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 变
一根瘦削的一次性筷子在轻巧的裤带面重压之下
发生了形变
这让我想到我的父亲
为了他的儿子
在这有车有房才能娶妻的时代
轻松些组建家庭
佝偻地度过他本不会清贫的余生
明月山
明月居住的山峦我也曾定居。在那里
每晚盛一碗月光,饮下
已是多久之前。现在我身处异乡
怀有良久的饥饿。我很害怕
就像我怕我一开口
就忘记了故土的语言
桂溪河
走过那么多河流只有一条在我记忆深处,里面
荇草向天空招手,鱼虾蟹螺丝在它的掌间
——那是河流献给天空的贡品
污水是蛮不讲理的劫匪
劫走了河流的一片赤诚毫无归还之意
即使有士兵消掉它的部属阻止它壮大
河流陷入灰色的绝望
以一副濒死的状态活在我的今天
走在冬季
雨驱离雾。拨云不见日的冬天,大地被荒凉包裹:
叶子离开树枝,人流从街面锐减
白雪铺出洁白的路
疲惫走在上面,身体向下
的孤寂,遗留印记。风刮来黑夜
单薄的影子
只有灯在温暖。走着,走着
走进光不能抵达的暗处
风像疾驰的赛车,在门外呼啸。我看见
另一个被自己拥抱的自己,形单影只
他也是荒凉的一部分
落 泪
一抽烟,眼泪就掉了下来为这燃烧殆尽的生命
我不止一次落泪
也曾为了一只蚂蚁,一片树叶,一个人
(这世间所有渺小如尘的生命)
我想,当我离开这世间的那一刻
也有一个人,在某个角落为我哭泣
快 递
他把母亲寄来的包裹派送至我眼前。“记得明天来收个件。”
可寄些什么呢?
远方的愁苦?郁闷?都不能寄。
就它们吧
——那为数不多的奖状。
书本作封面、底部,放入
大小正好的纸盒,贴上寄件单
寄件人栏,我歪歪扭扭写上:爸妈,保重身体
地址栏,则是我身处的远方。
小 雪
小雪,你站在阳光下阳光在你顶上的几千万米屋顶
你看着窗外奔跑欢笑的孩子
——“真好,太阳离我如此之近”
——“真好,春天就要来了
今天已是小雪。”真好
昨天的雪,今天又化了
昨天的忧伤,今天,又化了
牡 丹
山岗的牡丹在纸上盛开赏花的人不比三四月到恺子峰的少
他们都称赞开得自然
像那些粉红白种直接栽培
种花的人如今已离开
受上帝的号召到天堂继续种植之术
只有到了夜晚才能看见
黄色的花蕊闪出的点点星光
我想到他身边学习这传神的技艺
但暂时还不能。有几朵牡丹需要我守护
何况我还没找到属于我的那朵
虽然我的技术过于拙劣
我就秉持这拙技在山岗艰难地活着
就像此刻站在画前有距离地
感受绘画美学,越看越觉得纸里有土,越看越觉得
我平日的掌握,是没有灵魂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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