埚塘,童年的天堂
※ 唐赵芳
我的家乡有一个很大的埚田,村庄就散落在埚田的四周。埚田的东西各有一口塘,我们称之为埚塘。我的村子在埚塘之东,所以临近的那口塘叫东村塘。
东村塘呈椭圆形,南边种有几棵高大挺拔的榕树,榕树枝繁叶茂伸向水面,树须如同少女的长发依依地在微风中飘逸,树底下绿荫一片,甚是清凉,喜鹊、黄鹂、燕子和一些不知名的鸟常常在树上筑巢,在枝头唱歌。
塘的西边是埚田,田里常年种有水稻。水稻扬花季节,稻浪翻滚,散发着花香。塘的北边有一片菜地,种着绿油油的蔬菜,靠近菜园有一口圆形水井和住着人家,一条土路从北往南挨埚塘蜿蜒而过,路上留下牛车走过的沧桑,坑坑洼洼,一深一浅,犹如伸向远方的天梯。塘边点缀着光滑甚至是很平坦的大石头。塘水清澈明净。站在塘边的石头上或走在塘边的路上,让人一下想起宋代诗人朱熹的诗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举目埚塘,晴空万里,白云缭绕,北雁南飞。蝴蝶在塘面上空飞舞,蜻蜓点吻着水面,泛起粼粼的波圈,波圈从小到大,慢慢的晕散了。塘中的小鱼、小虾、小蝌蚪戏闹着、游翔着。岸边的青蛙也不时发出哇哇的叫声。
夏天,中午时分,一片蝉鸣之后,迎着炙热的阳光,村中的妇女们端着木盆,木盆里放着脏衣服,肘里夹着棒槌,走出家门,来到埚塘。在埚塘边,她们找好各自的位置,兴高采烈地洗着衣裳。有的把衣服放在水边平坦的石头上或放在洗衣板上用手使劲的来回揉搓;有的把浸湿的衣服扭成一团放在石头上,一只手抓住衣服,一只手举起木棒往衣服上不断的捶打。搓衣服发出的嚓嚓声以及捶打衣服发出的扑扑声,交织在一起,好似一首交响乐,悠扬动听。不过最有趣的莫过于她们之间的拉家常。说谁家的男人与老婆吵架吵到大队,说谁家的媳妇生了男娃娃,还说谁家昨日买了一头大黄牛……肚子里的话好像是积攒了几辈子总是没完没了……
傍晚时分,放牛牧羊归来的村民,赶着牛群、羊群,披着彩霞,哼着歌儿,将渴了的牛羊赶往埚塘。经过一天啃草的牛羊渴的要命,似乎在茫茫的沙漠中见到潺潺流水一样,它们欢快地、争先恐后地涌进埚塘,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喝着水。此时我发现喝水的牛羊肚子慢慢地涨了起来,圆溜溜的。喝足水的牛羊甜蜜的抬起头来,不停的抖动着身体,发出欢快的声音,飘荡在埚塘的上空,使寂静的村子平添了几份闹意。
埚塘最热闹是每年的大扫除农历十二月廿四至廿六这三天,村民们家家户户都到埚塘洗涮。村民一边洗涮一边相互交谈,鸟儿在树上欢歌,鱼儿在水中跳跃。洗净了被单、蚊帐、窗帘、衣服、草席,晾挂在塘边,随风飘动。洗净了的床板并排在那里,一排排的,似列队的士兵;悬挂着的吊筐、萝筐在微风吹拂下,似摇摆的灯笼。这些倒也成为塘边一条亮丽的风景,埚塘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夏天的池塘更是孩子们的天堂。上午放学以后,孩子们放下书包,吃饱饭就三五成群地结伴来到埚塘,开心的玩着他们喜欢玩的事儿。不外有这几种:一是先来个扔石子溅水花。在岸上拾来平薄光滑的小石块,站在塘边,用力往水面抛,石子在平衡力的作用下,由近及远,在水面跳跃着,所到之处,溅起一朵朵水花,形成圈圈涟漪,让人心旷神怡。二是放纸船。先是找来厚实的纸张,折成各种各样的船,然后把纸船放在埚塘里,纸船在微风吹拂下慢慢的驶向湖心,几条鱼儿也浮在水面,跟着纸船荡悠悠的。三是打水仗。打水仗的时候,双方都持有瓢筒之类的东西,随着一道道水珠在埚塘水面上空交织碰撞,一场“战斗”也就开始了。虽然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其结果是输嬴清楚,两败俱伤,个个都是全身湿漉漉的,似乎落水的狗。四是下水游泳。此时,孩子们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将全身脱的赤条条的,一个个蹦入水中,或比潜泳,或比浮游,或比跳水,看谁游得远,潜的久,跳的高,扎的深。某个同伴选一岸边高地,腾空一跳,抛物线似的落在水中,溅起的浪花很高,在水下潜出几米,又猛地从一处探出头来,小伙子们无不为之赞许,为之兴奋。
钓鱼也是件快事。记忆犹新的是孩提的我,经常与小伙伴一起到埚塘钓鱼。钓鱼的用具是自制的。鱼竿为一条长长的竹子,鱼钩是用家里的缝衣针放在燃着的煤油灯火苗上烧红,然后弯成钩状。我们在塘边的湿地里挖来蚯蚓当饵料,选择一块阴凉的地方,把鱼钩抛入塘中,然后注视着浮子的动静。如果发现浮子在水面上下闪动,说明鱼咬钩了。等浮子被鱼拖进水里大约一两尺深的时候,屏住气用力拉杆,只见一条鱼腾空而起,然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鱼在地上活蹦乱跳,小伙伴们欢呼雀跃,手舞足蹈,其乐无穷。
这就是我家乡的埚塘。它曾经带给我们无限欢乐和美好的记忆。现在,时代发展了,家家户户都有了电,安上了水龙头和洗衣机,衣服等也用不着拿到埚塘冲洗,孩子们也不到埚塘里玩水打水仗了。近年,政府重视小型水库的维修保护,埚塘的四周用石块砌筑成台阶,塘岸的泥土路也变成了水泥路。经过改造的埚塘变美了,埚塘四周的村庄建起了一幢幢小洋楼。此一时,彼一时,今非昔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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