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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菜(外二篇)

时间:2023/11/9 作者: 湛江文学 热度: 12493
※ 邓春贵

  偷菜(外二篇)

  ※ 邓春贵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当时的半岛乡村,处于“大水牛+小煤油灯”的贫穷状态。白天,大人吆喝牲口在田地里艰辛劳作;夜来,小油灯一灭,便疲累地和衣入睡。

  每到夜晚,我们这帮精力充沛的小孩童,在星光月影的村子里,总喜欢擎着煤油灯,如萤火虫一样飞呀飞,寻找童年的欢乐……

  乡村三月的夜,美丽而漫长,让人不知如何挥霍。大人是不让远行的,说村外竹林子里的妖魔鬼怪可多啦,黑灯瞎火时刻会跳到路边,专抓小孩吸血。其次,春耕季节的夜晚,村子不会上演雷剧和电影:大人白天干活累,晚上哪有闲情唱歌看戏的?

  有一晚,我们十来个伙伴碰头,百无聊赖下,有人提议:“月光很亮,不如偷菜啦!”“偷——菜?”偷字一响,人心不免怦怦跳,有声音低低地问:“偷菜干嘛?”“做‘公道’呀!”带头大哥邓捷一拍脑袋,高兴地喊。

  大伙沉思一会,纷纷举手赞同。那时代,我们很嘴馋,我们常常吃不饱,这建议真所谓“正中下怀”。

  春天的田野,农作物的生机在夜里竟飘渺可闻:蒜苗散发微微刺鼻的辣味,惹人喜欢;玉米杆儿摇曳着叶子,飘散出淡淡的甜味;大白菜绿叶白瓣的,只需把鼻子凑近,亦可闻到水般清冽的淡香。

  大伙把脚步放得极缓极轻,怕踩坏田埂边的幼苗,更怕弄出声响惊醒传说中的鬼神。四周静的能听见微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静得仿佛听见自己胸腔里那如惊雷轰响的心跳声。

  终于挑好田亩,刚想下田时,一个伙伴说这是咱村的,水渠的另一侧才是邻村的呢。于是,蛙跳到另一侧的田地里,悄悄地传话:五个玉米、六朵白菜,蒜苗多多益善。短腿扫过田地里的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一片响。

  刚要动手,邓小捷突然说:“大家等等,且让我看一看罢。”只见他轻步在田地里来回走动,边走边摸了一遍农作物,接着挺直腰说:“偷我家的罢,我家的大得多呢!”

  大家闻言鱼贯折回,跳进他家的园地。所需蔬菜很快凑齐,于是一起登上田埂。大家又紧张又激动地抱着“赃物”,准备撤退。

  “什么人?胆敢偷东西!”

  语落,光到。不远处一棵大树的阴影里,突然打来一束手电光,把大伙吓得愣在了原地。

  “我自家的……,我们要做公道呢!”邓小捷迎着灯光,斗胆地应了一句。

  “呵呵,原来是六叔家的小毛孩呢。做公道,聚餐啊?”那人呵呵地笑起来:“走吧,走吧。我是福栋公呢。做公道好啊!小孩子们小心点,走路可别摔了喔……”

  

  他说完熄了灯,披着月光向另一边走去,边走边自语道:“说是来抓田鼠呢,不意竟碰上了两条腿的硕鼠。娃们都是饿得嘴馋呀……”

  等他身影远去,我们几个醒过神来,抱着蔬菜,鼠窜而归。

  村子很静,大人们已入睡;院子更静,只有月光如水般流泻。乡村的夜,是那样的宁静而祥和啊!

  在小捷家的厨房和院子里,我们七手八脚地活忙开来:有人剥玉米壳,有人洗菜,有人淘米,有人点火,有人煮水,还有人乒乒乓乓地刷碟洗碗。当柴火烧得正旺,生米快成熟饭时,院子的木门吱一声被人推开。进来的是福栋公。

  “孩子们,我带来了豌豆呢。刚出土的,新鲜得很。”福栋公边说边把一大袋的豌豆放到地板上,笑呵呵地说:“做公道好啊!补营养,又润感情。”说完,就走了。

  不一会,水煮的玉米、油炒的白菜、碳煨的蒜苗,笼蒸的豌豆和香喷喷的百米饭,被一一端上了桌。我们几个敞开肚皮,直吃得齿颊余香。

  吃饱喝足后,犹觉余兴未尽呢,大家便从小捷家搬出被单、铁锅、扁担、毛巾和墨水笔等工具,自导自演起雷剧:有人描眉彩脸,有人化妆披挂;有人鼓噪铁锅当鼓手,有人扯开被单当背景;有人拿起扁担当长枪,有人挥舞毛巾当令旗;而浓妆淡抹的两个人,一个演花旦另一个演小生……

  小儿版雷剧《薛仁贵征西》,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玩到兴处,铁锅敲出的“锣鼓声”,叮叮咚咚竟把邻居的大人吵醒,他们揉着惺忪睡眼,围观过来,边看边忍俊不禁,道:“看那步踏,那表情,还挺像模像样呢!”看了一会,大人便把我们晾在一边,笑呵呵地又回屋睡觉去了。

  大人的来和去,自然由他们,我们姑且受用这“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光。就这样,大家腆着饱饱的肚皮,号喊着经典的雷剧台词,玩到兴尽。月亮西下,大家散场回家,道别时彼此勾手指头,依依约道:“大家,明晚再来!”

