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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里的小镇

时间:2023/11/9 作者: 连云港文学 热度: 14349
孙仁歌

小镇美名的由来

故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湿漉漉且挂满露珠的字眼,也是贯穿在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重要命题。可以说,发生在故乡的许多往事,差不多就是一个人童年的全部。这其中的情感,永远具有“保鲜”的美好品质。最起码于我是如此。

  随着年华的逝去,这个命题就在心中悄然发酵、膨胀,动辄幻化成一幅幅鲜活如昨、挥之不去的风景长卷,图画一般悬挂在心底的“展厅”。

  曾经读过周国平先生的《时光村落里的往事》一文,很欣赏其中的一段话:“正是被亲切爱抚着的无数往事使灵魂有了深度和广度,造就了一个半满的灵魂。在这样一个灵魂中,一切往事都继续活着:从前的露珠在继续闪光,某个黑夜里的歌声在继续回荡,曾经醉过的酒在继续芳香,早已死去的人在继续对你说话……你透过活的往事看世界,世界别具魅力。”这段话说得多么悦耳可心,简直就是诗语!的确,许多往事一直活在我的灵魂中,灵魂也因此变得比较丰满,这或许就来自留在童年印象中的小镇之美。

  留在我的童年印象中的小镇,有一个极为文雅柔美的称谓:隐贤。无知的年代,只知道名曰隐贤的小镇很好玩,逗乐打趣的人和事很多,却不知小镇颇有来头,意义通古。直到后来长大、读了一些书,才知道“隐贤”二字的不同凡响。原来小镇的“触须”伸向历史的深处:三国时曾因曹操屯兵于此、兵败之后又留下数百座打造兵器的火炉于斯——成为赤壁折戟的见证,故史称此地为“百炉镇”。可见,隐贤之美名与曹操无关。从文化的角度说,曹操还给此镇留下了千古兵燹的罪名。隐贤之美誉缘于唐朝的一个士人董召南的书香。这董子因京考进士落榜,无颜直奔家乡面对父老,便辗转来到百炉镇隐居,以便埋头继续攻读“四书五经”。董子之所以被后人誉为贤人,倒不是因为其隐而读书,而在于此君来到小镇后为人正直,品行端庄,还常常行侠仗义,惠及乡里,赢得口碑,受到景仰;另一个因素是董子与韩愈相识在先,是朋友;韩愈可是唐朝的大文豪,名扬后世,影响深远。董子落第,陷入了人生的低谷,好在受到了韩愈的关切与呵护,有韩愈作《嗟哉董生行》《送董召南序》等诗文传世为证,其中有个“版本”,“嗟哉,董生孝且人不识,惟有天翁知,生祥下瑞无时期”至今还在民间流传。韩董二人之所以能成为知音,就在于二人拥有共同的读书经历,人生的坎坷使彼此成就了一段传世的文坛佳话。后人普遍认为董子是因韩愈之名而传世,这固然有其道理,但也不要忽视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即董子自身品行高洁,否则,千古圣贤之名,岂能仅凭韩愈之名而名?也只有人美才有学问之美,两美齐全,后世才会接纳。

  感谢董子!也感谢韩愈!作为隐贤的后人,我甘愿折腰在小镇美名的源头而顶礼膜拜。或许没有如此诗意的内涵,童年的小镇就留不下来那么多镌刻在我心底的风景。虽然全国有多处同名隐贤者,并皆可与董子的隐贤相提并论,如广东东莞的隐贤山庄、河南信阳的贤隐寺等,都孕育出了堪称闻名天下的隐而成贤之辈。只是属于董子的隐贤才进入了我的童年印象,我生于斯也长于斯,所以,故乡隐贤,才沉入了我的心底。

童心童趣装点的风景

童年的小镇,如今想来很梦幻,也很有诗意,记忆中堆砌着许许多多说不尽、也说不清的美人、美景和美事儿。

  小时候就喜欢小镇上的风景,总觉得特别美。比如小镇的街头巷尾或房顶墙角等景点都特别好看,好看得就像是一枚枚古色古香的邮票。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正因为自己的故乡美得像一枚邮票而写出了那么多惊世之作。小镇的四条老街都是弯弯的,窄窄的,两边的民居也都很古老,多为瓦顶砖墙木板门面,有时候遇到刮风下雨天或闹节日,那些老房子似乎都颤颤巍巍的,因为有些年代了,经不住折腾了。四条街道的路面清一色青石板铺就,千层底鞋每每走在上面都会觉得脚下有功,一旦跑起来更是铿铿锵锵,青石板很给力。

