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小路摇曳斑斓的光
——陈通的文学世界与诗歌创作剖析
※ 墨心人
在湛江文化界,称呼陈通为“通哥”的人不少。这无关年龄辈分,是一种自然而然形成的“江湖地位”。我和他有三十年开外的交往历史,若是酒,该很醇厚了。但是面对面时,彼此却很少谈论文学,尽管这一生都和文学痴缠不休。大约是1984年前后,我们这群年轻人走到了一起,每周一次聚会。到1988年,“红土诗社”亮出旗号,此时,广东诗坛已形成了“北有韶关,南有湛江”的格局。陈通在我们当中是比较突出的一个。他1983年发表诗歌处女作《小路》,至1989年止,青春期的诗歌生涯只有短短七年。1990年之后的他,几乎不再写诗,而是专注于他的新闻事业,写了不少新闻通讯、特写、散文和各类评论文章,直至成为《湛江晚报》总编辑。他的大多数文章,集中在结集出版的《春天舞步》《纵览云飞》和另一本正在筹备的评论集等三部专著中,煌煌上百万字,辉映他这半生峥嵘岁月。
他年少时与诗歌结缘,中间有二十多年抛下诗歌忙别的去了,到今天人们还称其为诗人——这至少是对他年少时诗歌创作的一种肯定。直至今年,阔别诗坛二十多年的他,又开始诗情勃发了。这十首诗,就是他的部分新作。中年的激情与理性,在诗中更有一番动人之处。
先说说他稚嫩的事。
我在《纵览云飞》中看到他写于1983年11月的诗歌处女作《小路》。那诗很稚嫩,但语言灵动,已经很有趣。如第一段:“斑斓的光/在林子深处/摇曳着一条/斑斓的路”.。这意象很美。但由于时代局限,这种美仅仅是诗的外壳。敲开外壳,我发现里头包的是“责任制的甘露”,这就和诗歌拉开了距离。我不是说诗歌不能表达这些,而是说怎么表达的问题。它可能体现了“时代精神”,是与时俱进的感觉,但缺乏诗的深层魅力。再如他一年后写的《来自农村的泥瓦匠》中的一些诗句:“啊,我很累但却时刻懂得/每增添一块青砖/城市便更加亲近天空的蔚蓝”。这种句子,泥瓦匠们看了会说你写得很美,但写的不是他们。他们来城市打工的目的就是挣钱,工作的辛劳,生活的艰难和祈盼,才应该是文学意义上的表达。回避他们的喜怒哀乐,刻意拔高他们的精神境界去迎合某种需要,和假、大、空的文学创作历史惯性有关,是不正常的意识形态长期教育的后遗症。作为初出道的二十岁出头的陈通,一路随波逐流而来,难免人云亦云——这是一种幼稚的缺乏独立思考的表现,可以理解,可以接受,但不应褒奖。
一个诗人从萌芽状态的幼稚到渐渐成熟起来,究竟需要多长的生命跨度,没有定数。因为,如果一个作家不对“活着”进行纵横思考并“蝉蜕”出一个独立的自我,就永远也成熟不起来——几十年后的今天,我看见当年“一起出发”的一些朋友,依旧在几十年前的价值观、审美观里折腾,走不出来。有的人可能永远也走不出来了,导致越写越不会写,只好用抄袭、剽窃的办法来维持其“作家”身份。我不知道,这种虚假的“作家”身份,究竟有何意义。看陈通《纵览云飞》里收录的诗作,从《小路》开始计算,到他在诗歌艺术上的成熟期,大约用了四年时间,1987年他的诗歌创作已趋成熟。过来人都知道,这个时间跨度,已经很天才。
1988年,他的《穿黑裙的少女》问世,刷新了我对他的观感。我在《二十七年一首诗》一文中,谈到与这首诗的缘分。当时在电视台工作的我,亲自朗诵并把它拍成MTV播出。此后的二十多年间,我在很多场合朗诵过它。作为一个写诗的人,把另一个熟悉的同辈诗人的一首诗经常挂在嘴边,直至引进我的长篇小说的情节中而毫无醋意,这在诗坛上可能不多见。在那篇短文中,我除了说起和那首诗的缘分之外,促成这缘分的另一个原因没说——那诗有一定的实用性。说起诗歌的实用性,可举汪国真为例,他的诗曾风靡一时,俘虏了不少青年男女。就诗而论,汪诗缺乏诗味,浅薄了些。它们之所以风行,与那个年代的文学热有关,也与它们的实用性有关。它们有哲理,励志甚至有口号感,适合朗诵,也适合青年男女间相互勉励,相互题签——这是那些诗的市场需求。陈通那首诗的实用性与汪国真不同,体现在爱情领域。男读者们不妨把那首诗朗诵给心仪的女孩子听,试试。当然,我说的朗诵,是把那首诗背下来,化作心音,在夜的湖畔或咖啡厅里,轻声吟出来。