  “明晚”一天接一天的来,而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却一去不再返。那个春季转眼过去,夏季也过完,当初秋的太阳照亮村东边最高的山脉时,在父母的叮嘱下,我们带上书本,开始了“小呀小呀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的新生活。

  数载后的今天,那个做公道的夜晚,总时不时地穿越时空,飘回我梦里——连同那香香的饭菜和脉脉的乡土温情,于暗夜里给了我道不尽的温暖和光亮。

  

最后一个吃饭的人

从小开始,母亲最关心的便是全家人的“吃饭问题”。在饭桌旁,母亲无数次地叮嘱过我们,“三餐饭一定要按时按量吃,粮食菜肉不可浪费”。母亲有饭桌口头禅两句:“吃饭走在前,打架走在后”;另一句,“五谷杂粮,好吃不好落”。

  每逢节日家里吃团圆饭,母亲都会张罗一大桌子的菜,可是,等到就座,落在最后的,竟是母亲。

  本来入座时,每人一位,围桌而坐,是座无虚座的。安排给母亲的,总是“正对大门”的上座。落座后,大人端庄,小孩娇气,老母亲笑而不语,家庭氛围十分的温馨。第一道菜是喝汤,母亲喝了半碗后,便开始照顾四周的人:或给儿子儿媳们加汤、劝菜,或给孙子孙女们夹菜、挑鱼,甚至喂饭。她一边喂,一边合不拢嘴地笑着说:“小宝宝,快吃饭,长大好去上学堂,读书飞到大地方。”然后,奶孙两人,相视而笑。

  我们发现这会影响母亲吃饭呢,便纷纷阻住她给小孩喂饭,劝说:“妈妈快吃饭,饭菜都凉了呢。”母亲却总是笑着应道:“你们趁热吃吧! 我喜欢吃凉饭。”大家拗不过,也只好由她。

  于是,慢慢的,母亲变成最后一个吃饭的人。有时也没啥好帮忙的,可母亲仍是不动筷子,只是很开心地望着大家吃。

  一次饭后,我发现母亲在啃小女儿吃剩下的半只鸡腿,便劝止她,说:“妈,这样不卫生呢,盘里不是还有新鸡腿么?”母亲闻言,只笑一笑,道:“我呆会都吃呢。自家宝宝的口水,不怕的。”接着,边吃边喃喃自语,“多好的鸡肉呀,浪费了可惜呀!”。到我要回城时,母亲竟把那只新鸡腿和另外一些鱼肉,打包要我带走,说自家养的鸡营养好。

  上个中秋节,大家回家过节。团圆晚饭后,我觉得时间有些紧迫,便匆匆驱车回城。离开村子约三里,才发现手机遗忘在老家了,于是返程回去拿。不想,在出村口的那颗秋叶萧萧下的榕树底,母亲仍保持送我时的姿态:伸长脖子,凝神遥望着我远去的路口,对我的回来竟一时没有反应。

  我停下车,把母亲扶进车厢,坐回驾驶位后,心禁不住的一阵辛酸,眼泪便悄悄地滴下来——

  唉!天下的父母心,是不是都一样的可怜啊!一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到女子终于能远走高飞时,便独自一人,在背后默默地眷恋和不舍!

  那天晚上,我推迟回城的时间,给母亲把饭菜重新热了一遍。母亲静静地坐在桌子边,认认真真地吃了一顿热饭菜。

赤豆寮岛



  赤豆寮岛恰似一条细长手臂,从北部湾东北部伸展出来,把大陆和大海间隔开;又像一道绿色的屏障,在雷州半岛的西南端,圈出了一个温馨的港湾。

  那手臂圈定的港湾,是雷州市的企水港口。港湾里停泊着千百只渔船,或满载而归,或整装待发。海风里,帆布猎猎作响;碧波里,马达嘟嘟旋转;海湾的中央处,浮动着一座座鱼排小屋,像是随波跳跃着“水丰鱼美”的海洋舞蹈。

  连通岛和陆的交通,是渔家小船。船主头戴一顶大草帽,皮肤古铜色,脸上布满海民特有的风霜。在接送旅客的营生里,船主不喊客不揽客、更不抢客,只撑着船桨,平静地等待客人上船。

  客人上船后,船主嘟嘟地调转船头,向对面的岛屿开去。船费不定价,1元或2元,客人随意给,碰上没带零钱的,就免费。渡船的舷边,悬一支长及腰股的大烟筒,袋装的烟草绑在水烟筒上:供有烟癖的旅客,一边抽烟,一边远眺海景。