  在缺食少穿、文化苍白的年代,人容易无聊,大人们无聊就去睡觉,孩子们无聊了就会“招兵买马”“打仗”。虽是闹剧,却也有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之顽童,每每一仗打下来,满街都是当作子弹用的碎砖烂瓦,常常是西街败给东街,北街败给南街。我所归属的东街实力最强,因为“勇”者多而总是百战百胜,立于不败之地,终落了个“常胜街”的美名。如今再回过头去看看那情景,真是不敢相信,那时候的玩法确实“野蛮”了一些,而且也缺少了一点文化含量,与小镇的美名很不相称。

  可后来读到余光中先生的《日不落家》,从中得知余光中先生初为人父时“颠车练儿胆”的情景,于是又聊以自慰。那时余光中先生的四个女儿都还小,被余光中先生誉为“四只生动的小白兔”。可余先生动辄把“四只小白兔”抛到自家老爷车的后座上,然后玩命似的驾车狂奔,每每都让“四只小白兔”吓得面色煞白、惊恐万状,甚至哭喊着叫“爸爸爸”。这一同样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种“极端”教育方式,与我们孩提时代玩的那种“野蛮游戏”如出一辙。后来余先生四个女儿个个成才。是的,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联想我小时候那种玩命“打仗”的经历,也算是一种自育之举吧,何以要比之于小镇美名加以排斥呢?

  流经小镇的淮河支流淠河及其河滩也是童年的乐园。那时候的淠河既没有遭遇污染,也没有裸露河床,用一双童眼看去,简直就像是一湾天降之水。正如屈原笔下的那位渔夫所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套用这句话就是:“淠河之水清兮,可任凭童子玩兮。”的确,淠河上下,水流汤汤,四季风光,皆可入画。平日里,靠近小镇的码头总是泊着各种船只,风帆种种,时而张扬,是一道颇为诱人的风景。因为风帆就意味着远方,而远方又意味着一种理想与愿望。故此,在没有火车的小镇上看舟楫风帆,就算是一种视觉的奢侈了。有时随帆而视就不禁有一种入梦的感觉,远方的世界到底什么样,唯有那南来北往的风帆才知道吧?在极其封闭的童年时代,对远方的世界是多么期待啊!平日里看船入梦无疑是一种快乐,享用不尽。

  而一旦到了冬季冰天雪地之时,淠河不由分说就跟小镇人翻了脸,变得严酷无情。那时的冬季特别冷,深深的淠河常常就会被冰冻三尺,甚至冻到河底,那变成了冰的河床结实得就像航母的甲板。于是,这个季节就成了孩子们的节日,一窝蜂地拥到冰上玩耍。孩子们大都穿得“臃肿”不堪,像一只只“小狗熊”似的。可大家在河冰上“飞舞”的风景像活年画一般别具魅力,如今,再也难以重见此景了。

  到了夏季,淠河又由严酷变得欢腾。淠河的深水区绝对是夏游的好去处。深水区紧傍一座千年古庵,俗称“奶奶庙”,不管是庵,还是庙,都是抑恶行善的象征。许多孩子或许心里有得庙如得神,深游有救星之念头,故而常常深游无恐,逞强显能。尽管每年夏季都有鲜活的生命在此“远游不归”的记录,可每年夏季,到此过一把深游瘾的“英雄少年”总是前赴后继。幸亏我小时候水性不好,一直被水上的“英雄少年”排斥在外,故而绝少沾水弄险。这不幸的往事悲情也印证了生活中的一个真理:人间烟火,祸福相依。在动态的碰撞中,祸福似乎也在维持着一种平衡。

  虽然淠河夏游中发生“远游不归”的记录不免大煞风景,但每逢盛大节日,小镇人聚集在河滩上欢度焰火晚会的风景也堪称那个时代的视觉盛宴了。但在我童年的印象里,五彩缤纷的烟火再好看,似乎也没有那时的人好看,可不,那时的人衣着朴实、笑容淳厚、立姿坚挺,站一个地方活一个地方,所以一眼看去满河滩都是风景。那时的小镇总像是梦境一般,一切都美得像梦中所见,不过这美那美说到底还是人美,人美是小镇上的第一道风景,正是人美才造就了景美;是的,回想那时候小镇上的人,差不多个个都像“千手观音”,好人呵护千年小镇,才使小镇美名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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