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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之旅

时间:2023/11/9 作者: 连云港文学 热度: 16746
谢长福

  七月下旬,我们同学九人,老乡四人结伴去了一趟西藏。从南京到西宁没什么异样,华北平原到黄土高原,只多了些沟沟坎坎,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到了西宁气氛就不对劲了,要换带有氧气的列车。

  出西宁并没怎样,只是更加荒凉一些,沟壑纵横,人烟稀少。真正感觉到惊艳的是出了格尔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星球:土地平旷,一目千里,人迹罕至,像是行走在一面丝绸被面上,真想在这上面翻几个跟斗,打几个滚。起伏是有的,但非常舒缓,从一个坡到另一个坡相距很远,最少也有几公里,十几公里。即便上了坡顶,也什么都没有,顶多是站得高,看得远一些。

  这里的天特别蓝,阳光特别亮,没有墨镜千万别抬头,当心被刺伤眼睛;皮肤最好遮住点,不小心就会被紫外线灼伤;云特别白,特别低,好像一根竹竿就能捅下一块来。云也并非永远洁白无瑕,积攒多了也会变灰变黑,黑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垂下丝一般的雨帘。这里下雨很容易,随时随地都会来上一阵子,有时候还会下冰雹。

  起伏比较大的是西边的地平线,山峦层层叠叠,有的山头还是白的,积雪到现在都没化,看样子是全年都化不掉的冰川了。虽然历历在目,但相距少说也有百十里。因为这里的空气干净,要不是大山挡住能一直看到印度去。听说这里就是黄河、长江、澜沧江的源头,俗称“三江源”。

  因为容易下雨所以不缺水,每处洼地都有一汪静水,像一面面打碎了的镜子,静静地卧在那儿,一卧就是亿万年,偶尔发出耀眼的光,昭示它的存在。“水满则溢”,沟壑里有流动的水,但也都是不紧不慢的涓涓细流。这里的一切都是慢节奏,天慢地慢水也慢。已经到了七月底了,山坡上仅有一点绿意,也许是苔藓、地衣之类的植物。最多不过寸把高,墨绿墨绿的,一团团,一簇簇,它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即便周围的泥土被冲走了,露出砂石本质,但它们还牢牢抓住下面仅有几寸厚的土层。

  没有看见藏羚羊,但看见了毛驴,慢悠悠地啃食着。方圆多少公里没有人烟,肯定是野驴。有人说看见了老鼠,懒洋洋地晒太阳,有人说不可能。我说,别争了,有鼠必有鹰,有鹰必有鼠,看看天就知道了。大家不再争,好像谁也没注意有没有老鹰,不想浪费有限的氧气。

  列车不管不顾,拉着我们向着蓝天、白云、山峦的天际线上疾驰,翻一道坡,坡上还有坡,没完没了。晚上八点多了,太阳还在西山之巅,一簇草丛能拖出几米长的影子,路边的一个铁桩能拖出几丈长的尾巴。阳光照到的地方贼亮,照不到的地方漆黑。

  晚上九点太阳才落下,红霞满天,车厢里亮堂得很,列车员却催我们关上窗帘睡觉,节省体力,前方就是海拔最高的唐古拉山口。不乐意也必须睡下,因为有人已经发出“呕呕”要吐的声音。

  我还算好的,只是后脑勺慢慢地疼了起来,一丝丝地抽着疼。咦,在这之前我已经做了功课的,连着喝了二十多天的红景天茶。我摸着脉搏数了数,天呐,静躺着还有八十多,平时在家才六十二三。失眠是肯定的了,睡不着就慢慢地想心事呗。这里不缺水,不缺土,缺的是温度。列车员说,车厢里氧气浓度有平原的百分之六七十,外面只有百分之三十几,气温只有几度。这我相信,因为在背阴处我看见了冰碴子。

  唐古拉山口海拔五千二百米,真正的天上之路,好在列车是个没有生命的铁家伙。我突然想起来,脚下的铁道是有生命的,因为修建铁道的人们是有生命的,我们坐着、卧着、吸着氧气都感觉到头痛头晕、胸闷气短。那么,修建这条铁道的工人师傅们呢?将心比心,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色季拉山口

这次旅行很人性化,只在拉萨住一晚,第二天就被一辆中巴车拉到了海拔两千多米的林芝。林芝不错,素有“西藏江南”之称,见到了瓜果蔬菜,见到了花卉树木,像是从天上一下子又回到了人间。一路上还游览了巴松错和湖心岛,所谓的“错”就是湖。西藏最大的特点就是天蓝、云白、水清,这里全具备了。傍晚还去了卡定沟,有点类似南方的山林景点,还头一次看到小叶细杆的箭竹,听说大熊猫最喜欢吃。我想也是,再往前走就是昌都,过了昌都就是四川的甘孜和雅安,那就是大熊猫的故乡了。

  住一晚,第二天我们去雅尼湿地公园,这是雅鲁藏布江和尼洋河交汇处,尼洋河和拉萨到林芝的公路相伴相随,缠缠绵绵一路走来。一旦和雅鲁藏布江汇合就形成了一个冲积平原,我们那里叫作“洲”,植被很好,草木繁盛,柳树、杉树、松树都有。其项目也就是游艇、沙滩车、骑马、射箭老一套,那马很矮小,我一个人上下自如。