  船靠岸,人上岸。沿一条简易的水泥小道,穿越葱郁的木麻黄防风林,转眼便来到岛的彼岸。彼岸,盎然一个“世外桃源”的世界:蓝天,碧海和白沙滩,任再没诗情的人,也霎时间满脑海荡起万丈的诗意和豪情。

  脚下的沙滩,洁而柔,如一幅白色的丝绸铺展在海水吻过的滩地。放脚一踩,“嘶吱”作响;捧沙子细看,一手超微形的珍珠:洁白晶莹,微光闪烁。在沙滩上漫步,身后总会留下一行美丽的脚印。此时,人的脚变成了笔,沙滩则是一张无边的白纸,任君挥毫泼墨,书写你对大海的热爱。

  客人走着走着,许多人突然席地坐了下来,甚至躺了上去:许是沙滩太过柔软和细腻,吻合了人体的某种渴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放松身心想放飞思绪吧?

  沙滩处的海水,碧绿碧绿的,直流漫到天的尽头。帆船群从岛屿旁经过,渐行渐远,最终在天地间朦胧成白色的一点点:静无声息地晃,像是蓝天下漂浮的几片叶子。弯腰掬一手海水,清晰透明的,那凉爽便一直从掌心穿到心底。在你还想多一刻把玩的刹那,灵动的海水,滑柔柔的,早顺着指缝叮咚咚的又跌回了大海的怀抱。

  许是海水太柔美,不好好戏嬉就难以释怀吧?年轻的旅客纷纷脱鞋下海,嬉水玩耍起来。玩着玩着,他们越行越远,不知不觉中,常常大半个身子就沉没到海水里。幸好,海滩地势平缓,坡度慢慢倾斜,嬉水者尽管离岸老远,人身的安全还是有了天然上的保障。

  

  因此,赤豆寮岛屿上常出现一种其他岛屿所没有的情景:岸上行走的游人,常出现一些全身湿漉漉、笑嘻嘻的旅客,女的连衣裙紧贴身体,曲线凸显;男的衬衣滴水,身躯伟岸。沙滩上留下他们爱的文字和心形图案。是啊,“有情人”来岛上游玩,经不住海水的诱惑,难免会演绎一段海誓山盟的浪漫和张扬来。据当地人说,此地海水有催情作用,有情人只需下水玩耍,事后通常能“终成眷属”。

  许是因为这个“和衣游泳”的缘故吧,有好事者把赤豆寮岛美名其日“湛江爱情岛”。

  其实,数百年来,赤豆寮岛是附近渔民的避风港和中转站,是渔民通往外海的必经之地。因其位于古赤豆村附近,村民渔汛期在岛上搭草寮临时居住,故命名为赤豆寮岛。

  这片海滩,长年累月游弋着数不胜数的鱼、虾、蟹、贝。有时,在阳光明媚的早上,你会惊喜地发现,沙滩上躺着来不及退潮的水母:象外星人开来的飞行器,停歇在潮水浸过的沼泽处。

  来这片海滩摸蟹、捉虾或拾蛽的海姑,对海潮的涨落了如指掌:常常能在小半天的时间,摸它个篓满钵满。她们把质地美的海鲜留下自吃,不美的出售,半天赚两三百元,是“湿湿碎”的事情。——海姑们不贪多,反正嘛,海不会干枯,海鲜又哪能摸得完?

  岛中央的树木茂盛处,坐落一座神庙,乃港口市民自发捐建。庙里供奉着雷首和祖玛,这是渔民们祈祷神灵庇护的场所。每年正月,出海前,港口都会举行祭神等群众活动,以此来敬天畏地,祈福避凶,期盼渔业来年丰瑞。

  岛屿上没档口,没旅店,更没人居住。除了葱郁的木麻黄树林,有的只是原始的风和浪,以及原生态的珊瑚和贝壳。是的,这是一片还没开发的岛屿,更是一片“没经文明糟蹋过的海洋和天地”。

  海浪循着某种规律,起起落落,永无止歇。波峰波谷间,海风也总会吹来水手们古老悠扬的渔歌,仿佛在告诉世人某些有关大海的不变的真理。

  从岛屿回到港口,游行未尽的旅客,可在临街的地摊上尝味各色新鲜生猛的海鲜。此时,披着衣褂蹲坐在长凳上的那份随意,和点着蒜蓉酱掰吃烤生蚝的几份慵懒,便是赤豆寮岛留给旅客最后的眷恋:真是”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总而言之,赤豆寮岛就像养在深闺的美女,在雷州半岛的西南部静候“悦己者”的到来:来观赏她海滩的天然美,来领略她港口的风俗美,来品味她海味的舌尖美。

  就此而言,有人叫它“湛江爱情岛”,倒是有点恰如其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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