至1989年组诗《西北行草》(六首)的出现,他的艺术修养已到了较高境界。那是他远赴甘肃采风之后写下的诗篇。他回来后跟我说过遇见的一些事,如:在一个叫做定西的地方,他看见一户人家,家徒四壁,全家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清大臣左宗棠给皇帝的奏章里写道:“陇中苦甲天下”。我想象着那个世界,想象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壮,想象着历代战马嘶鸣的那一方水土以及顽强地活着的人……或许,这真的能让人改变些什么,这种改变对于文学意义上的创作至关重要。那组诗写了几件物事,这里节选几句:
人们不再用你汲水了
怕的是瓶壁的几尾小鱼
又款款游回黄河
——《彩陶瓶》)
考古学家都来了
为你写了许多部专著
可他们却怎么也参不透
这么好的青铜
何不打把犁铧
——《青铜剑》)
当你从古战场奔来
在我面前戛然而成雕塑时
蹄间果然还曳着一股风
——《铜奔马》)
……这些诗行的画面感、动态感、历史感、灵动感及一气呵成的诗意的流淌,水乳交融。今天再看,丝毫没有过时感觉,在当时,简直就是另一片诗的洞天。本市前辈名宿温莎当时就撰文给予了高度评价,并总结了一个特点:“诗人固然也喜欢画‘画’,但画的是‘诗中画’,动态的、时与空结合的。这正就是中外美学中共同提出诗人须具备的,不同于画家雕塑家的艺术构思和技法上的特点。”
他的文学创作主要分为三个部分:散文、文学评论、诗歌。今天的他与早期的他相比较,孰优孰劣,我还不好下结论。他说:“读自己过去的作品,至少能读出两种心情:自卑与自傲。自卑是因为现在有进境了,看得出过去的不足;自傲则是早期偶有神来之笔,今天是写不出来了。在文学评论方面,应该是略进;散文创作,最多是持平;至于诗歌,虽然近期也写了20多首,却是与当年诗歌风格大相径庭,无法比较。”我认为,知天命的他对自己的评价是中肯的,但是并不全面。他这几年写的诗歌,背后有一种“识尽愁滋味”之后的“天凉好个秋”的冷静和睿智的苍茫。这不光是对文学的认识发生变化,而是兜兜转转几十年之后所到达的人生之境,所谓“人书俱老”,是岁月的积淀之功,文学与此俱进——年轻人,这的确是需要时间的,急不来。说起这些,我总会惋惜海子,这天才诗人少的正是这个。海子二十多岁诀别这个世界,留下的诗全集里虽然精品不少,但也收录了不少粗制滥造不知所云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完成品和未完成品。整体上说,海子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缺乏深度的——老天没给他太多时间完善自己。死者为大,当代诗坛把他象神一样供了起来,很厚道,但缺乏理性。《西北诗草》可看作是陈通诗歌创作的一个里程碑,标志着他诗艺的成熟。按理说,此后的他应该会一马平川,更进一步,再创辉煌。奇怪的是,1990年之后,很少见他写诗了。这是一件憾事。或许,诗艺成熟也意味着心智成熟,需要关注更广阔的领域,也需要面对非常现实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因为诗乃小道,整天弄这个,没办法活得好。在工作上,他用三十余年的时间把自己所从事的新闻事业做到极致(有文集《春天舞步》为证),有100多件新闻作品获各级新闻奖,并出任晚报总编辑;在文学上,去年花城出版社为他出版的《纵览云飞》可为注脚。另一方面,由于担任过报纸副刊编辑,他推出过很多文学新人,这从他的诸多文学评论推介中可以看出。今天活跃在本地文坛的不少作者,提起“通哥”,敬意盎然。
