春江花月夜。湖水的慈眉善目保持了日新月异。花在我的身体里，任由湖水浇灌。一朵朵芬芳，在你眼眸里溢出来。

　　婉转的鸟鸣湖水一样饱满。

　　茑萝花开在你经过的路上，就是一盏内心的灯。

　　很多的植物都前来恭喜我们。半生的寻找，有了落地生根。

　　湖水不再荒芜。

　　你一笔一划写下我的余生。不再悲伤的湖水，洗涤我的孤独。

　　我紧紧的抱着湖水，内心浸透多么美的光。

　　是的，那是一滴发光的水，我寻找到的时候，彼此都没有犹豫，完美而自然的融合。

　　从小镇到湖，只有一张纸。

　　这张纸折叠的船，驾驭着我的余生。

　　十一

　　在湖水里种植爱情。

　　起身离开古代，那些达官贵人和商贾，不削一顾。

　　我不想再用批判的词语来写人间的美好。白云轩和红灯笼构筑的心境，就是一首婉约的诗。我挚爱着诗句里滚烫的眼神和嘴唇。

　　湖水发芽的早晨和落日，吐出一粒粒饱满的鸟鸣，沿着湖边走着走着，我那年轻的血啊，就沸腾了。

　　挖出一坛老酒，裹挟着妖娆。半百的一棵树，依然挺拔。

　　我用早上的光照亮湖水。呼吸自然而默契。

　　每一滴湖水都是自然的产物，从不归顺于浮躁。只有那颗虔诚的心，才可以融入。我挚爱着湖水，正如你说，我爱屋及乌。

　　翻腾的湖水，我无法压制。只有燃烧才可以趋于完美。

　　十二

　　某个小镇，某个早晨——

　　阳光暖暖的。

　　仰躺在湖面，风无尽地吹着，涟漪在你的眼波里，轻柔得如似有似无的钟声。起身站在窗前，教堂的红色屋顶落了一只鸽子，羽毛上的水滴，传来钢琴的伴奏。

　　湖水潜伏着激动，被一幅剪影唤起。

　　古老的木房子，窗外的郁金香一阵一阵飘来。

　　我望着墙上的画，又一场雪落在了雪上。

　　插在桌子上的玫瑰和湖上船构成了这个早上不可或缺的风景。

　　湖水涌来，生命的律动有了最直接的关联。我俯身吻着玫瑰，花蕊吐出一丝颤栗。轻轻地又合上。

　　也许一夜的怒放有些疲倦，你轻轻地抚摸着一本书的书脊，那些文字的燃烧，费尽你很多的青春。

　　你说要出去走走。

　　牵着雪的吱嘎声，小镇古老又年轻。一步一步走进雪地，脚步从来也没有想过修改。

　　那些脚印就是烙在小镇的爱情。

　　站在湖边，小镇多么静啊！

　　十三

　　一早的风吹着湖面，吹着树，吹着草。

　　湖水轻柔些，再轻柔些，望着树，挺拔的树，略微有点忧伤的树，也兴奋起来。我在树下，你也在树下，紧紧的，触摸着根。

　　湖水漫来。原谅我有些迟缓，都过半百，抱紧湖水不放手。

　　水的房间，玻璃的门。

　　今天的湖水有着理想的肤色和气质。

　　从高山上下来的水，温度如春天，每一寸土地都在拱动。我捧读着这本书，以虔诚，阅读着每一个字。

　　不断出现的白云轩和红灯笼

　　和湖水融为了一体。这种自然和默契，是上帝的赐予。

　　今天的湖水，是一对热恋的人。

　　我弹奏着湖水，你的心弦颤栗。

　　十四

　　那只大鸟，似乎受伤了，在湖畔鸣叫——

　　低婉的声音，在湖水中击起忧伤。一只落单的大鸟，寻到了多久，才来到湖畔。我紧紧依偎着湖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湖水，湖水荡漾。

　　此刻，湖水唤醒了我的身体。俯身在湖水这张大床上，身体里的骏马带着湖水奔跑。多辽阔的湖水，多柔软的湖水。

　　一只大鸟照耀着湖水。

　　亲爱的湖水，我在湖水里打捞爱情。

　　湖水的火焰高过小镇，教堂里的钟声隐隐的敲响了黎明。

　　四月的风吹着湖水，理想的气候托举着阳光，通体透明的湖水啊，一朵朵浪花开得多么妖艳。

　　大鸟撞击着湖水，湖水拥着大鸟，

　　我成了一个有爱情的人，读着湖水的柔软，把余生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