  午饭后去色季拉山口看看闻名遐迩的川藏公路,也就是“318 国道”。这是我最期待的。中巴拐进山沟后是一条陈旧的老路,两车道,路面的沥青已有脱落,形成了坑槽。这条山沟很长,两边树木森森,完全是崇山峻岭的态势。公路像个顽皮的孩子,一会沟左,一会沟右,跳来跳去;一会再来个急转弯,能把你吓出心脏病来。好在这条路上行车的都是老司机,大家各行其道,保持车距,匀速行驶才相安无事。

  终于爬上了色季拉山口,那上面有个很大的停车场,停了很多的车子,有的和我们一样,是特意开上来看远处的拉迦巴瓦雪峰的。他们把颈上的哈达解下来,朝着拉迦巴瓦峰拜上几拜,默默地许个愿,然后系在铁链上。有的是路过的,停下来歇歇脚,回首一下自己走过的艰辛路程,下去之后就是宽阔平坦的拉林高速公路了。

  这个山口的高程是四千七百二十八米,我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川藏公路的最高处,但起码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我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同学往上面走走,按照“轻迈步,小跨度,慢慢来”的原则,走上十多米高的一个平台已经是气喘吁吁。这上面很清静,前前后后都看得见,可以随便地照相。

  哎呀,起风了,是从拉迦巴瓦那边吹过来的,虽然不大,但很尖锐,透过布缝直接戳进肉里。他们三个都穿了冲锋衣,唯独我一个人穿着衬衫,赶快去车里找衣服。从感觉冷到行动只有几秒钟,后面的同学说了句:“不能急,走路‘三原则’不能忘。”是的,心急滑倒更麻烦。前后用去五十秒,就这短短的五十秒,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上车后浑身发紧,都起了鸡皮疙瘩,头脑越发沉重起来。糟糕,我要生病了,最害怕的是诱发肺水肿、脑水肿,这都是能要人命的,一种恐惧感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

纳木错

纳木错是这次行程的最后一站,海拔近五千二百米,和珠峰大本营差不多高,我重感冒,同学们劝我别去。因为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我在隔壁店子里买了一罐氧气还是坚持去了。

  中巴车一直往北开,同样是两山夹一川,但这个川很平,坡很缓,草很茂。黑色的牦牛、白色的羊群散布其间,显得动感十足。放牧的人不多,他们不骑马,而是骑摩托,有的干脆开“皮卡”。仔细看,草甸中间还有一道道铁丝栅栏,原来草甸已经包给了各家各户,养草和放牧必须兼顾着。

  昨夜好像下过雨,沥青路上潮湿,沟壑里的流水很急。“雪山!雪山!”有人惊呼起来,是的,西边是念青唐古拉山,下在低处的是雨,下在山腰以上的是雪。看雪山最好还是阴天,雪山是白的,天空是灰的,轮廓还很清晰;晴天并不好,总会有白云在山间缭绕,都是白的,很难分清哪是云哪是雪。

  平川绝非真的平坦,而是慢慢地抬升,眼睛看不出来但是耳朵可以告诉我,耳朵响一下海拔最少升高三百米,响三下就差不多一千米升上去了。车厢里出现了动静,有人摇头晃脑,好像昨晚落枕了,其实不是,那是缺氧的表现。午饭是在当雄县吃的,说是个县城,其实就是公路两边有些房子,最高的也只有三层,城区全长不超过一公里。到了当雄,也就完成行程的三分之二了,这是里程不是高程。中巴甩开高速转头钻进了山里,在盘山公路上爬行。每盘一道弯就给我们上一道紧箍咒,我们各显姿态,有人捶胸、有人捏耳、有人喝葡萄糖、有人干脆吸上了氧。

  我不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说:“快了,我已经看见了经幡。”车在一个山口停了下来,我们下车,身后是崇山峻岭,眼前是一片湛蓝色的湖面。旁边一块石头,上面刻着“纳木错——海拔五一九〇米”。

  我两脚像踩在棉花上,头昏眼花,一步三喘,赶快吸口氧气。一个女同学拉着我,非要叫我去跟那个石头照相。她曾对我说:“我身体不好,需要有人照顾,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算了。”我说:“‘高反’和缺氧与年龄、体质无关,到时候谁照应谁还说不定呢。”这不?她像个小精灵,我倒像个大狗熊。

  纳木错就在眼前,好像下了道坡就伸手可及。其实不然,我们中巴盘了几道才到底。底子离湖面还很远,必须交一百二十元坐景区的大巴,大巴开了半个小时才到湖边。

  从山脚到湖边看似近在咫尺,其实相距三十公里,这块土地水草丰茂,牛羊成群,如果不是湛蓝的湖水和洁白的雪山,真以为是在一马平川的内蒙古大草原。其实不是一回事:说这水草丰茂,是密度,不是长度;这里也没有骏马,即使有马也很矮小,驮个人都很吃力,哪还能奔驰?这里一切都是慢节奏,包括空气。

  纳木错的水远看湛蓝湛蓝,近看透明无色,我去掬一捧尝尝,是淡水,冷冽又有点甜味。这里可以手摸、口尝,但不能下去,脚是不干净的污物。纳木错是藏民心中的三大圣湖之一,我来过了,我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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