散文创作在他的文学创作中占据着重要位置,长达38万字的的书中,诗歌只占很小的篇幅,绝大部分是散文和文学评论。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在文学领域如果仅仅会写诗,显然是很有欠缺的。他的散文基本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文化散文,一类是乡情散文。红土诗社首任社长之一陈迅对此评价说:“陈通的散文,好在文字有一种磁性。只要你是一块喜欢散文的铁,你就会感到有引力在拉扯,会身不由己地黏上去。”我其实对他的文化散文兴趣不大,可能是读烦了余秋雨的缘故,使陈通躺着中枪。但是他的《从白鹿洞到武夷精舎》《读不懂庐山的峰壑云风》等篇章,依旧让我流连忘返,品读再三,颇有磁力。我喜欢的是他写故乡、先辈的文章,如《永远的山稔树》《轮椅》《双溪口》等篇什,从中可以看到他少年时的艰辛、亲人们的爱与愁以及对故土的眷恋,不少段落能让我读出眼泪,读出血脉相连的一往情深——那是真正的文学魅力。
想用一篇几千字的短文来评价陈通三十来年的文学生涯是不现实的,这里着重谈他的诗歌。他对自己的评价是:“我现在的诗歌与早年的已经有很大的不同。《纵览云飞》中的诗与现在写的相比较,现在的诗作最大的不同是多了哲理的思索,其次才是语言。现在的语言平实,不再追求华丽。结构上,不刻意去谋篇布局,顺其自然,跟着感觉与情绪走,从中不难找出几个特点:一、题材广泛,信手拈来,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二、增加了哲理的思索;三、充满自嘲与调侃,这是生活的润滑剂,可起减压之良效;四、语言平实易懂;五、不晦涩,不刻意追求高大上。虽然亦有激情在其中,但激情的宣泄及表达方式与早年有所不同。比如同样是火山,以前会痛快地爆发出来,现在可能只是让岩浆在地下奔涌。”一个人可以很冷静地不偏不倚地剖析自己,就像一个外科医生给自己动手术一样,且不说那手术是否成功,事情本身非历尽沧桑而不可为。
“从上世纪下半叶起,诗歌大师日渐稀少。写作囿于技术主义修辞学的藩篱中,越来越诗人圈子化。”(杨克《今年的诺奖对诗人是一个提醒》)杨克这段话,或可作为目前中国诗坛状况的一种写照。今天媒体的发达导致作品的发表就是点击几下鼠标的事,轻而易举。诗人们活跃在网上各个论坛、自媒体及众多的“微信群”的圈子里,作品质量缺乏把关,玩弄技巧及语言的多,生命观照感及家国情怀感少。纸质媒体虽然依旧坚守着“质量把关”的尊严,但是由于全方位受到网络的冲击而面临生存危机,还能坚守多久?圈子里的诗歌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因为多了小众的酸味,少了大众的血性而被大众忽视,这种“繁荣的景象”因此变得没有底气。杨克认为“这几十年全世界许多诗人的写作过于追求精巧化了”、“近些年盛行的欧洲的诗人更像语言的炼金术士”、“过于精致化知识化的写作,导致生命力过于羸弱。”杨克这个评价或许已经很给某些诗歌面子,因为大多数写作恐怕连这些也算不上,而仅仅是随意化写作,写谁谁看,谁写谁看,孤芳自赏,自得其乐。这种自由状态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老天爷对诗人放任自流,诗人们应该自律,有使命感和责任感,在更高层面自觉维护诗歌的尊严,才有可能产生大师及冠绝古今的作品。
