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枣树上的马蜂窝

时间:2023/11/9 作者: 连云港文学 热度: 16740
言 安

  三奶奶家茅厕旁有一棵碗口粗的枣树,结出的红屁股枣子只有手指头大,咬一口,那独特的甜便立即抵达全身每一个毛孔,但是那枣树杈上的马蜂窝却让我见了就毛骨悚然。

  苏北农家土房子的屋檐下,大大小小的马蜂窝随处可见,一些高大的树杈上也常出现马蜂窝的身影。记忆中,树杈上的马蜂窝与屋檐下的相比形状显得有些另类,要么是个头特别大,要么是又粗又长的怪模样,并且它们多见于刺槐和枣树这类带针刺的树上,温润光滑的柳树、桑树和榆树上是鲜有的。听长辈们说这些马蜂毒性特别大,连名字也很古怪,叫作“九节楼”,“九节楼”马蜂窝有七八寸长,呈灰黑色的圆柱状,根部镶嵌在树杈上,即便大风大雨也纹丝不动。平日里成群结队的赤褐色“大马蜂”在蜂窝四周飞来飞去,恐怖的阵势让孩子们见了就低下头猫着腰远远地躲开。老人们说一旦有人被这“大马蜂”蜇了,轻则鼻青脸肿,重则不死也掉层皮。三奶奶就亲口讲过,老庄子西头王姓地主家里有个长工干活时不小心被枣树上的“大马蜂”蜇了,一连几天双眼肿得睁不开,高烧数日后不治而亡。

  一天,我割猪草回来,遇到庄西头的两个男孩子,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三奶奶家的枣子已经泛红了,便商议如何做到既不被三奶奶及其家人发现,又不被枣树上那“九节楼”大马蜂给蜇了。思来想去,决定利用晚上大人们都去社场上听瞎子唱书的空档来个摸黑行动。我准备一根一人高的青竹竿负责打枣,二胖子负责从家里偷把手电筒用毛巾裹住不让它发出强光来,黑小子专门趴在地上借着手电的微光来捡拾枣子。夜色中我们三个人悄悄地溜到三奶奶家的枣树底下,夏末的苏北农村,淡淡的星光下寂静的村庄像一个熟睡的巨人,水塘边的柳树上,憋了一肚子闷气的知了偶尔发出一两声刺耳的鸣叫,打断了那些胆小的蟋蟀们的曲子,受到惊吓的猫头鹰拍啦啦扇动起翅膀,不远处看家狗的吠叫,把乡村夏夜的宁静抹上几分让人恐惧的色彩……

  偷枣的计划在夜色的掩护下进行得特别顺利,我们每个人分得了十几个甜透了心的枣儿,兴奋得到半夜也没有一点儿睡意。

  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成了我童年里最甜美的记忆,多少年过去了,那枣儿的美味仍不时在我心里泛起幸福的涟漪。

  第二天早上,落下的枣叶,以及我们踩坏的韭菜,把这做贼的秘密暴露在三奶奶的眼前。只听她站在枣树下大喊:“哪家的孩子,昨晚上偷了枣子!你打枣的竹竿不长眼,捅到了马蜂窝,被惹怒的马蜂,一大早把我的两只眼都快蜇瞎了呀!”

  听到了三奶奶的责备和哭诉,母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一切。

  母亲赶紧放下手头的活,急匆匆地跑到院门口的菜地掐来一把新鲜的马芹菜,放在石磨上用擀面杖将其捣成糊状,再放进小黑碗里一路小心地往捂着眼脸的三奶奶身边跑去。

  我害怕极了。模模糊糊地听见母亲边跑边不停地说:“三奶奶,忍着点,千万别用手揉眼睛呀!”

  母亲先用碱水帮三奶奶清洗伤口,又慢慢地挤出马蜂的毒刺,再一点点敷上马芹菜糊,安慰三奶奶躺下来歇歇。三奶奶是个典型的矮小瘦弱的农家老妇,黝黑的脸膛上布满了岁月的艰辛,我远远地站着,偷偷地望着她和母亲的侧影,用一个孩子的怜悯与自责暗暗地为她祈祷。

  六十多岁的三奶奶年轻时是填房嫁给独眼三老爹的,穷苦的日子磨炼出她坚强的性格,记忆中她总是穿一身自己缝染的灰黑色粗布衣裤,从上到下打了很多的补丁。无论生活多么艰苦,她总是家里家外地忙碌着,沉默而少语。被这毒马蜂误蜇后她只好无奈地坐在门前的大树墩上,嘴里不停地痛苦地哼着,两脚不时拍打着地面来驱赶这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幸与疼痛,吓得身边的小花狗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连平时最亲近她的大花猫也不敢靠近她……

  隔了一天,细心的母亲又独自去范湖大队的外祖父家里讨要了一副土方子给三奶奶敷上,大约五六天之后三奶奶的眼和脸终于消了肿,她又一如既往地忙里忙外,我们担心被她“惩罚”的事情却一直也没有发生。

  农家在收枣之前,细心的主人会事先想办法除掉枣树上的马蜂窝,以防马蜂蜇人。父辈们摸索出了一套土办法,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趁天黑采用火攻,所谓火攻就是选一根细长的青竹竿,在其末端裹上旧毛巾或破布并用细铁丝缠紧,选择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点着青竹竿上蘸满油的旧毛巾或破布,迅速将熊熊燃烧的火把对准树上的马蜂窝……

  长大了,我才知道马蜂窝是可以入药的,据说像枣树上这种毒性大的马蜂窝其药用价值也是最高的。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