这十首诗,全部写于2016年。与27年前的组诗《西北行草》相比较,区别是明显的。最大的不同在于整体读下来没有过去那么爽了,因为少了年轻时的灵动之气,多了一些蕴藉的平和,讲述感很强,尽管也有一些惊人句。因此,前后对比,以前的诗像个妙龄少女,前凸后翘;现在的诗像个资深美人,雍容沉静。这两者的美本身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一个偏于活色生香,一个偏于从容淡定,就像爱尔兰诗人叶芝在123年前写的诗歌《当你老了》中描述的一样:“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或许,后者的美更直抵人心,有灵魂性质的千娇百媚。欣赏这种美态,需要欣赏者自身有更多的审美情趣积淀及趋于成熟的思想。
雷州半岛黑山羊多,一群一群,黑压压漫山遍野。在《头羊想与我谈哲学》中,头羊与陈通认了老乡,比较诙谐,像一篇童话故事。他拿头羊的模样与宋教授相比,我还因此调笑过岭师的宋立民教授。羊圈内外,彼此聊天,陈通在诗中说:“我在栅栏之外/谈论问题可以/谈判就免了/不对等在哲学范畴/不叫谈判只算征服”。这种情形就像监狱内外之别,很冷酷。“头羊的背后/有无数的羊在鼓噪/来点实在的吧/不要与饿汉谈论哲学”,让人想起很多事,发人深省。陈通把羊圈的门打开:“一股黑旋风卷上山岗”,骤然到来的自由、漫山遍野的美食和尽情饕餮的生灵,令人震撼。最后头羊说:“哲学不是修单车/没有羊群的山坡/只能是寂寞的山坡/牛羊成群的气象/才是命中的大气象”。这诗颇有张力,可以有多层面的解读,而“命中的大气象”,是解读之一。
《蚊子》一诗,描述了人蚊大战的情形,有趣有味儿。蚊子这种小东西喜欢吸所有动物的血,陈通这种动物皮薄肉嫩,A型血,蚊子超级喜欢。蚊子叮咬处,痒痒的,还会红肿甚至传染疾病,众生对它厌恶了亿万年,它仍不思悔改——恐怕也改不了。此诗从文字上看没有太多意思,只是隐约有些禅意:“上帝创造蚊子是为了咬我/吸我的血/我的使命是半夜爬起来/开灯,用如来神掌拍死它/仅此而已”。诗中没有针对这种情形说更多话,却让我想起了因果,这可能仅仅是我的联想而和陈通无关:不知道是前世的哪一条生命此生投胎做了蚊子,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因缘,它跑来吸陈通的血并被他顺手拍了,彼此前世是否结怨?此生这一拍或许是那蚊子的宿命,是否又结新怨,后世又该有怎样的说法——冥冥中这环环相扣的缘法,在浊世并不会让人有啥特别感觉。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佛教说的敬畏,盖缘于此。不要祈求某一首诗能有啥大作为,读了能让人思索片刻,便是成功,甚至是功德。
庭院里的炮仗花,因形似一串串鞭炮而得名。在陈通笔下的《炮仗或者花》里,这种花有异乎寻常的表现,开头一段便出人意料:“地火潜行/岩浆奔突/亿万年后/终以花瓣的形态凝固”。面对一种花而有此感觉,颇为特别。接下来是一番天地玄黄远古洪荒的胡思乱想,天马行空,随手拈来,貌似都和炮仗花没有必然关系又貌似都有联系,然后说:“阳光无声朗照/如静水流深/某年某月某个午后/寂然之际,一声轰响”。这很有异趣。炮仗花是不会炸响的,炸响的必是心境,因此我们会在人生的很多时候,突然看着某个方向,忽然有悟。加拿大华裔作家薛忆沩说:“只有看到了生活的全景,才可能看到生活的意义,才可能有意义地生活。而只有两种方式能够让人看到生活的全景,一种是‘哲学的方式’,就是让那些抽象的问题将你带到思想的制高点;另外一种方式是‘死亡的方式’,就是让那些虚无和荒谬的体验将你推到生命的最低处。”
《影子》这首诗,说的是影子和人终生不离不弃的相守。平静的叙述背后,有许多沟壑。面对须臾不曾分离的影子,恐怕会令人想起许多的背叛、尔虞我诈或生离死别。结句“眼泪逆流成河”,滴滴都往心里去,流露在人前的或许是一张笑脸或别的脸。显然,诗人想起了别的,读者也想起了别的,此生多少无法言说的悲哀愁怨,尽在其中。
《端午节口水诗》与当下所说的“口水诗”没什么关系,叫《端午节》就很好。陈通可能不了解这些年诗坛上“口水诗”长什么模样,以为“口语化”就是“口水诗”,谬也。我举个例子让他开开眼:“天上的白云真白呀/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极其白/贼白/啊——.”千万不要以为这只是诗中的一段,不是,这就是完整的一首诗了。著名诗人赵丽华等人对此大加赞赏,推波助澜,臭烘烘的哄动一时。由于其前无古人后有来者,模仿者众,诗坛就以作者的名字给这类诗命名:乌青体。我认为这类诗就是“口水诗”。它不是诗歌的“口语化”,因为再怎么口语化,总归得有点意思,才叫诗吧?《端午节口水诗》说的是屈原投江的事,题材没什么说头。屈原是中国第一个有名有姓传诸后世的诗人,此前《诗经》里有诗,没有诗人名字,这可能是孔子的错。诗中有一种穿越般的感觉:“谁在端午那天/于汨罗江畔/留下一双白鞋子/两千多年后/变成了海子诗中一对惊惶的鸽子//……又是谁,令人记念两千多年/……门楣的菖蒲剑/可斩妖魔鬼怪/艾草飘香/驱赶五毒蛇虫……”,陈通在诗中用了记念二字,而不是纪念。记是记住,念是念叨,历朝历代家家户户都记住他,念叨他,这的确和纪念的意义不同,而是神一般的存在。一个诗人的生和死,从正统文化到民俗民风,影响了泱泱中华两千多年,这在全世界范围内,恐怕也难有第二个。因此,“有一个人/因为死/所以生”,这一死一生,简简单单,戛然而止,力透纸背。
《红土地畅想曲》与别的诗不同,别的诗默默读几遍,回味片刻也就是了,这首诗得读出声来,才有浓郁的诗意,否则,一定会遗漏部分情感。10月22日晚,红土诗友雅聚,陈通因故未能参加。我叫他把此诗发来让我朗诵,结果他发来得迟了,聚会已散。后来在一次小聚中,我给几个与诗歌关系不大的朋友朗诵了这首诗,听得满桌酒后疯子瞠目结舌,房间安静得能听见心跳。你能想象一下醉汉们眼睛通红却又安静地瞪着你的恐怖情形吗?
……
我喝着你的水
吃着你的瓜果蔬菜和五谷杂粮
吸吮着你甘甜的乳汁
带着父辈的重托来到了城里
但我的双脚仍然有红土的腥味
血液里仍然流淌着故乡的河流
多少梦回,都是你的明月清风
我的四肢接续你绿色的叶脉
我的灵魂只属于你
从你的怀抱中来
以后,也一定会回到你的怀抱
这是我与你庄严的约定
永不更改
不是我的朗诵水平如何了得,而是这些诗句,句句都直戳心窝,让人骤然心痛起来,想起故土,想起父亲母亲和爷爷奶奶,想起无法割舍的那一方鸡鸣狗吠的山水田园,让人潸然肃然戚戚然。那是诗的魅力在诗句中散发,我随意的朗诵只是一个载体。尽管这诗的文字很平和,朗诵过后反响的热烈,却让我嫉妒。
从1983年处女作《小路》问世至今,陈通33年的诗歌之路,有二十多年处于空白状态。如今读他的诗,依稀还能看见那条小路,随着斑斓的光摇曳至今。诗歌创作没有大路可言,都是小路。很多路走着走着就没了,却会在柳暗花明之际,看见另一条路,绝处逢生。好友自驾新疆游,跑了三十天,终于明白最开阔的草原,最蔚蓝的天空,最白的云,最纯净的空气,都在小路边上。而解读诗歌有时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因为读者对诗歌的理解,有可能与作者原意不完全吻合,甚至是南辕北辙,相去甚远。有一篇关于佛法开示的文章说:“请你不要贸然评价我,你只知道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的故事。你只是听闻我做了什么,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三十三年诗歌的两端,各自活着一个陈通,他俩挤眉弄眼,相视一笑。这同时也是青春的两端,有说不尽的沧海桑田,是诗的过程,也是人生的过程。彼此安好,便是晴天。我们都很好,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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